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20、20东裕

　　20东裕

　　“姐姐——”识香那小丫头哀求的看着她道：“莹儿的房间里，都是血，我怕——”

　　“好吧，我去收拾。”

　　她穿上外衣，就奔去了寻芳苑。昨天一夜狂欢，满地都是碎屑，丫鬟们正往下摘着灯笼，东裕对于怜伶阁真是贵客中的贵客，排场就是不一般。像东裕这种级别的客人，在怜伶阁都有自己专属的房间，房间里备着随时替换的衣物，冰窖里留着他最爱的酒，连厨子都是从京城最大的酒店花重金请来的。

　　莹儿刚刚出阁不久，名号也不响亮，在寻芳苑也就住个偏院子，但是由于这次招待了东裕，嬷嬷特意给她开了一间不错的房，如果这次没有差池，她就能平步青云了，现在看来也是可惜。

　　正巧，路过君求的院子，听得里面在嘤嘤的哭，原来君求趴在嬷嬷的肩头抹着泪，嘴里说着：“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一类的话。

　　嬷嬷只能拍着她的背哄，以两人的身高差，这种姿势，君求着实累了些，也添点滑稽。

　　“莹儿那丫头还是有些潜力的，可惜命太薄，怨不得你。”

　　听嬷嬷的话，对莹儿还是有些看重的，君求这次出手虽急，不过也是可以预料的，毕竟花魁马上就要过生日，到时候三足鼎立就够她劳神了，还要忧心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女孩替了自己，内外忧患，也是够呛。君求今年二十一岁，花赏十九岁，采筱十六岁，三个头牌里数她最老，最岌岌可危。

　　囡女明白君求的心思，却不喜欢她的手段。

　　太过直白又没有技术含量——

　　害人性命，在囡女眼里是最低级的。

　　君求，狠有了，也算难能可贵的品质，但凡想往上爬的人都要具备的，就是太急，没什么耐性，最大的败笔。

　　她现在心里想着这些，等她踏入莹儿的院子时，心情就全变了。几个下人正抬着一个裹了草席的尸体出去，席子渗着血，砸在地上，一滴一滴，如同莹儿那不甘的控诉。她沉着心，步子也重了。

　　怜伶阁的姑娘，也就是看着风光，死后，还不是一张草席，乱葬岗上一扔，像是人间从未走过这一遭般，名字都未曾留下。

　　刚要入屋，血腥味扑鼻，墙上，地上，桌子上，哪哪儿都是血，这是把一个人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放干了啊。幸好她只负责清洗部分，只需要拽下床单被罩就行了。她心里明白东裕之所以发这么大火的因由——上次在百谷浴场派人抢小鱼未成功，这是来撒气了。

　　也许明日的她就是今日的莹儿——

　　“都这样了，就不必收了，一会家丁一起都扔了。”

　　回过头，嬷嬷站在门口，捂着鼻子，挥了挥手帕：“这血腥味太重了，出来吧。”

　　她低着头，跟在嬷嬷身后出了屋子。

　　“你这孩子，怎么年纪越大跟我越发生疏了呢？话都懒得讲。”嬷嬷埋怨她，朝她的脸扑面甩过手帕。

　　她赶忙接住，生怕手帕落了地，然后叠好还到嬷嬷那双染了血红指甲的纤手上，嬷嬷保养的极好，光看面貌根本看不出具体的年纪，而且保养做的还极其细致，连手部护理都做到了，比小姑娘还要嫩上些，比她这双粗手，更是绰绰有余。

　　“眼力价倒是长了不少！”嘴上虽骂她，其实心里是护着她的，语气缓了下来：“你在百谷浴场多管闲事，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囡囡一时糊涂——”

　　一唤小名，嬷嬷就心软了十分，也更加恼她：“你说你，平日里谨小细微的，怎么就一时聪明一时糊涂了呢？现在东裕盯上了你，我也保不住的。”

　　垂着头，也不说话，就一副乖乖等着挨骂的样子：“嬷嬷说得是——”

　　“是什么是！”嬷嬷听她说话越听越气，食指直接戳着她脑门，连点三下，指尖长，在脑门按下三个印子。

　　“嬷嬷是不是——该剪指甲了？”摸着脑门，她龇牙咧嘴道。

　　被她这一调皮逗出了笑，囡女这样，让嬷嬷马上想起了小时候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又见到那个挨了打还嬉皮笑脸的捣蛋娃子，也不忍心深骂：“我这指甲不用你操心！”叹口气：“我本以为，你安安静静的做个浣衣奴，能安稳过一生，哪成想——”说着说着，眼睛吧嗒吧嗒的就落了泪。

　　看来，莹儿的死，对嬷嬷的刺激很大，也对她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忧心更重。

　　“嬷嬷别担心，那东裕怎么也要等小鱼这边完事了再找我算账啊。况且，我给公主化了妆，给肖径府的五小姐化了妆，这层关系，他总要忌惮点。”她把娇小的嬷嬷拥入怀里，安慰着。

　　“忌惮？！你根本不了解东裕是什么人！”嬷嬷横了她一眼，怪她小姑娘没见过世面，道：“他是国主的亲侄儿，国主七弟，东襄王的独子，六岁时，东裕母亲得罪了国主，被国主当着亲生儿子的面活活的打死，心里留了阴影。他从小在大后膝下长大，性子乖戾孤僻，因为国主对害他母亲性命一事，也是有些懊悔，对他的那些行为百般纵容，他要是发起疯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他这样的人，会忌惮一个公主？还是一个外戚家的女儿？”

　　想一想，都是道理，可她仅有一年的寿命了，今日死，明日死，区别算一算也并不大，这么一想，反而宽心。她反倒有了宽慰嬷嬷的心，温声道：“你不是说我长了一张福相吗？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短命鬼？囡囡不依。”她一米六五的身高还真就有勇气转而趴入一米五八的嬷嬷怀里撒娇，蹭来蹭去。

　　“你不短命，你长寿，好吧，我的囡囡要活出个老寿星，老妖怪！”这样耍赖的囡女，嬷嬷也是拿她不得，而她也只愿在嬷嬷这里像个孩子般自由随性。

　　嬷嬷冷面，其实心热，但是这份心热也只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发挥些，在嬷嬷心里，囡女是她亲手养大的女儿——自要自个儿宠着，想些法子救她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