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30、30打情骂俏

　　30打情骂俏

　　没钱没势的人，命就是贱的——

　　四月的诫兰，并不安宁。长皇子率领的海军在漓海遭遇了鲛人攻击，上千船只，损失了百艘，长皇子也受了伤，国主立嫡的事也耽搁了下来，其他几位皇子又开始蠢蠢欲动。长皇子是国主与宠妃所生之子，虽备受宠爱，但并不是国后所出，如果立嫡，名不正言不顺，朝中老臣并不支持，这也是国主迟迟下不了立嫡旨意的原因，而三皇子是国后所生，虽聪慧机警，但是性子沉闷，并不得国主喜爱。

　　宫里因为长皇子的小伤乱着，谁也不会知道在这乱葬岗埋着这么多的无名女孩。她给小鱼烧了些纸，也不知这丫头是幸运还是不幸，纸刚好烧完，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她撑起自己的那把油纸伞。她看着一望无际的一簇一簇的小土包，想着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竟有些好笑。

　　泥遇上水就开始泞了，她小心走着，尽量不让鞋太过脏了。

　　路走了一半，一棵槐树下，站着一人，远看有些不真切，她也不敢确认。快走几步，才看清，真是她心里想的那个——墨绿长衫，长发流连，雨水滴落，哪一滴都不沾他的身。小跑过去，任凭雨溅了额头，脚踩上水洼也不在乎，她站在他面前，单单就这么看着也满足了。

　　他宠溺道：“急得什么？我又不会跑掉。”

　　“怕你等得久了。”

　　“多久我都等得——”他声音悠扬柔美，听在耳朵里，怎么都不够。

　　为他这一句话，她觉得就是此时死了也心甘。她望他，在他眉眼的深情上，凝视良久，伸长了胳膊，把伞入他头顶。

　　虽然能在这里遇到出爻挺惊奇的，但是她从不问——为什么你在这儿？

　　而出爻问她：“怎么从不见你戴上琉璃簪？”

　　她不戴琉璃簪的理由有很多，但是在出爻面前，她并不想说，只道：“忘了。”说着从怀里拿出，插入发髻上。像出爻这样的公子哥，也许并不知怜伶阁这种吃人的地方，活着需要多小心翼翼，她一个浣衣奴哪敢太过张扬？一支超了她身价的发簪，会引来多少祸事，出爻肯定是不知的。这样的理由，她可以说吗？她不会说，说了，出爻也不见得懂得。

　　明明他俩之间有一座鸿沟，她明知深浅，却从不提及，也不敢妄自触碰。所以，她不愿了解出爻外在的所有事物，因为它们只会让她知道，他俩之间到底有多遥远。

　　他与她相爱，因为他只是一缕孤魂——如果他不是了，那么他们之间的一切就都消失了。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我这样，当你难过时，连个拥抱都给不了——哪怕让你头靠在肩上也好——”不知何故，他突然低落得如此说。

　　对他突如其来的孩子气，囡女只觉逗趣，她笑着眼道：“怎么了？谁惹了你？”

　　“聆音，你知道么？夜里我无处可去，都会去你的床边坐一会，也许我给不了你的东西，别的男人可以吧。”

　　终于，她听出他话里的酸意，费尽力气去想，从他话里话外寻着蛛丝马迹，才想到有一晚她在芊的房里睡了半宿，应该是被他碰到了吧，面色一红道：“芊是惊梦园的角儿，我们只是朋友。”

　　“是么，他对你了解的比我要多。”

　　她不知出爻是怎么了，今日的他有些不寻常，不是那个洒脱无拘无束的人，竟有些偏执。虽然吃醋是情侣之间都会有的小情调，但是在出爻这里，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那种异样。

　　“出爻，我喜欢现在的你——”

　　出爻一惊，问道：“为何？”

　　“现在的你，就是我的最大慰藉。那些有温度的可以感知的拥抱，和肩膀，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此刻的出爻并不这么想，在看了囡女和芊的那种默契后，他总觉得他与囡女之所以不会达到，一定是因为他们没有肢体接触的缘故。

　　后脚还未踏入门槛，采筱等待多时的样子，兴高采烈的朝她扑了过来：“囡女！好消息！”

　　囡女差点被采筱呛人的香气夺了呼吸，捂着鼻子问道：“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吧？晚上十三姬要宣布一件事！”

　　“嗯？”她警觉地打量着采筱：“不会是要选你做花魁吧？可是十三姬还没过生日呢——”

　　“什么呀！”气得采筱拿着扇子直拍她肩膀：“十三姬要认你作妹妹！名字都给你起了新的，你高兴不高兴？”

　　她当场愣在原地，很快，脑子恢复运转，这事儿的促成肯定要归功于嬷嬷。十三姬是公主的人，十三姬认了她，估计东裕就不敢对她出手了，这应该是嬷嬷的考量，那时看嬷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个法子救自己。她心里当然是感激的，这么多人肯帮自己。

　　但是东裕会忌惮颜乔公主吗？她在心里打个问号。

　　夜里，华灯铺设。采筱借了她一身衣服，红色的纱裙，采筱腰比她要粗实一些，需要勒一勒才能贴服。采筱口气有些羡慕的：“你这小腰，和花赏比起来也不输。”

　　“我这肉都长在脸上了。”

　　采筱为她梳着头发：“囡女，那个给我——”

　　“哪个？”她佯装不知。

　　“装什么傻！琉璃簪呀！”

　　她从胸口拿出琉璃簪，握在手中舍不得松开。

　　采筱笑她：“簪子就是用来戴的，你总藏着做什么？今日十三姬认了你作妹妹，往后啊，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戴着了。”听了这话，囡女把簪子递给了采筱，采筱用一块红绫子给她挽了个发髻，然后把簪子一别。把囡女上上下下看个仔细，惊叹道：“好一个别致美人！”

　　向来素颜的她，今日稍稍在眼尾加了几笔淡粉色的眼影，唇上沾了一点点的樱桃红，两腮打了一些细细的红色粉末，清雅又婉约。

　　“你真不打算出阁？可惜了这一身好皮囊。”采筱不住的打量着囡女，嘴里发出叹息。

　　“好皮囊，中看不中用啊。”她朝采筱眨巴眨巴眼睛，拽着裙边往凝香楼走。凝香楼是怜伶阁招待宾客最大的地方。一般有个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在这里举办，花灯节啊、梨花节啊，都在这儿庆祝。

　　她踩着楼梯往上走，采筱也在后面跟着，时不时的帮她弄弄裙边。不巧正遇上了问之惬，他见了淡妆初现的囡女，一时竟有些呆住，缓了一会才道：“人靠衣装马靠鞍。”

　　狠狠瞪上他一眼，她对这人真就是厌烦至极，处处和自己作对：“衣装皆是外物，人心毒了，穿什么皆是浪费。”

　　“你这贱奴不识好歹！夸你也有错了？！”问之惬被她突如其来的暗枪扎了一下，马上恼了。

　　“我这贱奴，不需要问二公子的夸赞，担待不起。”

　　“你——”

　　跟在后面的采筱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听得津津有味，似是从中品到了一丝恋人之间的暧昧，于是很快下了定论——送囡女琉璃簪的人一定是问之惬。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打情骂俏秀恩爱了，十三姬等着呢——”

　　两人被采筱的话惊到了，半天没回过神。

　　采筱拉着囡女胳膊就往里走，边走边悄声问：“怎么？闹别扭了？”

　　这误会可大了——囡女在心里叫苦，但是她又不想反驳，相对于知道她和出爻的事，和问之惬之间的误解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别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