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48、失去

　　顾本季下楼的时候，客厅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沈安站在门口，等着她。
　　这次车并没有走地库，而是直接停在了大门外的院子里。而且并非来的时候那辆商务车，而变成了三辆相同的小型车。
　　沈安在最后一辆车前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顾本季，“景昀在车里，你上去还是我上。”
　　顾本季也明白他们需要一个独处的机会，回答道，“我坐这辆吧，你去陪梓辛。”

　　她打开后座的车门，果然看到那个人弓着腰，头抵在前排座椅上，手臂压在腰腹间，听到她上车的声音，也没有开口，只是往里避了避。
　　车辆驶出一段距离，许景昀似乎缓过一阵，撑着椅背慢慢直起身，靠着车窗，摸索着从口袋掏出墨镜戴上。
　　顾本季见他的动作，靠过去开口，“就咱们两个人你戴这个干嘛”，又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司机看不到我们的。”
　　许景昀只是抿紧了唇，摇摇头，脸转向车窗。
　　顾本季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窗外的风景，肯定是又在生她的气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好多事，本想好好地哄哄他，偏偏路上洛云又开始一直给她发微信，她低着头打字回复，渐渐也分不出神去关注许景昀。
　　过了一会，顾本季才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声渐渐粗重，转过头，见他头已经抵在前排椅背上，仿佛支撑不住身体。
　　许景昀缠着绷带的手抵在胸口，压抑着阵阵泛起的恶心。
　　顾本季却大惊，以为他有什么别的不舒服，扶着男生连声询问。
　　许景昀摇头，回答的却是，“我不会弄脏的。”
　　顾本季此时才发现他的手腕内侧红了一片，中间位置有几个小水泡，鼓得能透光，明显是刚起的。
　　女生心疼得皱起眉拉过他的手，“怎么回事，你也烫到了？怎么不说。”
　　许景昀听了，下意识地拉下衣袖，偏过头低声说着，“没有。”
　　“给我看看。别动，疼不疼啊。”顾本季还想去看，男生却又转身靠向车窗，轻轻摇头。
　　外加顾本季的手机微信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她只好叹了口气，放弃了去看他的手，重新打开手机。还是洛云在一直给她道歉，车又行驶不稳，她也懒得继续打字，索性按住，回复了一条语音，“我没有生气，洛云，不是你的错。”
　　很快有了回复。
　　洛云：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
　　“我没有急着要走。”她又按下去想回复语音，说到一半，想了想被司机听到不好，停下了先发送了出去。
　　未说完的话还是改成打字，“我不可能单独留在你家到那么晚的。”
　　发送之后她打开了消息免提醒，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一路无话，路程似乎也变得短了。
　　车停稳了，她开门要下车的时候，似乎听到身后，许景昀轻轻地问了一句，“原来，你想要留下吗。”
　　她没有听太清楚，因为那个声音太轻了，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也就没有想要回答。

　　一下车却看到前面乱成一团，顾本季上前去，才知道应该是佳音晕车了，估计是难受了一路，车一停就蹲在路边想吐。
　　顾本季在旁边帮她拍背递水，却完全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直到沈安看着远处叫了一声景昀，她才猛然想起，回头看过去。
　　只看见那个人支着盲杖，似乎也没有辨别方向的意思，浑浑噩噩地，独自往前走着，眼看着就要撞上路边的围栏。
　　沈安追上去，扶住他往宿舍走，只远远地说了一声，“我先送景昀回去。”
　　顾本季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过去。

　　忙了半天，把佳音送回宿舍，她便早早睡下了。
　　坐在书桌前，顾本季叹了口气，总感觉自己做错了。
　　今天的确是不该让他去的。
　　发生这么多事情，回来的路上他的态度也很不对劲。
　　她还是不放心，给沈安发了一条消息。
　　“景昀没什么事吧？”
　　过了一会才收到回复，“他睡了。”
　　顾本季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想着还是明天放学之后去看看他。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当她准备好东西，出门的时候，会接到沈安的电话。
　　“小季。”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是焦急，说话中还带着喘息，还有风声和嘈杂的噪音，显然是在室外。
　　“怎么了？”顾本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对方沉默了一会，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景昀，不见了。”
　　瞬间，似乎心跳都空了一拍，顾本季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放学之后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就没人了。打他电话已经关机了。我刚刚走了一圈琴房和他平时能去的地方，也都没有人。”
　　“他……能去哪儿呢……”顾本季眼神慌乱了，现在她才意识到对他平时的生活一点都不了解，“我现在就出去，我们分头在学校里找。”
　　“小季，我们得尽快。”沈安沉下声音，“他从昨天就没有吃东西了。我早上给他买的粥还放在桌上，没有动过。”
　　顾本季沉默一会，才开口，“我明白。”

　　冬夜的风刮在脸上阵阵刺痛，顾本季才找回了一些现实感。
　　她希望自己此时能够保持理智，冷静地分析眼前的情况。
　　但是她做不到，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些最坏的可能。

　　学校外的马路上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让她害怕。
　　教学楼顶层天台上的灯光让她害怕。
　　校园里人造湖的湖面倒映的月光也让她害怕。

　　她知道这个世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多么的危险。
　　她知道，但她还是留他一个人。

　　他从没有这样过。
　　他从不会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心。
　　所以她从没想过会失去他。

　　如果昨天就追上去哄哄他，就好了。
　　如果在洛云让他去端那碗面的时候她能站起来告诉他不需要，就好了。
　　如果在刘助理面前能坚定地握住他的手，就好了。
　　如果能平时多花点时间陪他，就好了。
　　如果能让他知道有人爱他，就好了。

　　想到这里，顾本季终于还是撑不住，停下脚步。
　　在人来人往中蹲在原地，掩面而泣。
　　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景昀……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