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 53 章 ...
-
沈沐冷哼,“一拜天地,二拜神明,三拜父母高堂,何罪之有?”
顾言倾静静看着他,“真不愧才子之名,真是巧言善辩,厚颜无耻。”
“过奖。”沈沐烦躁得拱了拱手,“若无别的事,各位就请回吧,我要歇息了。”
见他兀自进了屋,陆景昱气得挥剑斩断了一棵树。
这沈沐聪慧擅辩,确是超过了顾言倾的预料,他咬死不认,的确拿他没有办法,除非闹上公堂,用上几轮大刑才有可能让他开口。
陆景昱已这般被沈沐呛过多次,每次都气的几乎要吐血,咬牙切齿道:“顾大人,杀人性命,是什么罪?”
顾言倾知他所指,道:“死罪。”
陆景昱深吸一口气,提剑朝竹屋走去,“那就请大人事后将我抓去县衙吧。”
“不可。”顾言倾拦住他,“要查清案情,并非没有办法,不必走到这一步。”
“还有什么办法?”
“尸体。”顾言倾道,“尸体除了手脚,还有头颅、躯干没有找到,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有线索。这沈沐看似镇定,实则心早就乱了,迟早会露出马脚。”
陆景昱愤愤将剑插入地面,“顾大人别只会说场面话,到底该怎么做?”
顾言倾思忖片刻,道:“先离开这里,从长计议。”
陆景昱还当他真有办法,一听这话面露烦闷,“从长计议,议到什么时候?如今我妹子下落不明连尸首都凑不齐整……”他说不下去,拔出剑来,“还是我一剑砍了他痛快!”
顾言倾无奈道:“我已有对策,你可要听?”
陆景昱只得压下怒气,收剑入鞘,“听。”
马车不急不缓行在山路间,清池摸着肚子饿得难受,无精打采昏昏欲睡,陆景昱一手扶剑神情肃穆,“大人有何计策,还请言明。”
顾言倾两手笼在袖中,慢慢道:“人心莫测,难辩其里,若问不出来,便只有寄托于鬼神。”
陆景昱眉头一拧,“鬼神?”
“我方才查过沈沐屋内,找到了这个。”顾言倾将耳坠递给陆景昱,“这可是秋离小姐之物?”
陆景昱接过来,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秋离常在深闺,于我不常往来,何况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留意这些。不过香岚一定知道,我去问她。”
顾言倾点头,继续道:“那沈沐虽强装镇定,其实心中惶惶,焚香祭拜以求心安,只要稍加恐吓,定会露出马脚。”
“顾大人的意思是……”
“我知道了!”清池忽然插话,“扮鬼吓他,吓得他屁股尿流,一准儿全招了。”
顾言倾点头,清池这脑袋瓜子就是灵光。
陆景昱凝眉,“吓他有什么用,没有证据,照样定不了他的罪。”
“吓他,便是为了找出证据。”顾言倾道,“我方才查看沈沐居处,发现屋内桌椅之上灰尘颇厚,灶炉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不常住,却在房中祭拜,说明屋里定然有些不寻常的东西,或许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常人燃香祭拜,都会摆放逝者遗物,以达阴司,在沈沐屋内却没有寻到,我怀疑,是藏在了某个地方,有可能是秋离小姐的随身之物,也有可能……”
他没说完,陆景昱已想到了,神色一凛,“还未寻到的尸首?”
顾言倾点头,道:“你身手好,此事可由你来办,若能在沈沐居处找到尸首,他便是长了一百张伶牙俐齿,也逃不掉。”
陆景昱点头,捏住剑柄的手暗暗使劲,“我明白了。”
“切记,沈沐此人心机深沉,颇为聪慧,务必一击即中,若是不成也莫要冲动行事,为了他搭上自己不值当。”
陆景昱点头,随即叫停马车,径直下了车,“多谢,我先行一步。”
“公子,咱们不去看看吗?”清池一脸期待,“扮鬼吓人,一定很有趣!”
“我们去做什么,只会添乱。”顾言倾道,“天色不早,也该回去了。”
“那咱们不管了?”
“陆景昱比咱们上心,自然能办好。”顾言倾掀帘看了看外面,“若是此计不成,便将大黄带过去,一寸寸得找,就不信找不到蛛丝马迹。”
清池点头,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公子,咱们找王婶要一条小狗养吧,多可爱啊。”
“你喜欢便去要吧。”顾言倾闭上眼睛养神,“不过照顾小狗的事得你自己来,可别叫他到处乱拉。”
“知道啦。”清池乐呵呵道,“铲屎就让清河来,反正他最听我的话。”
顾言倾笑了笑,靠在马车上将神思放空,晃晃悠悠又开始犯困了。
正如顾言倾所料,两天后陆景昱就传来了沈沐被捉拿入狱的消息。
“顾大人料想的不错。”陆景昱面色沉郁,眼下青黑,沉声道,“我让香岚看过,那耳坠的确是我妹子的,当晚我便让香岚扮成秋离的模样,夜半之时出现在他窗边。香岚与秋离一同长大,身形举止都很像,装扮起来我都险些分辨不出,更别说那沈沐,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后来呢?”清池听得起劲,追问道。
“既然我妹子是被分尸,我便让香岚假装要找头颅手脚,那沈沐惊恐之下,自己暴露了藏尸的地方。”
“藏在何处?”顾言倾问。
陆景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头颅,就埋在他床下。”
清池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藏在床底下和自己一块儿睡,这人也太厉害了吧!”
竟然就藏在屋内床下,难怪那时候顾言倾进去便闻到满室烟香之气,看来除了祭拜,焚香也是为了掩盖腐烂的气味。
顾言倾道:“可能确定是秋离小姐?”
陆景昱痛苦得闭了闭眼,“早已腐烂皮肉残缺,哪里还能分辨?只是那沈沐满口喊着秋离的名字,还能有谁。”
不过寥寥数语,却可从中想象那会是如何惊悚骇人的场景,顾言倾道:“只找到头颅,没有找到躯体吗?”
陆景昱摇头,“想必也快了,只要那厮招认即可。”
顾言倾沉默了一会,道:“沈沐已被缉拿,此案其中细节想必很快就能弄清楚,秋离小姐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安息?”陆景昱冷笑,“我只恨没有直接杀了他!”
“这是何意?”
“那厮身处大牢证据确凿,竟还嘴硬不认,说自己没有杀人。”陆景昱气得脑门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我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顾言倾道:“此人心思深沉,的确没那么容易认罪。”
陆景昱切齿道:“张大人正要升堂审问,沈家得知此事后赶到县衙,大闹公堂,言之凿凿说他没有杀人,要县衙放人,我呸,无耻混账!”
沈家在来德有些威望,即便是县衙也要给些面子,此时张义定是一个头两个大。
“如此铁证,若还判不了那厮一个斩立决,我便闯入大牢,亲自砍下他的狗头!”陆景昱气愤不已,起身向顾言倾拱手,“告辞。”
顾言倾还想劝几句,人已经大步走出了县衙,只得作罢。
此案到这里其实已经明朗,顾言倾却总觉得心中不安。
单凭沈沐一介书生,不太可能辗转来德与清远抛尸,若他有帮手,会是谁?
头颅四肢已找到,躯干又在何处?
他杀害秋离的目的是什么?
人,真的是他杀的吗?
纵使他有再多疑问,这是来德县的案子,他能做的已经做了,除非张义请求,否则他已无权过问,只有静待张义的审讯结果了。
希望那位县令大人能好好的审审这个案子,莫要糊里糊涂就结了案。
就在这时崔洪来报,说赵瘸子疯了。
“今早有乡亲报案,说城北有人挖坟,咱们就立马过去了,没想到就是那赵瘸子,非要把他儿子再挖出来,说他儿子还没死。”崔洪啧啧做声,“大人,你是没看到,那赵瘸子两眼通红脸色发青,跟僵尸似的,咱们几个人都拽不动他,见了我以后更吓人,像要活吃了我。大人你看,还咬了我一口。”
他挽起袖子,胳膊上一个深深的牙印,“不就因为上次我让人把他儿子挖出来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大人,这不会有毒吧?”
顾言倾看了看,道:“找大夫处理一下,并无大碍。赵瘸子人呢?”
“绑回县衙了,就在外头呢。”
赵瘸子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颓然低头,模样木然,已无疯癫之状。清池拉住顾言倾,“公子,那人都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咱离他远点吧。”
“无妨。”顾言倾走过去,在赵瘸子跟前站定,“赵大荣,抬起头来。”
赵瘸子顿了顿,慢慢抬起头。他自小腿瘸,大家都叫他赵瘸子,叫了三十多年,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即便是富贵如高官帝王,也一样逃不过。”顾言倾道,“逆转生死亡而复生,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你又何必执着?”
赵瘸子眼眶通红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我明白你失去至亲的痛苦,人生浮沉,万般皆苦,一世为人,确实很难。”顾言倾看着他,眸中尽是怜悯,“可若是比起浮尘蝼蚁,做人,岂不是好得多了?草木无情,而人有心,世间悲欢苦乐,其实皆是凭心而已。想必宝儿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更不想亡故之后,肉身仍不得安息。”
赵瘸子呜呜哭泣,哭声令人动容,顾言倾看到他双手腕上有数道血口,被捆绑摩擦后裂开,正往外渗着鲜血。
“纸人为引,鲜血为祭,再用一个稻草人作为寄托,那个说可以帮你复活宝儿的人,是不是让你日日以血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