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非多》灵精风

31、血染白童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一把抓住此人前襟，“我哥，我哥……”
　　三日未归代表了什么，代表凶多吉少，代表生命堪忧，还有可能直接从这个世间消失。三哥从小到大极宠我，可以说他就相当于父亲一般的存在，在我心中他的地位甚至超过母亲，连五哥也不能与他相提并论。身体永远诚实于思维，不等深思熟虑，我人已经冲向西城门。
　　“喂，站住！”后面的人怕出事，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时候也难怪后面的人会追，谁能证明我是三哥的亲人，一直都是我在自说自话，在他们眼中我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们怎会轻易相信。
　　想到三哥生死未卜，心根本无法平静，想得越多越是烦躁，最后干脆随着直觉走，若三哥在严国，那我就到严国去找，直到找到他为止。
　　城门下把守门楼的士兵，见一白衣人飞奔而至，来势汹汹，守门的几人正想拦，可眼前一花，身边一阵疾风扫过，抬眼再看哪里还有人影在。他们普通士兵太弱，不代表领队队长也如普通士兵一般不济，见有人擅闯城门，立即拔剑拦截。
　　“呔！何人擅闯城楼？”当看清来人，只见是一名白衣小哥，满目焦急，青涩面庞，个子不高，还稍显瘦弱，再往下看来人腰间佩戴着一枚白玉，此白玉晶莹剔透，不似凡品。虽说他只是个小小的兵卫队长，可有些代表身份的配件，上面让特意记过的，所以看到这枚玉佩，便知道眼前之人他拦不起。
　　一心只想出城去寻三哥，冲到城门楼时，发现城门竟然关着，我立即改变路线，冲上城楼，想从城楼上翻下去，几个不懂多少拳脚的小兵好对付，用轻纱绝妙直接绕过，但拦在我眼前的佩剑之人明显不好对付，刚想出手点他穴道之际，谁知他脑袋突然抽筋，竟闪身让我过去。此时我已顾不得深虑，与他擦身而过时道了声‘多谢’，便飞身冲上楼顶，听到城外隐约出现喊杀声，俯身向城外观望，没去注意那些因我突然出现，而吃惊过度的众将官们。
　　“何人擅闯楼岗？”一个及其熟悉的声音怒吼，我转头一看，竟是三哥的同僚郭尚。
　　“郭大哥？”看到熟人就像看到希望，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袖口，“郭大哥，我三哥呢？”
　　郭尚本来全神贯注看着城外局势，突然眼角扫过一束白影，侧脸一看是个白衣少年冲上城楼，两旁的士兵正被兵卫长支开，如此紧急时机，兵卫长竟随意放人进来，若来人是支援还好若是敌方，后悔都来不及。想到这里他怒喝一声，来人没被惊到，反而认识他，待定睛一看，竟是萧家最得兄长宠溺的小妹，十三女萧婷。见她拽着自己的衣袖，询问自家兄长去处时，那隐忍着的颤动，小女儿态十足，不禁皱紧眉头，不忍告知她实情。
　　“你三哥……”他正斟酌着开口，其他将官终于发现她的存在，纷纷喝出声。
　　“你是何人？”而就在这时，城外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等不到郭尚的回答，我也不想理那些自己不认识的人，凭着自己内功深厚，竟在城外厮杀的两方人中，看到三哥的身影。此时三哥满身狼狈，带着二十几人对抗者百余人的追击，边打边向城门靠近，只需一千米就打到城下了。
　　“是三哥，真的是三哥！”我又转向郭尚，“郭大哥，你们为何不出兵？”这算是战事吧？为何他们只看着三哥在城外苦苦挣扎，却不派出一兵一卒支援。
　　“这……”郭尚也很苦恼，他也想派兵，遗憾的是他只是个副将，没有出兵发令的权利，他为难的看向众将官那里，发现他们纷纷围过来。
　　“郭副将，他是何人？你们认识？”他们之中头衔最高的代表众人问出疑惑。
　　“她是……”没等郭尚回答，有人已认出萧婷身上的玉佩，直接喊出那玉佩的来处。
　　“小郡王？”一名将军顺嘴唤了一声，立即引起同僚对白衣少年的重新审视，却没有一人加以肯定，最后他们把目光投向郭尚。
　　我现在哪里顾得上他们脑袋里的弯弯绕，急切的观望着三哥的状况，二十多人对付百余人，如此力量悬殊，三哥他们竟能一路完好无损，看三哥身边的士兵，各个披甲带盔，应该都属精兵之列。
　　“你们为何不出兵？”我眉头皱紧看着他们，有时间在那里纠结我是谁，还不如下令救援。
　　就在我说话之际，三哥脚下不知被谁绊了一脚趔斜不稳，敌方趁机下死了狠手，眼看那一刀就要砍到肩上，此时我再也顾不了其他，随手拿过身旁士兵的矛，掷向那欲砍我三哥之人。我能阻止得了一个，却阻止不了一群，站在城楼上只能干着急，还不如身体力行，左手从小腿处抽出短剑，侧眼看到郭尚腰间的佩剑，右手一顺郭尚的佩剑已在手中。
　　“郭大哥，借剑一用。”说着我已纵身飞向城外。
　　“萧婷——！”郭尚此时反应过来，察觉出萧婷意图立即上前阻拦，可惜只抓住一根束发的发带，再看人影已飞至城外。他心里焦急不已，这位大小姐的身份十分诡异，这些人当中只有他知道她是小郡王的王妃，萧浜的妹妹，江湖人称清童白子，画技出神入化，可这些又能如何。说她是郡王妃可惜还未过门，说她是萧浜的妹妹只有他一人认识，说她画技精湛又有谁能证实？
　　“郭尚，怎么回事？！”不知何时瑞王赶到城楼，看着城下的情景不禁皱眉。
　　不是瑞王多么信任郭尚，而是在城楼上的这些人，发现他之后都过去见礼，只有郭尚一人趴在城墙上，一脸焦急的看着城外战场之上。当瑞王看到战场上出现的白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相貌，身影单薄轻盈，身手更是不凡，最重要的是白衣人在帮着我方士兵击杀敌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做为主帅他必须掌控一切信息。
　　这时的郭尚哪里还听得见旁人问话，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在战场上拼命，好兄弟的妹妹恼怒他不肯出兵，自己舍命去营救。他何尝不想去救萧浜，他好想像萧婷那样什么都不顾，出去与兄弟一起同生共死，可怜他轻功不佳，直接跳下去非摔死不可，开城门乃兵临城下之大忌，给他十条命他也不敢，无奈只能紧紧盯着他们，如若真出事他暗中也能帮上一把。
　　瑞王见郭尚非但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还私自拿出弓箭瞄准战场，拉满了弓精神集中盯着城外，只等机会射出。
　　旁人见郭尚如此，纷纷维护着，帮郭尚解释。
　　“元帅，那白衣少年是为兄长而来，听那少年的口气，我军之中有他的兄长在战场之上。”一名中年将官恭敬的说道，回身看向战场，众人纷纷效仿，面向城外。
　　“末将见那白衣少年腰上别着小郡王的广字鹤纹牡丹图的玉佩，不知是否就是小郡王本人？”也难怪他们没见过轩辕广，从小轩辕广就在山中习武，逢年过节时都不曾回来，十五岁那年他习武归来，先回的京城，后行走于江湖，从未来过边城。
　　“那不是广儿。”瑞王眯起眼睛，眼中淡淡透着审视，带着广儿的玉佩，为兄长而来，此人还用说是谁吗？他看了一眼一直备战的郭尚，这些人之中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广儿特意吩咐过不要声张，大概并没有打算真娶那萧婷为妻，只一时好奇，为母亲近些孝义而已。

　　话分两头，城墙上站着的都是军中人精，城下拼命的却是军中英魂，二十多人对抗百余人，不但一人未损，更杀敌几十。
　　人之所以强悍，是他有无穷的意识；人之所以脆弱，是他那随时可能消逝的生命。以少胜多本身就是兵家奇遇，这二十几人不知战了多长时间，力气早已透支，凭着一股意念拼命回到边城，一是保住性命，二是传递情报，这两点哪一点他们都不能舍弃。
　　被我一矛射死的人倒下，后有三人立即补上，我只恨轻功为何不再练好一点，再快一点，这样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三哥被人一刀一刀的砍中，那三刀砍在他身上，是何等的巨痛，他就那样惊讶地看着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缓缓的倒在我面前。
　　“哥——！”这一声嘶吼直达心底，原来亲眼见到亲人离去，是如此的痛彻心扉，心口被绞得生疼，我前世的亲人就是这样看着我离去的吧。
　　四周的厮杀声渐渐消失，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这些人不去死，为什么是我的哥哥，我最最亲爱的三哥！这些活蹦乱跳的人好碍眼，为什么他们不像三哥一样静静的躺在地上！太碍眼了，他们的存在让我无法忍受！！
　　手上的长剑握得更紧，倒拿短剑，眼中杀意渐生，偏偏就有不长眼睛的凑上来，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来人咽喉，一剑毙命。侧身又有人上前，短剑一晃，第二人为我手中宝剑祭魂。身边有一人我杀一人，毫不在意他们是敌是友，我只要他们跟我三哥一样躺在地上。
　　我像疯了一样，把玄雪剑法施展得淋漓尽致，每一套剑法都不是虚架子，完全就是以制敌而创，这玄雪剑法更是如此，杀机重重，只要是个活物，都别想从我剑下逃过性命。
　　眨眼之间四周的敌人被我杀个精光，损失了一半战力的严兵，见出了个杀人魔，纷纷退后，谁也不敢再贸然靠近我一步。
　　“我要你们……，给我三哥陪葬——！”愤怒到极点的萧婷，散发随风飘扬，好似在宣示她的恼怒。
　　靖国的二十几名精兵，几乎各个挂彩，也有支持不住不幸牺牲的，这些人在萧婷发怒后完全成了摆设，不是他们不想帮忙，而是她散发出的煞气让人不敢上前，有几个胆子大的，把同伴的尸体找了回来，萧浜当然也被抬到一边。在听到她这一声怒喝，所有人抬起头看她，原本的白衣早已变成血衣，刚刚从天而降的仙姿，现在却变成了修罗鬼刹，正如仙与魔只差一念之间。
　　不消一刻钟，严兵百余人就这样全部断送在萧婷的剑下，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注视着前方一眨不眨，手中握着的剑向下滴着鲜血，那一滴一滴的声音此时甚是渗人。
　　城墙之上，看着杀场发生经过的众人，心不禁也在微微颤抖，虽然他们曾经见过比这更大更惨烈的战场，却从来没有一人杀遍全场的景象，今日他们算是开了眼界。
　　“婷儿……”穿着青白色锦缎的少年，轻声唤着萧婷，眉头紧皱，英俊的脸庞难得出现了凝重。在所有人发愣时，他飞身跃下城楼，一步一步走向城外那个被血染红的白童。
　　“小郡王……”郭尚终于放下手上的弓箭，发现那青白色身影纵身跃下城楼，定睛一看竟是小郡王轩辕广。
　　“开城门。”瑞王本要出兵支援，没想到那百余人竟被萧婷一人全数歼灭，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可没面上那么平静，他有点忐忑，这样的儿媳妇，他有点不敢要，却也不想放手。
　　袁广，也就是现在的轩辕广，慢慢走向萧婷，一名士兵也在慢慢靠近她，可能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此时的萧婷哪里是普通人能随意靠近的，那士兵离她不到两步远时，左手短剑已横扫过去，轩辕广一个箭步飞身纵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剑气划破了他的袖口，那士兵吓得后退两步，惊恐的看着她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那双眼睛森冷得好似能吞尽所有，本来只是清秀的面孔，被血色衬得无比邪魅。
　　“萧婷，已经没有敌人了。”轩辕广看着这样的清童白子心疼不已，换做是他看到哥哥在自己眼前被砍，也会如她一般发疯。“你冷静一点，萧副将并没有死。”
　　“什么……”他这句话把我的神智唤了回来，转眼看向握住我手腕的人，此人的武功定在我之上。“袁广？”竟然是袁广，他为何会在陵州？我突然想到他会医术，用观色就能断定红素怀孕，医术必是出众。不顾手上沾满的鲜血，紧紧抓住他，哀求他，“求你，救救我三哥，求你快救救我哥……”
　　“我会的，我会的……，别急，别急。”他就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满目的不忍之色，看着她哀戚的神色，他的心偷偷漏跳了一拍，酸酸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她对家人的维护，对家人的舍命在乎，他也好想拥有，他想把这种感情占为己有。
　　“哥，哥……”见他答应医治我哥，我转头四处寻找三哥，这一看不要紧，满地的尸体，血泊汇集染红了这片土地，再看自己身上，手上，血迹斑斓，手中还握着刚刚杀过人的两把剑。
　　“军医！军医！”郭尚第一个冲出城，来到萧浜身边查看他的伤势，虽然被连砍三刀，不过幸好没伤到要害，大概是被疼痛激晕过去的。
　　轩辕广听到郭尚的喊声，立刻过去为萧浜诊脉，出手先封住他的几个大穴，见军医背着药箱奔过来，他嘱咐了几句让人把萧浜抬走，另外又来了两名军医，分别查看那二十几人的伤势。大致处理完后，回头再看萧婷，她把手中的长短剑丢在地上，使劲搓着双手，想把手上的血迹弄掉，可怎么弄还是血迹斑斑。
　　“别再搓了，回城再洗吧。”他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见，自顾自的还在搓手，她的样子不正常，她越是搓手他的心越烦躁。“别再搓了！”他抓过她的双手，握在手里，这双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脏……”看着双手被袁广抓住，他手上的温暖传来，突然好想哭，有多少年没有哭的欲望了，我以为我早已经忘记，哭泣是什么感觉了，可是此时泪水就这样自己跑了出来。“……它脏。”这双手杀人不眨眼，没有一丝颤抖，好可怕的双手，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