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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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接近深夜，苏然和令狐冲又走了七八里路，都已有些执掌不住。一行人便先赶到了岗下的小旅店，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醒转后的辛国梁和易国梓虽有些不情不愿，仍是在一旁为方生和令狐冲护法。
足足过了大半天到了下午时分，方生才慢慢放下双掌，脸色苍白，冷汗淋漓。辛易二人赶忙上前扶助，又喂下一颗大还丹才罢。令狐冲却是身子一软，倒在苏然怀中。苏然是千金之躯，纵然在救人搭过一些男子的脉象，却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但苏然这厢哪里还顾及得了这些，只慌忙搭了令狐冲的脉，发现真气互攻的情形大为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小半时辰，方生和令狐冲都缓缓回复了神气。方生柔声道：“令狐少侠，老衲功力尚未精纯，只能消去你体内的六道真气，还有两道，却不知何人所注，老衲只能化解了部分，但彻底消融却是无能为力，恐怕少侠日后还是不能妄动真气，实在惭愧。”
令狐冲却是坦然一笑：“死生有命，大师耗费数年功力，救回在下性命，已是大幸。真气一事，却是无妨。”苏然心知是那不戒和尚的两道真气作祟，但揣度了一下，只要令狐冲不擅动真气，性命倒是已经保住了，也不禁暗暗感激老和尚。
忙乎了一整天，众人都已经饥肠辘辘，辛易二人便去叫了些素菜酒席。方生吃的缓慢，辛易吃的拘谨，苏然吃的从容，令狐冲却是毫不拘束，大快朵颐，心下虽然遗憾没有好酒，但筷子却是不曾停留。一席即罢，方生等人转返少林，令狐冲打算按华山派原本的路线，追去汇合。于是苏然和令狐冲分别歇下不提。
次日，苏然和令狐冲正欲上路，才发现二人竟然囊中羞涩，只剩下了数文。苏然前世是金枝玉叶，全然没有金钱概念，自打被老头子拉下水更衣后，更是身无一文。令狐冲则事出突然，身边也只带了一些银钱，付清房租饭钱后，才发现这要命的窘境。原本令狐冲一人，无所谓露宿荒野，打鸟为食，但既然带着苏然，自然不便如此简陋。于是金钱，突然成为了二人最要命的当务之急。
令狐冲正在苦恼，苏然忽然扑哧一笑：“听说侠客都是劫富济贫的，不是？”她前世身居宫中，听来的都是些野史戏说，会武功的侠客都是飞檐走壁，劫富济贫的，从来不曾听说过囊中羞涩的侠客，现在看令狐冲的苦恼，不由莞尔。
令狐冲想了想却笑道：“我倒也听说过劫富济贫的，但现在刚到这里，我可不知道哪些是为富不仁，哪些是贫穷待济，妄下判断，万一打劫错了人，那可不妙，被县老爷发榜追捕，真真麻烦。”苏然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前世更是以律法为尊，见令狐冲语气虽然调侃，隐隐却很是坚决，倒是心中暗许。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两个人既然一时无法解决，便乘着夜色未暮，在街上随便晃晃。忽然看到一个大大的“当”字，令狐冲面上一喜，便往里走。苏然却是从没见过当铺这东西，只跟了进去。但见一个高高的柜台，趴着个尖嘴猴腮的脑袋，阴阳怪气地道：“要当什么啊？”
令狐冲取下了那把五霸岗上捡来的长剑，递了进去，那掌柜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道：“破铜烂铁长剑一把——”苏然正欲发怒，只见令狐冲拿着几串铜钱便出了门，喜道：“有了这一百多文钱，至少够走到河北了！”又见苏然一脸困惑，便笑道：“平苏姑娘你不熟悉这当铺，报价是一定要往破里讲的，这个价钱也还算公道。”苏然才猜到这当铺是拿东西换钱的地方，心中便暗暗留意。
次日二人决定往河北境内打听华山派下落。令狐冲正欲敲门，忽见苏然走了出来，发髻却略有不同。原先那只绿竹巷起便熟悉的八宝琉璃簪，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根木簪。苏然本就不擅长给自己梳妆打扮，这个新的木簪又太过平滑简单，所以发髻也没办法盘的很紧，松松垮垮地垂着，平添了几分风流神采。
令狐冲正自疑惑，却见苏然抱着那把长剑，道：“这一路甚不安全，令狐公子还是带着剑防身更好。至于一个簪子，反而是无伤大雅。”原来她昨晚又去了趟当铺，当了簪子后问及剑的事情，才知道当了的东西是可以赎回的。
那掌柜见她白日里是和那男子一路的，此时八宝琉璃簪的价格又远远超过那把剑，便用两百多文钱和那把剑一起换了那个簪子。令狐冲倒也不推辞，笑着放好钱袋，又配好那把剑，只道：“多谢平苏姑娘了。”便各自去收拾行礼准备上路
这一路结伴而行，转眼便到了青龙县的祖山脚下。旅店里的小二说的口沫四溅，夸的祖山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又道这山顶又传说中的天女木兰花，正逢花期，芬芳动人，不可错过。直把二人说的心动神往，便打算腾出一日去祖山看看。
不料这主峰黑尖顶足足有一千多米，山路难行处，令狐冲不免要携苏然的手上去，一个不能妄动真气，一个身无缚鸡之力，个中辛苦，一言难尽。好容易终于爬上了顶峰，只见山脚云雾缭绕，远处众山绵延，好似以此山为祖，开枝散叶。见了此景，才知道祖山命名的来源。
山顶却有一树乔木，高达十米，开满了大盏白花。外轮粉红淡染，内轮洁白似玉，花丝紫红色，随风招展，好似天女散花。香气隐隐袭来，沁人肺腑，回味久久不绝。一树的繁花，足有五六百多，高雅冷艳，万难描述。
苏然虽是香汗淋漓，却深深被这美景撼动，不能自拔。忽然凉风袭来，不由瑟瑟。蓦地身子一暖，却是被令狐冲从身后紧紧抱住。
这一下却是同时出乎了两个人的意料。苏然固然是没有准备，呆了半晌，令狐冲却更是下意识的举动，心中惘然。
自从在船上领悟自己的心意后，令狐冲一直踌躇于百日之命，不愿耽误苏然。及到方生救助后，虽然没了性命之忧，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表白。苏然是内敛的性格，前世虽然见惯勾心斗角世态炎凉，与儿女情感却是一窍不通，迟钝莫名，自然不明白自己的微妙情绪。两人一时，竟然都呆住了，僵立了许久。
山顶静寂无人，百籁俱寂，唯有这温暖，伴着清风花香，丝丝地逐渐渗入，全然不能抵挡。令狐冲心怀磊落，一时虽略略后悔自己的莽撞，但软香在怀，却渐渐定下神来，毫不松手，只等苏然反应。
苏然心中却是百味纷呈，不知为什么浮起了前世种种。及笄前的她，是自幼失牯却备受疼宠的天之骄女。不知愁为何物的骄纵和父皇对母妃的怀念，不经意便深深得罪了皇后。及笄之后，一切便急转直下，父皇病重皇后掌权，从此尝遍世态炎凉，再也没能见到父皇一面。
那两年的人情冷暖，终于把年少轻狂酿成了一杯从容，直到之后的力请出宫进入疫区，及听闻父皇驾崩，皇后下旨焚烧疫区的消息，现在想来都仿若黄粱一梦，如梦似幻，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不可否认。
那些以为早已淡忘原谅的往事，原来只是被深深的埋在心底。当回忆风驰电掣，越过时间隧道，那看似愈合的浅浅伤疤，却重新翻卷了开来，血肉模糊，流脓不堪。被这身后的温暖一烫，更是酸楚难当，痛彻入骨。
百般委屈蓦地浮上心头，曾经以为十六岁后再也不会拥有的眼泪，却又宣告了它的存在。苏然不禁微微颤抖，只觉得身后更是一紧，那温暖是如此让人贪恋，如此灼热，不容忽视。
许久许久，直到山风吹干了眼角的泪珠，温暖熨帖了心中的痛楚。苏然才微微一动，低声地道：“你可知道，我本名苏然…前世是个皇室中人…”
身后的胸膛轻轻一震，却是一声低笑：“何妨，我想要的，只是你。”令狐冲不是笨人，如果偶尔有对不上号的地方，还能理解。但绿竹巷和这一路多日的相处，都看不出些许端倪，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只是在他心中，平苏就始终是那个在绿竹巷安慰他的女子，那个在船上与他琴箫互和的女子，那个为救老姑娘割血救人的女子，那个五霸岗始终相伴的女子，那个一路上宁和相契的女子…那些举手投足间的天潢庄严，谈吐神色间的沧桑淡泊，又何妨？
那一日，如果有人也攀上了祖山之顶，便会看见一个素淡女子，被一个疏朗男子从背后抱着，持续着这个姿势，絮絮低语，泪流满面。那个姿势，恍若天地洪荒，亘古不变。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