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非多》灵精风

41、童年历程

　　马车中，靠在靠垫上，望着窗口的远处，一路静默，回想起那时不经意间看到的东西，就觉得原来在明眼看不到的地方处处皆是黑暗暴力，处处是阴谋手段，女人是最狠辣的刽子手。
　　“你是故意的吧。”轩辕广驾着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注视着远方，与《白童望天》一模一样的表情，这种好似就快要逝去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我终于回过神来。
　　“你故意让他们转告你七哥，而不是让他们稍书信，就是为了借他们的口，越传越大吧？”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算计，不知她再大一点会成长到什么样子。
　　“算是吧，其实我挺可怜萧庸的，他跟我同一天出生，因为他是男丁，所以萧挽山去看了他一眼，对于我的出生，萧挽山一点都不记得。”我掀开马车的帘布，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我周岁那年，他为萧庸举办抓周礼，三哥把我抱到宴会场上，萧挽山才想起来，原来他还有我这个女儿呀。”小貂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窜进马车趴到我腿上蹭了蹭我的手，“那时候我连名字都没有，我很气愤，所以在抓周后，为自己取了‘婷’这个名字，这是我从出生以来，唯一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那就是我的名字。”
　　在后面的桃山三怪，跟得不是太远，内力又都不弱，听得那是一个清楚。三人听到此处，相视看了一眼，相互嘀咕起来，这有钱人家就是事多，像他们三人从小光屁股玩到大，除了练功，就是上山打猎、掏鸟蛋，哪有烦恼之说，父母也都宠爱有加，舍不得打骂一下，相较起来还是他们快乐得多。
　　“你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你周岁能言？”能言是一回事，可周岁就完全懂得大人话中的意思，这就太让人惊奇了。
　　“不错，不止能言，还吐字清晰，条理分明。”见他回过头来，我扯出一抹得意的笑，“我是神童，我娘私下跟两位哥哥说过，若不是我身为女子，将会是潜伏在仁忻大陆的一条龙。”现在想想，从那时起娘亲就以自己的方式开始保护我了。“为了不让萧挽山盯上我，从抓周之后每次他来我就哭，一见到他就哭，不然我就装睡，直到他失去耐性，对我失望为止。之后过了两年，三哥入伍从军，开始他的军旅生涯，五哥跟着舅舅出外行商，这段时间是我最难熬的时光。我娘是萧挽山的三夫人，是抬进来的平妻，除了大夫人就属我娘最大。”
　　“三岁那年五哥行商归来，那天刚好是中秋佳节，从我记事开始，两位哥哥就无微不至的宠溺我，有时我都有些庆幸，虽然没有父亲的关注，但却有兄长的照拂，长兄如父，我有两位胜似父亲的兄长，我从心底里敬爱他们。我娘从小就不太敢接近我，因为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能给人打击，为了不让我成为打击她的牺牲品，从小我娘就故意忽略我的存在，在他人眼中，就因为我是女子而不受她待见，其实她最在乎的不是两位兄长，而是我。”
　　“那时我只亲近两位哥哥，对娘亲的召唤爱理不理，给别人一种疏离的感觉，试问谁会怀疑小孩子的直觉，所以在萧府的所有人都认为我不受三夫人喜爱，那段时间有不少侍妾趁机接近我，以为能从娘亲手里把我抢走，给娘亲难堪，可惜她们来一个败走一个。开始娘亲还有些担心，见到那些侍妾兴奋的来，狼狈的退走后，便放下心来，要知道小孩子是很调皮的，下手也没个轻重，不是被我弄得满身是泥，就是被我推下池塘。呵呵，你知道吗，到后来萧家所有的池塘都被填平，就是怕弄出人命。”想到小时候折磨那些女人，心底里说不出的爽快。“可是也有吃亏的时候，那些小妾有孩子的还好点，没孩子的不懂得分寸，有一次差点被一个侍妾弄死，若不是我那时学了点功夫，估计你现在也不会认识我。”见他欲言又止，双眉紧锁，我呵呵一笑，抚了抚小貂的小脑袋。
　　“那个小妾最后被我娘处理了，暗中处理了，就连大夫人也默许了。恃宠而骄的小妾不能留，也留不得，大夫人对那些左一房右一房的女人，早就厌烦到了极点，可是她是正房，注定无法做出善妒的表现，不过私底下可以，她从心底里讨厌所有比她年轻貌美的女子，包括我娘。”最后这句，让我产生了几丝杀意，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师傅是在我三岁的时候发现我，硬要收我为徒，每年只待几个月，只要我学会他教授的东西，他就离开继续漂泊江湖。这十年中，萧府所有人都认识到了一点，萧家十三女调皮捣蛋，是比男孩子还要顽皮的孩子，动不动就跟府里的人捉迷藏，每次都全府总动员，屡屡下来便不再稀奇，而我就有时间在无人的地方练武，晨出夜归，持续十年之久。”从那开始，我才了解什么阶级社会的黑暗。
　　“在我八岁的时候，萧挽山出去应酬，他前不久新纳的小妾，我记得那女子姓梁，才刚刚十七岁，她身边的人告知大夫人，这位小妾已怀有身孕，当晚她就被大夫人以顶撞无礼的罪名拉出去掌嘴，直到孩子掉了，人也昏迷不醒，不久后这位梁氏就身染重疾逝了。那晚我亲眼看到大夫人无所不用其极的羞辱于她，直到她不堪重辱，顶撞了一句，就落得如此下场。萧挽山回来后，也没觉得什么，少了一个恃宠而骄的侍妾，大夫人又为他抬了位柔情似水的玲珑丫鬟填上，遵循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萧挽山从不过问深究，全权由大夫人处理。”人命在他们眼中很廉价，尤其是那些低下的人同样的廉价。
　　“女人，萧挽山从来就不缺，大夫人给他想要的女人，还不时的为他更换新鲜的女人，但唯有一点大夫人不能容忍，那就是萧家的子嗣太多了。我是萧家最后一个女儿，而我之下只有一个弟弟，从他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孩子出生。男女加起来总共有二十一个孩子，女儿十三个，儿子只有八个，大哥萧恺威和四哥萧恺轩是大夫人所生，嫡出子嗣。三哥萧浜和五哥萧淍你知道的，与我乃一母同胞。六哥萧源，他母亲原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七哥萧庸，他母亲只是原吏部侍郎送给萧挽山的，在那位吏部侍郎被贬后，萧庸的母亲就被大夫人害死了。八弟萧泩是九姨娘的孩子，这位九姨娘不简单，聪明伶俐，很会趋炎附势，大夫人想动她都难，母凭子贵，萧泩是神童，琴棋书画样样顶尖，与我关系最好。”
　　“你二哥呢？”八个男丁都说了，却唯独差了老二，听得仔细的轩辕广有点好奇。
　　“据说二哥是萧挽山二房的孩子，在我娘进门的时候二夫人还在，可是具体什么时候不在的，连二哥也跟着一起消失，萧府从没有一人提过，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从没问过，下次回家问问娘好了，估计十有八九不在了。至于萧府的十三个女儿，你知道我是最小的一个，之前的那些不是夭折了，就是嫁人了，或者可以说是送人，大夫人知道萧挽山可以容忍女儿夭折，却不能容忍儿子早逝，这是萧挽山的底线，所以萧家十三个女儿当中，加上我只活下来了八个。还有一个我比较在意的是九姐姐萧如，她在小时候因为一场大病成了哑巴，可是我曾经暗中听到她被吓得惊呼，还咒骂了一句‘该死’，这件事连她娘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比我还能伪装的，就是这位九姐姐了。
　　“你们萧家还真是……”他不知道改用什么词形容了，也真是难为萧家的一帮子嗣了。
　　“你知道大夫人为何会控制萧家子嗣出生吗？因为萧家已经没钱了，光是靠萧挽山的俸禄，根本就养不活这些孩子，再加上萧家的产业被大哥管理得捉襟见肘，差不多已经快败光了。若不是我五哥每年从外面拿回来几十万两银子，萧家早就撑不下去了。”说得有些累了，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也给小貂弄了个杯子，再给轩辕广倒上一杯。
　　“你大哥跟大夫人没有打你五哥生意的主意？”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问道。
　　“怎么可能没有，那时候大哥跟四哥带着人去五哥的意蕴酒楼中闹，被五哥打了出来，而且差点把四哥打残，这件事闹得很大，大夫人不依不饶的，说什么五哥的产业不都是萧家的产业，让五哥把意蕴酒楼让出来给大哥管理，我娘坚决不肯，五哥还说意蕴酒楼不是他的，也不是黎家的，而是一个神秘人让他代为管理的。其实意蕴酒楼所属人是我的，而地契上写的名字是我奶娘的名字，白莲。我奶娘是我娘原来的贴身丫鬟，本来嫁人了，可是她夫家因她三年无所出，把她给休了，当初她不听我娘的劝告，执意要嫁的人却把她给抛弃了，她没脸来见我娘，若不是我三哥无意之中救了她，估计她就饿死街头了。这件事最后闹到萧挽山那里，人证物证俱全，这酒楼不是五哥所有，所以也只能不了了之。大夫人因此盯上了我们兄妹三人，时不时拿我做文章，如果我没有一身武艺，若是我娘不是执意为我找婆家，我不会暴露我会武功的事情。”看着他回过头来，把空杯子递过来，我继续说道，“一年前郭大哥陪我三哥归家，为的就是我的婚事，那时三哥就想把我许给你，只是被我的择夫条件吓到了，没敢再提，不过后来五哥去你那要画，还把我搭了进去，知道后气得我当场发脾气，把唐家人吓得不轻。”想到那是看完信，当场就拍碎了一张茶几，弄得在场的人惊诧不已。
　　“听郭副将说过，可他只说你要的是‘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却没有怎么细说。”虽说这两句已经很概括了，但他还是想听听她具体的要求。
　　“我的夫君只能爱我一个，若他另娶或在外边另有女人，休怪我无情休离。并且若我想要嫁的，必须是我熟悉喜欢的男子，否则谁都别想让我乖乖顺从。当时我三哥和郭大哥被我吓得不轻，关于你我的婚事再没提过半句。”当时三哥放弃这桩婚事，之后却被五哥促成了，不知道我是不是注定要有这一劫。
　　“萧副将的眼光不错，他只见过我一次，据说他这几年一直打听我的事情，甚至都打听到我爹那里去了，你三哥可是擦亮了眼睛给你物色的，再说以我的身份，你不可能成为我的正妻。”若是萧副将真的把她许给自己，最高也只能做个平妻，但她五哥来说就又是一回事，她是他亲自定下来的，玉佩也给了她，走到哪里只要拿出玉佩，所有人都得承认她的身份，她是他唯一的正妻。
　　“这你就错了，我三哥打的就是你正妻的位置，你太小看我三哥了。”我们兄妹三人，可没一个省油的灯。“不然他不会大费周章的去打听你。”
　　“兜兜转转，你注定只会是我的。”轩辕广背对着我，“我爹只有我娘一人，我哥只有我大嫂一人，我也只会有你一人。不论以后如何，你都会是我唯一的女人，唯一的妻。”他这是在承诺吗？如此霸道，占有欲极强的话语，也只有他才说得出口。可是这样的话语让我怦然心动，从没有哪个男人对我说出这样的承诺，前世今生从来没有。
　　“当你碰到真正所爱的时候，绝不会如此承诺，广，你并没有爱上我，你只是找到了很好的玩具，而我就是那个玩具，不要轻易对我许下承诺，承诺的反噬你负担不起，我也负担不起。”我是真的负担不起，对于爱情，它让我相当的害怕，古人的爱情可靠吗？古人的感情可信吗？娘亲所经历的，和我所看到的，女子的归宿都没有好结果。
　　“你是这么认为的？”他有些气愤，虽说逍遥之名在外，可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做出过承诺，不知为何听到她择夫的条件，自然而然就做出保证，确实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她的说法是自己发现好玩的玩具想据为己有，也许自己真的存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不是吗？我不是绝色，性格更不讨喜，只是家里有点钱，师门在江湖上有点地位，你说你图我啥？”我故意顾左右而言它，面前这位赫赫有名的江湖公子仍然是个孩子，在感情问题上怎么可能跟我这个活了两世的人比。
　　“我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师门并不比你差，婷，你太小看自己了。”就凭那一手画技，就凭她在音律上的造诣，就凭她细腻的心计，随便哪一点都称得上是当世才女，可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不，并不是。”我不是太小看自己，而是太高看自己了，我以为自己活了两世，定然比同龄人强，但八弟萧泩的才华让我惊艳，九姐姐萧如的心智让我震惊，另外几个萧家庶出都比嫡出的两位哥哥聪明百倍，懂得明哲保身、韬光养晦，而我却学不会收敛。“看来有些事情你不懂。”听到我这么说，他猛然回过头来，不忿的瞪着我。“不用瞪，有些事情你确实不懂，感谢你父母吧，让你远离了那些龌龊肮脏的东西，你的童年不至于让你感到悲哀。”
　　“哼。”虽然不忿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童年跟她相比起来简单得多，更快乐得多。
　　“为我的童年哀悼吧。”我走出马车，站到他身旁，小貂从我怀中蹦到他的肩头。
　　“哀悼还那么理直气壮。”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句。
　　“人生何其短暂，要懂得及时行乐，此乃人生一大乐事，这是境界，境界懂不懂？”我低下身拍拍他的肩膀，清风吹过脸庞，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如果萧庸真的回萧家报仇，只会杀三个人，大夫人和两位嫡出，至于萧挽山他是不会动的，因为如果没有萧挽山，就没有今天的萧庸。”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萧挽山对儿子很是爱护，对庶出儿子的关心超过嫡出，而他和大夫人的感情不能说不好，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有他对个别几个妾侍十分在意，比如我娘，萧庸的娘，九姨娘，还有就是那个梁氏小妾。他固定每月会去这几个女人房里一次，当初萧庸的娘逝去后，他在灵堂守了一夜，大夫人去劝时却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幸好当时灵堂没其他人，那时我刚好练功回来看到这一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挽山那个样子，眼中透着悲愤的凶光，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可见他对萧庸娘的在乎程度。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萧挽山在乎的这几个女人有一个共同点，除了我娘，其她三个相貌有似，只有我娘是属于气质型的，这让我怀疑萧挽山在这些女人当中寻找他心中那个女人的影子。
　　“你同样憎恨大夫人？”原来她所针对的一直是大夫人，家中有个那样的主母，只要是萧家庶出的孩子，都会憎恨吧。
　　“我不恨她，我只不过要把她曾经从我们这里拿走的，一点一点的讨回来而已，包括利息。”提到大夫人，我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当初她算计我的，我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直到她的生命终结为止。

　　好像变成月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