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上攻城略地》四杳

5、05

　　舞蹈排练室。
　　刘婉璐右手扶把，伸直右腿放上把杆，挺直后背双臂舒展，正准备向下压时冷不丁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刘婉璐！”
　　刘婉璐收回动作往声源处张望，指导他们练舞、素有“冷面美人”之称的舞蹈老师徐薇站在门边朝她招手：“出来一下！”
　　“徐老师有什么……张老师？”
　　刘婉璐的心咯噔一下。
　　今天是刮哪门子风，班主任居然会到舞蹈教室来找她？

　　“婉璐，老师知道你为了迎新晚会的节目排舞排练很久，但是考虑到晚会节目的丰富性和可观赏感，”徐薇顿住，“经过学校一致商议，最终决定取消你的芭蕾独舞表演。”
　　刹那间刘婉璐天旋地转：“什、什么？”
　　“这次晚会舞蹈类节目占比过多，做出这样的决定老师也觉得很惋惜。”徐薇难得和颜悦色，拍拍刘婉璐右肩，“这个事呢你也别太在意，以后机会多得是，你的底子很好老师也相信你在舞蹈这条路上一定能越走越远。”
　　徐薇正儿八经科班出身，曾获得不少国际性舞蹈赛事大奖，向来要求严格。
　　刘婉璐万万没想到她第一次被徐薇夸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取消节目？
　　那她每天晚上留下来练舞的意义在哪里？
　　要知道她为这个节目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

　　刘婉璐几乎哭出声向班主任求助：“张老师您不会也同意吧？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节目很想上台表演……”
　　“我知道，但是，”张孟叹了口气，“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刘婉璐瞳孔瞬间张大，怔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怎么、怎么可能是爸爸？

　　“虽然你现在只是高二，但高考近在咫尺，还是要把重心多多放在学习上。”
　　“取消节目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
　　“……”

　　“老师，”刘婉璐深呼吸，勉强扯出微笑，“我能问一下，我的节目被删后会改成什么吗？”
　　迎新晚会的节目单早在上个星期就已经拟定，她的芭蕾独舞取消，势必要有新节目顶上。

　　刘婉璐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徐薇心有不忍。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做。但张老师既然带着学校的决定来，她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能尽量安慰对方：“是一个音乐类节目，具体尚不清楚。”

　　音乐类节目……
　　藏在背后的双手指甲狠狠扣进掌心肉里。

　　昨晚刘嘉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她房里，信誓旦旦地说她也要参加学校的迎新晚会。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喜欢跳芭蕾？”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真以为学几年芭蕾就能赢我呢？”
　　“等着瞧吧我的好姐姐。”
　　“你只会永远被我踩在脚底下。”

　　历历在目。
　　那时她还嘲讽刘嘉不知天高地厚，节目单都出来了她上哪门子的晚会。
　　结果她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刘嘉……刘嘉！可真是她的好妹妹啊。
　　和她那个贱人妈一样惹人生厌。
　　给爸爸吹枕边风，把她的节目换掉让刘嘉上，什么学习为重什么舞蹈节目太多不够丰富，通通都是借口！
　　她们就是在不遗余力的排挤她、折磨她、甚至是摧毁她！

　　她凭什么要让她们母女俩如愿！

　　傍晚时分，高一三班值日生检查完门窗后离开。
　　躲在角落里的刘婉璐目睹一切。
　　她走过去，拉开门，轻车熟路找到刘嘉的座位。

　　*
　　直到刘婉璐将刘嘉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并且踩在那些书上一点一点的将琴谱撕碎，江盈知道她该出场了。
　　事实上，她躲在旁边看戏已经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在干什么？”
　　被人当场捉到恶行的刘婉璐全身僵硬。
　　窗外路过的学姐探进半个身子，里面的凌乱狼狈一览无余。
　　无需多言。

　　“我、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异常的沉默。

　　江盈绕进教室，替她把倒在地上的桌椅翻起摆正：“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这张桌子的主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像你这样趁人不在打砸他人物品的行为是不对的。”
　　“你不是这个班的学生吧？看你校服应该是高二的？”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老师，”江盈极其自然递过扫帚：“但你也应该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顺着江盈视线方向望去，满目狼藉。
　　全拜她所赐。

　　刘婉璐最终还是接过那把扫帚：“谢谢。”
　　愿意替她隐瞒。
　　江盈撩起碎发往耳后别：“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冲着一堆死物发泄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毕竟她什么也不知道呀，你说对吗？”

　　刘婉璐握紧扫帚把的五指捏紧又松开。
　　说话声音很冲：“是啊，她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迎新晚会上的表演意外事故，江盈是过很久以后才听到八卦。
　　原本定下的节目是由一名高二女生所带来的芭蕾独舞，后来却被女生同父异母的妹妹截胡，改成钢琴表演。姐姐气不过，在晚会演出期间偷偷溜去后台狠狠刺激患有心脏病的妹妹，这才导致演出途中出现意外事故。
　　事情被爆出来还是因为女生闹着要自杀，父母赶到学校后双方引起很大争执，无意间曝光整件事情。

　　可惜当事人痛不欲生的经历，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盈从很久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从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么做是错的。

　　因为……这本身就是刘婉璐想做的事情啊。
　　她只不过是在背后悄悄推了一把。

　　“其实没有什么矛盾是不能利用沟通解决的，”江盈说道，“尽管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所存在的恩怨是什么。”
　　“我叫江盈，就读于高三八班，算是你的学姐。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欢迎来找我。”
　　“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

　　从来没有人愿意帮她。
　　同学、老师、甚至是她最亲近的家人。
　　每个人眼里都好像只看得见刘嘉。
　　刘婉璐算什么？
　　一个死去前妻不受宠的女儿罢了。

　　她突然很想哭。

　　刘婉璐趴在江盈肩头，几近哽咽：“谢谢你学姐。”
　　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愿意包庇她、纵容她，给她一个尽情宣泄的机会。

　　*
　　周六中午放学，高晏灵撺掇江盈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麻辣烫。
　　“可好吃了我发誓！”高晏灵高举三指，“盈盈你就陪我去吧去吧~”
　　江盈：“可是我真的有事……”
　　高晏灵：“那有事你也得先吃饭啊对不对？”

　　“班长，人家都说不愿意了请问你是聋还是瞎？”
　　总有死猪不怕开水烫，挑战她的忍耐度。
　　高晏灵冷眼飕飕：“听过好狗不挡道这句话吗？请你圆润的滚远一点谢谢。”
　　好学生和坏学生总是天生的不对盘。
　　譬如高晏灵和徐见川。

　　“哦？是吗？”徐见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装模作样扇风，“看来某人是不想要门票了啊。”
　　高晏灵杏目圆瞪：“徐见川！票怎么会在你那里？”
　　“当然是程新给我的啊，不然你以为呢？”徐见川咧嘴。
　　他也懒得帮忙跑这个腿，可谁让这是他好兄弟吩咐办的事呢？
　　“哎呀呀，某人不要最好。”徐见川二话不说把门票给江盈，“江同学，这门票你可千万收好，小心——被人偷。”
　　他眨了眨眼，尾声故意拉长。
　　满眼揶揄。

　　“就两张？”
　　赶走某人回来的高晏灵纳闷：“对啊我们不是两个人吗？”
　　“可我还想请一个人看。”江盈解释，“我同你说过的那个学妹，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我也想请她去看迎新晚会，说不定这样她就能高兴一些。”
　　高晏灵发愁。
　　唉，她家盈盈啥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碰见谁都想帮。

　　“这个点迎新晚会的门票肯定已经发完，要不我们请小学妹看别的？”
　　“这……你说程新那儿会不会还有多的？”
　　“有多的也不可能给咱们呐！”高晏灵摊手，“盈盈，程新真没那么好说话。”
　　上次肯给她俩留票已经出乎她意料。
　　关于原则上的问题，程大班长向来比谁都来得强硬。

　　要不是她搬出盈盈刚转学过来可怜弱小又无助，程新未必肯帮。
　　说到底同情心作祟罢了。

　　但江盈仍旧选择去找程新。
　　其实……只是找个和他接触的借口。
　　她原本也没指望真能从程新那里拿到第三张票。

　　好在七班被化学老师拖了十分钟的堂。
　　等她过去时程新正在收拾书包。

　　道明来意，程新沉思片刻，说道：“我这里的确没有多余的门票。”
　　包括给她们的那两张其实是他和徐见川的。
　　他们作为工作人员，没有票倒也无甚大碍。

　　“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江盈的失落过于明显，程新问：“你打算找谁帮忙？”
　　“找……”
　　“徐见川？”

　　确实，她来宁海高中不过月余，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
　　还要能拿到迎新晚会的门票，除了程新那就只剩下徐见川可以去问。
　　程新不知是该说她傻还是笨。
　　问徐见川不就等同于问他吗？！

　　“不用问，他要是有票，也是从我这里拿。”
　　江盈语塞。
　　不，徐见川还有工作证呢。
　　有那个刘婉璐进入后台只会更方便。
　　而她也有办法能够名正言顺从徐见川那里拿到工作证。
　　不过这话却不能对程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