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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厚爱 ...

  •   40厚爱

      好像是下了雨,她独坐屋内,这间房是小鱼初夜的那间,东裕要求的。外面一个守夜的都没有,应是嬷嬷特意交代的,想必是要给她留条后悔的退路。不过,嬷嬷也应该知道,她是不会逃跑的,而且如果她逃了,五十二万的竞价不会让东裕轻饶怜伶阁,国主的亲侄子,谁敢惹得?听着雨声,不大,打在玻璃上淅沥一片,仿若有人在外面哭着,音微弱,让她想到了那天的小鱼。可惜她和这薄命丫头没见过几次,印象也是模糊的,那张小脸笑着什么样,哭着又是什么样,想象不出的。

      刚刚她看到了识香,她被东裕以五十二万的价格拍下的事已经传遍了怜伶阁,那丫头也是知道的,看她的眼神一副大仇得报的畅快模样,那时她竟想着——要说报仇也该是找上东裕,怎么就轮到她了?她么,勉强算一个报应而已。

      她从不同情小鱼,因为这世道本就不善待弱者,更不会对一个卑微的人伸出援手,而她也算其中一个,同病相怜的事,并不适合于她。搓了搓膝盖,这一天她把这膝盖用了一生的剂量。弱者用下跪讨得生活,她觉得单薄,也无效,今日却发现,弱者也就只能用这个方法,给自己的底线一丝尊严,似乎如此,就能让强者发现——这人还有点骄傲,获些小小的成就感。

      满足强者的虚荣,不也是弱者的用途之一么?

      从面上看不出异样,其实她已经心急如焚。她这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芊的命在一点点的消耗。

      起了身,膝盖的那块骨头竟如此脆弱,磕了几下,就开始疼了,也是不常用的缘故。瘸着腿走到窗前,开了窗户,风夹着雨,迎面袭来,瞬间就浇湿了沿边。

      “雨大了——”

      东裕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握着窗把的手紧了紧,暗自深吸口气,转了过去。

      “用关门吗?”他问道,那番姿态,真真是一个尊重女性的优良典范。

      幸好她有些眼力,自己走过去,关了门,还上了锁。东裕见她如此,调侃道:“你是怕自己逃了?还是怕我跑了?”

      站在门边,久久迟疑,东裕的双臂突然支在她两侧,把她围在里面,原本以为这样冷血的人体温也应是冷得,他却热的离谱。她一动未动,后退一步就会贴上他的胸口,前近一步就会撞上门板。

      俯下身,唇落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声线压得极低:“那天,你是不是没敢进来?那女孩死的很惨,血都流干了——”

      “贵客今夜是想跟我讲鬼故事吗?”

      他捡起她的一缕头发,摇了摇:“聆音,你不觉自己冷静得乏味么?”

      除了出爻,从没有人唤过这名,她在第二个人的嘴里听到自己的新名,心情是复杂的,她猛地转过头,差点碰到东裕的下巴,还好对方反应快些。

      “你不是喜欢这个名字么?还是——不习惯?因为用这名唤你的人太少?”他说得清风晓月,似是住在树上的叶子对枝繁叶茂的熟悉一般。

      囡女终于发觉,这人对她的把握全来自于对她的了解,而且入里,她从不知自己如此清浅,能被这么容易看透。

      此时,她才开始知晓怕了——

      他与她仅是潦草几次见面,每次对话都未超过十句,为何他会这么了解自己?是她平日里太过松懈了吗?被钻了空子?心慌莫名。

      “你怕了?”他轻声细语问。

      “没有。”她抱住了自己,让双肩的抖动别那么明显。

      “你就没想过吗?你经常看穿别人,难道就没有被人看穿的那天?”他说此话,歪着脸蛋,竟有几分烂漫。

      几句话下来,她如同被噩梦魇住了,看他的眼也失了真,头脑一阵不清晰。

      “其实,今夜我想与你好好过——”说这话的东裕,神情是真挚的。

      囡女猜不到他是真是假,怕自己暴露太多,被挖的彻底,忽然从衣兜里抽出一把匕首,用了全力扎入了自己的胸口,那一下疼得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没放水,刀身全部没入肉里,只留一把刀柄露在外面。

      东裕一惊,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他意料,嗖得起身瞪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贵客,这一下您解气了吗?”疼和恐惧的双重夹击下,她身体不支跪在地上,血在胸襟上红了一片,还在快速的蔓延向四周,很快,紫色的裙子就成了深红的。

      她抖着手握住刀柄,狠心往外一拔,血像拔了栓一般,喷了出去,这一下疼得她嘴唇都白了,倒在地上,她还笑着望向东裕:“我这血量,比小鱼如何?您看着可高兴?”

      血喷了东裕一身,他的白衣像是被印上了鲜艳的花朵,他瞅着囡女,神色凝成一团。

      剧痛让她大口喘气,血从嘴里往外涌,不间断的。

      “你是真的,不怕死——”东裕忍着怒意,哪能不晓得她的那点小小心思:“我今个儿成全你,让你无所愧疚,去吧——”把钱袋子往她面前一扔,砸在脸上。

      她摸着钱袋子,仿佛护着命一般的抱在胸口,强撑着站起来,捂着伤口,连连跪谢:“谢谢贵客谢谢贵客!”

      “你去救他吧!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说完这话,东裕一甩袖子出了门。

      撕下衣服边角,也不在乎这衣服是不是她亲生母亲留给自己的,绑在伤口处,暂时止了血。踉跄着出了门,血淋了一路,视线开始模糊,脚下漂浮着,她甚至不知自己是不是在走着。没走几步,忽然摔倒在地,扶着墙站起身,手上的血在雪白的墙上红了一路。

      雨下得激猛,砸在肉上都痛,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囡女不过多久就浑身湿透,雨水裹着她上下,顶着烈风暴雨,步步维艰。凭着感觉,她出了怜伶阁的大门,几次摔倒在泥泞里,最后一次倒下,胳膊支地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她心里急得抓狂,又力不从心。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

      “囡女!”

      水灌了口鼻,她看不清,也听不清,隐约觉得是问之惬的声。也顾不得那么多,抓住他的胳膊,钱袋推入问之惬的怀里:“时间不多了,去找薇拉医生——用这个——”话未说完,终于再也撑不住,没了意识。

      问之惬不知她为何昏倒,抱着她的手感到湿黏,才发现混着雨水的是她的血。他急得不轻,抱起囡女就往自己车上跑。小厮急忙开了车门道:“少爷去哪儿?”

      想起囡女说得那个名字,道:“薇拉医生的房车!”

      这么一折腾,他浑身也没一处干的,把她塞给自己的钱袋打开,看到里面一沓沓的钱币,心跌入了谷底。

      看着怀里没了血色的女人,鞋被泥糊得看不清本色,此时,他有些羡慕那个戏子,竟获得这女人如此厚爱——

      “还好,她自学的是妇科,医术不精救了她,要是刀再偏一点,就扎在心脏上了,神医也救不活。”薇拉给她缝完针,然后近距离欣赏了一下自己系的蝴蝶结,甚是满意。

      “你不就是神医么?”雅述在一旁冷冷甩了一句。

      她顿时恍然,点头赞同,也不谦虚:“也是——”深深叹口气道:“我差点痛失爱徒。”

      在旁边打着下手的雅述一记白眼送上:“人家似乎还没答应呢!”

      “她会答应的——”薇拉说得意味深长,像有十成把握。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她这性子,这头脑,天生就是为学医准备的。”

      “我倒觉得她这样,有些慑人。”雅述虽不行医主刀,但也曾是妥妥一枚医界精英,他们并不知囡女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刀口的形状和位置,可以判断是本人自己扎的。

      “医者,仁心,静心,冷心,她愿为他人抛去性命,也能在一天内筹到该有的钱款,又在关键时不失心智,把钱如数送上,不就是医生具备的品质?”

      雅述听完,毒舌道:“这品质我怎么没在你身上看到?”

      “我只是个半吊子——”这话倒是有了几分谦逊,也随之说话声低。

      “你刚刚给她输了血,去休息一会吧。”雅述扶住薇拉,她刚刚结束手术,又因为囡女出血太多,没有血库,差点救不得,幸好她俩血型一致。

      “你看,我俩血型都是一样的,不是天意么?”

      强行找共同点,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祝福呗,雅述不语,把她手里的刀具和钳子接了过来。

      两人聊够,囡女也开始转醒,见了薇拉石头落了地,微弱道:“钱——够了——”

      “药我已经托人去取了,安心吧,他活得的,有你这般救他,怎样都不会死。”

      囡女已经虚弱不行,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手抓住薇拉的腕子,仿佛把全世界都寄托了上去,医生拍了怕她的手背:“不必抓得这么紧,我知道你急着拜师学艺——”这句玩笑,让囡女很快放下心来,既然医生能有心思说笑,芊那边应该是十拿九稳了,终于合上眼,眼前一黑,意识消了。

      房车外,问之惬坐在路沿边,低头搓着手,焦虑不堪。

      薇拉脱下手术服,下了车,见了问之惬,道:“二公子,她没事了,不必担忧。”

      说来,薇拉和问之惬倒是有些渊源,薇拉医生的某位顾客,曾用一个陶瓷花瓶抵诊费,她对陶瓷一窍不通,就拜托了问之惬家的鉴赏师给估了估价,问之惬当时并没有收费,只说日后如有相求,互相抵消就好。哪成想,第二年苏咏得了一场怪病,正好薇拉在诫兰国,于是就治好了他的宝贝妹妹,两人从此结交。

      “她这次,怕是只留死路,不要活路了。”他语气低沉,嗓子都哑了,也是上了一波急火。

      “我与囡女相识不久,只有三面之缘,但是这个性子,倒也惊奇。”

      “我从不知她为那人,竟把自己逼至如此,如果我知道——”狠狠抓了两下头发,语气中也是悔恨连连,却不自知。

      看自己的好友这个颓唐样子,猜测这次事件多多少少是牵涉了问之惬,薇拉安慰道:“我觉得她这人,原谅别人容易,原谅自己不易。”

      听了这话,问之惬的心情反而更糟,长叹一声:“她啊——”

      “她这种人吧,平日里闲云野鹤的,可是一旦背负了什么担子,就会比任何人脚步都重了。”

      问之惬听得一知半解,也不深问,想他认识囡女要比薇拉早许久,竟不如对方所知还多,有些泄气。

      “你不进去看看她吗?”

      他赶紧站了起来:“她不愿见我,我也别自讨没趣。”真就回了车里,让下人开了车,绝尘而去。

      看着车子飞扬起的尘土,薇拉撇撇嘴:“老夫观相,看你情路不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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