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32、32不怕死

　　32不怕死

　　忙了一天，她也累了，恍恍惚惚就入了梦。梦里闻见花香，甜味如在口中抿着。很久以来，都是这个甜味和香气让她睡得更踏实。出爻坐在她床头边，呆呆地看着她，囡女一定不知，无数个夜，他就这样，徘徊在她的床边，看她在梦里香甜，他为她燃一支不见其形，只嗅其息的香，伴她入眠。

　　夜如此之长，未遇她之前，他不察觉，遇了她之后，才发现这种苦等如此难捱。

　　“就知你在这儿——”问之惬探过头来，唤他：“出来说话吧。”

　　出爻跟着出了屋。

　　“最近找你着实困难。”问之惬说着，顺手把她的门关上了：“都在忙些什么？恋爱吗？”他说得轻松随意，其实已经咬牙切齿。

　　“挖苦我做什么？”

　　“我只是怕你耽误了正事，没有印魂丹，你回不去身体，我复不了命。她一介奴婢，还是怜伶阁的人，怎么就迷了你的心智？”

　　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回身瞧了一眼那紧闭的门扉，道：“我是贪恋她的温暖吧？”

　　“你也不会永远用这个鬼样子活着吧？出爻，印魂丹你找得怎么样了？怜伶阁你也翻了，有没有什么线索？”

　　“刚刚有些眉目，你去查查云想——”

　　问之惬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那是谁的名字时，立即就炸了：“你让我查国后？！”

　　对问之惬的过激反应，出爻并不理会，继续说道：“捎带着再查查池鱼思——”

　　“池鱼思？”问之惬稍作思考，猛地想起：“那不是东裕的老师吗？他这十来年一直云游五国，根本就没有消息了啊。你怎么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

　　轻轻一笑，一扫平日的病容，自信从他脸上溢出：“这便是作为透明人的好处了。而且——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

　　查国后，查一个失踪人口，棘手的活，问之惬当然不能只让自己辛苦：“你也一起去吧，你这副身体做事不是很方便吗？”

　　两人准备离开下院，刚走两步，问之惬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鸣神为何要偷走印魂丹吗？”

　　出爻一震，似是被点醒什么，随之又恢复平静，摇了摇头：“不知，你们神的想法，我一凡人哪里猜得！”

　　“我灵识苏醒时，你不是也沾了一些仙气么？”

　　“你还说！要不是因为受你灵识苏醒的震荡，我也不至于灵魂出窍，回不去身体！”

　　三年前，出爻与问之惬骑马外出打猎，只得天空一阵电闪雷鸣，明明白日当空，两人都觉诧异。不想一道闪电劈来，正中问之惬眉心，召神的意识与记忆恢复，在释放时，误伤了身边的出爻，把他的魂魄打出了体外。自此，他就以一缕幽魂四处游荡，又单单只有问之惬能见他真身，也只能在他身旁晃荡。

　　而现在，他有了聆音——

　　清晨，阳光斜照，挽了一束，放入她的窗前。囡女起了床，换上衣衫，把辫子绑好就出了门，把昨日脱下采筱的红裙细细的洗了洗，四月的天气变幻无常，昨日还阴雨绵绵，今日就艳阳高照了。正适合晾晒衣服，她把红裙挂在绳子上，铺展开，不留一丝褶皱。

　　“你昨日就是穿的这个？”身后响起一个男声，那声线有些闷，却也磁性十足，这声音她熟悉，头都未回：“贵客起得倒是早，怜伶阁还未营业呢。”

　　“我昨夜在寻芳苑住的。”东裕的声音很近，让她赶紧转过身，不想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胸口，她吓得慌忙往后退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双臂。

　　“我，我昨日怎么没有见过你？”她惊慌失措，对这人，是又恼又惧。

　　“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当然看不见。”他这话，一语双关，囡女听出一二，心如擂鼓——这是威胁了，赤裸裸的威胁。

　　似是觉得她双臂在抖，他也有所感知，松开一只，道：“你在怕我？”

　　怕？她抬起脸，看向眼前这个男子，他的容颜可以用阴柔邪魅来形容，一双长眼，夹杂着森森寒意。他杀了莹儿，杀了小鱼，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命在他眼里，草芥都不如。这样的人，她是怕的，想要躲着的，因为她惜命。

　　剩下这一年，她并不想惨死在这人手下。

　　“我胆小如鼠，贵客。”

　　听闻这话，他笑了起来，这一笑竟有几分天真：“见识过在我面前逞强的英雄豪杰，也有些所谓贞洁烈女，圣母白莲。你这样坦率的，倒还是头次见到。其实——”他捻起她的下巴：“囡女，你并不怕死，对吗？”他故意不叫她的新名字——聆音，只唤她原来的，多了种讽刺意味：“聆音固然好听，可惜，并不配你。”

　　东裕并不是问之惬，虽然问二公子对她向来重手，刚一见面就让她成了色盲，还消了她六十年寿命，可是她对问之惬可以毫不客气，对东裕，她却不能，这人阴晴不定，性子难测，是她最忌讳的那一类。因为他似乎能一眼看穿自己，她却对这人束手无策。

　　她对他的恐惧，是发自心底，怕被看透的逃避——

　　突然双膝跪下，她重重的磕了个头：“上次在百谷浴场是小的唐突，望贵客谅我无知，饶过小的！给小人一条生路！”

　　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份求饶吓了一下，虽然来得突然，但是东裕并不觉得出乎意料，以囡女的性子，他倒不觉意外：“我可受不起——”他低头瞧她，见到她头上插着的琉璃簪，顺手拔了下来。

　　囡女只感头上一轻，琉璃簪落入了东裕手里，也不敢吭声，继续跪着。

　　左右赏玩着簪子，东裕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小浣衣奴，背景挺深的，还惊动了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她宫里谁都不认识，能为她说上话的，除了颜乔公主应该是没有别人了。

　　膝下硌着石子，生疼的，她倒是感激这疼，让她能忍着对一个天性恶意的人卑躬屈膝。

　　他看见她咬紧的牙关，语气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囡女，你何故如此？让我出戏了。”蹲下身，他用琉璃簪抬起囡女下巴：“你以为我是被一双膝盖就能说服的人吗？”

　　一把抽走东裕手里的簪，她语气重了：“杀死蝼蚁，让狮子更有成就感吗？”站了起来，拍了拍膝上的灰。

　　“你看，你真的不怕死呢——”他笑了起来，囡女从那笑里仿若看到了修罗鬼的惨白面具，向自己招着手，她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这魔鬼已经在她身上下了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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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哪个女性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