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非多》灵精风

19、秋月夜话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我就这样站在房门前，背靠房门面向院子，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愣愣的盯着一处。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左腕处传来丝丝凉意，才发觉天色已经转暗，几只大雁零星飞过，深秋时节我竟然在外面吹了半天的风。
　　院外有几人在徘徊，我知道他们都在担心，可是不能以平常心面对他们，我宁可不见。运起全身内息，不仅是为了暖身，还有师傅留下的‘冰丝环’，从带上它的那天开始，它就在不停地吸取我体内的内力，反正那么多内力我也用不上，既然它想要分给它点也无所谓。师傅说过它能帮我隐藏内力，所以从带上它开始，就算内力枯竭我也从未间断过，只因它是师傅送的礼物。
　　举起左手望着衣袖下的手环，到如今我才发现，只要是身边亲近之人，我都会无条件付出信任，即使心中有着彷徨，但还是坚信他们不会伤害我。也因为这种信任，有时我会失望，总觉得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这次的事越过了我的底线，是我最最无法接受的事。
　　为了自己而影响到他人，是我最不愿见到的，让这些新交的朋友们如此担心，我是不是太神经质了？想到这里转头看向院外，有的正偷偷向我这边张望，见我看向他们，连忙都藏起来，也有人一时反应不及，左右看了看才晓得要藏起来，最后只剩下本就不想躲开的江遥，最后只剩他一人暴露在外，不羁一笑慢悠悠地走进来。
　　“呵呵，萧姑娘，实在抱歉，因为大家都很担心，所以派了江某来当说客。”其实他也挺想躲的，不过有点在意这个小女孩，她之前拍碎茶几那一掌，很像是玄门正宗的妙探掌。
　　“让大家担心了，我只是有点事想不开。”这个江遥给我感觉很亲切，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他就让我想起师傅。
　　“虽不知萧姑娘家中出了何事，但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这小姑娘心思是不是太重了，不过她能在江湖上行走，绝不是件简单轻松的事，而她又对唐门有恩，就更不能小看她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件事关系到我自身的将来，本来以为自己早已逃出，到今日我才发觉我只是在原地打转，一时无法接受而已。为何我不能自己选择呢？”古代女子连这种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真是可怜又可悲啊，深叹一口气，恨不得把心底里的怨气都叹出来。
　　“有些事确实身不由己，江某听说萧姑娘生在官宦之家，比起江某这样的江湖草莽来，拥有更多的无奈吧。”他虽然是普通人家出身，可好歹也读过几天书，明白大家族里的那些琐事，她怕是为了逃家才选择了江湖。“不过萧姑娘有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福是祸在人为。”他这么说不知道这小丫头能否听得懂，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再进一步解释解释好了。“福祸是相对的，也相互呼应，有时候你觉得这件事是你的祸事，但你有可能因这祸事而逃过一劫，那这祸事就成了你的福事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难道这个世界没有这句话吗？貌似没听人说过，大概就是没有吧。“那句话，小妹知晓。”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道理我明白，不过那需要有平常心，如今我已经失去了那种冷静，等我平静下来再说吧。
　　这么多年就算心中无法融入这世界，但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是我再怎么铁石心肠，也无法割舍的，不知不觉我早已将他们当成了唯一的亲人，也在不知不觉中付出了十成信任，而这种信任却被五哥敲裂了，伤心、失望、不值通通涌出来，这些负面情感压抑着我，让我一时招架不住。
　　“既然知晓，那萧姑娘又在烦心何事？”见她沉思不语，以为她还想不开，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看她这样子倒是有点闺家小姐的模样。
　　“是啊，我又在烦心什么呢……”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弄清楚对方拿什么威胁了五哥，让他不得不妥协才收下这块玉佩，别看他是个商人，就算再贪利他也绝对不会把家人贴上标签。想到这里那些负面情绪渐渐消逝驱散，不能让五哥发现我已经知道这块玉佩代表的意义，我只能悄悄到三哥那里入手了，嘿嘿，我终于有正当借口进军营玩了。
　　眼前的小女姑娘前一秒还沉思不语，后一秒竟笑了起来，如泉水般清澈的笑颜，让他产生一阵恍惚，如一朵兰花悄然绽放，怪不得外面那么多人担心，都是被为了这个可爱笑容吧。
　　“江公子，多谢。”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还纠结于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虽然他不太会安慰人，不过一样达到了效果。
　　“谢什么？”这小姑娘的可爱，不仅招人喜欢，还有一种不同于他人的感觉，不知不觉已经伸出手拍向她的头，“今儿是中秋月，大家都在等你。”不知为何一个人行走江湖，她在无意间散发出的孤寂，让人心酸，她的家世好像不差，为何会给人这种气息？
　　“中秋月……”原来已经到中秋了，这里的八月十五叫做‘中秋月’跟我所知道的八月十五是同一种节日，若五哥还在京城，今年的中秋月娘怕是要一个人过了。那个白痴五哥，不知道娘从来没一个人过过中秋月吗？
　　“萧姑娘若不介意，叫我一声江大哥如何？”见她又要陷入忘我境界，立即出声打扰，能收个这么可爱的妹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江大哥。”有江湖四公子之一的闲散公子当大哥，以后还怕闯祸没人收拾吗？
　　“呵呵，小妹乖，走吧。”再次拍拍她的头，转身向院外走去，听到身后有跟随的脚步声，满意的勾起嘴角。
　　被他拍了两次头，还真把我当小孩子看了，跟在他身后无奈的撇撇嘴，伸出左手摸摸头，还好发型没乱。
　　江遥突然想起，他过来前看到她家随从把新茶几送来了，回身刚想告诉她，却一眼看到她左手腕上戴着的手环，口中话瞬间被震惊取代。
　　“怎么了江大哥？”不知他为何突然停下，放下手疑惑地看着他。
　　“哦，没什么，快走吧。”他淡淡一笑，微微躬身，这种态度让我非常奇怪，为何突然间变得恭敬起来，刚才像大哥般的姿态，全在他这个转身后消失。
　　“好。”虽然奇怪，不过太多的好奇心对我没有好处，只能硬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跟着他走。
　　跟随他来到正厅院外，发现院里被布置成了露天餐馆，一桌桌酒菜早已备齐，所有人也都已入座，我跟江遥一出现，他们的脑袋‘刷刷刷’全都转过来，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这个江遥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摇大摆走向正中央那一桌。
　　“江兄弟，来这边坐。”唐觅见江遥终于来了，起身相迎，看来我是借了江遥的光，才有同等待遇。“萧姑娘也快入座吧。”与对待江遥的态度不同，他那种笑容一看就是挤出来的，不知我哪里得罪了这位门主，好像一开始就不招他待见。
　　“唐大哥客气了。”江遥抱拳客气着，见我要往心怡姐那桌去，突然把我拉住，“小妹就坐这。”他指着自己身旁的空位，无视某些人有些扭曲的脸色，惹得众人一阵惊讶。
　　“不好吧，我还是坐心怡姐那边比较合适。”这可是主桌，从小到大我都是抱着离主桌越远越好的心态，打从心底里对主桌没有过好感。
　　“那桌都是唐门家眷，难道小妹将来想入唐门做家眷？”以这小丫头的身份，怎能屈尊于偏桌，难不成她还不知道？他低声在她耳边故意这么说，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如果不是，就乖乖坐下。”见她眉头突然皱在一起，眼神尖锐得扎人，还是笑颜如花的她比较可爱。
　　“嘁！”我忿忿地坐下，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不会劝人，坐主桌就坐主桌，本小姐不会怕了谁。
　　“开席吧。”说着唐觅拿起一杯酒，“今日是中秋月，哪年咱唐门都没有今年齐整，在外面奔走的兄弟都回了，难得聚在一起过中秋月，来，为了中秋团圆月，先干一杯！”他说得轻松愉悦，带头先饮了一杯，其他唐门兄弟高呼‘干杯！’，所有人都站起身，举杯同乐。“这第二杯咱唐门要和几位贵客喝，江兄弟大家都认识了，是咱唐门的恩人，而江兄弟身边这位萧姑娘，是阿橘的救命恩人，也是咱唐门的恩人。再来是玉岭山庄少庄主楚兄弟，几位能来唐门，是咱唐门之幸，咱兄弟们一同敬贵客一杯。”唐门一干人等再次起身，对着主桌举杯共饮。
　　“这第三杯，我要跟兄弟们喝，咱唐门能有今日的规模，少不了各位兄弟的功劳，唐门中有很多异姓兄弟，唐门不是唐氏的所有物，唐门是所有兄弟的所有物，是所有兄弟们共同的家。为了我们的家，兄弟们不辞劳苦，奔走在大江南北，感谢兄弟们为唐门所做的一切，也感谢兄弟们对我的信任，身为一门之主，若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请兄弟们多多担待，日后有不足的地方请兄弟们不吝赐教。呵呵，总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不过再说下去菜就凉了，来兄弟们，祝唐门有更好的未来，干一杯！”
　　“干——！”好像在桌的唐门兄弟都很兴奋，附和着唐觅，热闹非凡。
　　有多久没有这样愉快的吃过饭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兴奋，激昂，感动，同伴给予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举起手中的酒杯，慢慢酌着这杯掺了水的清酒，余光打量着唐门中人。唐门上下虽不过百人，可他们活得开心，活得安心，没有大起大落，没有痴迷执着，只要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可能也有人不甘于现状，但听说只是个别，唐大哥说那些人都被唐门驱除了，名义上是逐出唐门，实际上是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安于生活之人，他们不追求过多的财富，也不想追求什么最高境界，只求心安理得，平凡一世的生活。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追求梦想的人不一定聪明，安于现状的人也不一定傻，是福是祸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我之前在纠结的事，好像跟刚才想的差不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是福是祸就看我如何决断了。
　　面前的这壶酒被我喝得差不多了，身子因为酒精的关系暖和了不少，桌上的菜我是一口没动，不是不想吃，而是太难吃，实在吃不下去。
　　“小姐，冬佟想敬小姐一杯，望小姐对少爷多多包涵。可能少爷有很多事瞒着小姐，但少爷一定有他的苦衷，请小姐千万不要太过计较。”晌午时小姐会发脾气，一定是少爷有事瞒着小姐被小姐发现了，他可不是笨蛋，这点脸色他还看得出来。
　　“没什么包涵不包涵的，自家兄妹，我怎会怪他，只是有些失望，他似乎太小看我这个小妹了，虽然我年纪不大，可论起心智也不下于他们。不是我自夸，而是五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相比来说三哥比他要精明多了。”说着我举起酒杯，碰上他的酒杯，“虽然身为妹妹，可我从来没有为他分担过什么，一切麻烦的东西，我都丢给了哥哥，哥哥对我的照顾，我终生都不会忘记。”面前的冬佟一脸吃惊，我笑意渐浓，“呵呵，这一杯也感谢你，把我哥哥照顾得很好。”
　　“冬佟受宠若惊。”看来小姐是不生气了，还开怀的笑着，这样的笑容就连少爷也未曾得见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自己玩去，别来打扰我独酌。
　　“萧妹妹，姐姐和你唐大哥来敬酒了，这次来唐门做客，照顾不周，还望妹妹多多见谅。”心怡姐拿着酒壶亲自为我斟满酒，拉过身旁的唐橘，一起对着我端起酒杯。
　　“心怡姐，唐大哥，你们太客气了，小妹下次可不敢来喽。”这种场面话我可不大愿意听。
　　“什么话，妹子不会真嫌咱招呼不周吧？”唐橘不干了，他家老婆她都敢欺负。
　　“小妹哪里敢啊，如此热情周到的款待，小妹怎会嫌不周，唐大哥嫌我淘气就直说好了。”我故意做出小孩子闹别扭的表情，只为逗他们一笑。
　　“他敢，他敢嫌弃你，我就让他好看。”做给我看的戏语，依然让我感到愉快。
　　“呵呵，就知道心怡姐对我最好了。”趁机上前撒娇，故意不去理会唐大哥那张不爽的脸。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过得最最开心的中秋月，见无人注意时，我从宴席上偷溜了出来，月儿早已挂在半空中，俯视着大地上的人儿，人们为它的圆满而庆祝，殊不知它只能看着别人欢闹，自己依旧孤独一个。
　　已经喝了三壶酒，就算那是掺了水的清酒，也是会醉人的，脚下一个踉跄，靠到身旁的树干上，仰望着月色轻轻叹了口气。
　　前世活了二十多年，今生活了十多年，我也是快四十的老女人了，好像貌似终于有人肯娶我了。“呵呵呵，”无声的好笑几声，伸手摸上挂在腰间的配饰，“是姓广还是叫广呢？”那个肯娶我的人真是倒霉，没有娶到貌美如花的妻子，小妾更是想都不用想。
　　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好舒服的风，好想睡……

　　“咦，萧妹子呢？”她跟随唐橘敬酒回来，忽然发现萧妹子不见了，随便抓个人都说没看见，就连那个叫冬佟的萧家随从也说没看到，这回连唐橘都不得不心急了。
　　“江兄弟和楚兄弟也都不在，他们会不会都在一起？”唐肃酒量不错，被十几名兄弟灌酒之后，依然神色清醒。
　　“哎呀，我不放心，阿橘你陪我去看看吧。”就算那两位江湖公子在，她还是放心不下。
　　“好，我们这就去。”他当然乐得离开这闹哄哄的地方，顺便可以借口不回，说不定他的‘造人计划’可以提前实施。
　　这夫妻俩刚走出院子，就看到萧婷靠在唐门最大的树下睡着了，楚凡蹲在她面前伸着手，在看到江遥走近后猛间停住。瞥见此景那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这些天他们早就看出，楚凡对萧婷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而更奇怪的是江遥的态度，开席前他硬拉着萧婷坐到他身边，这会儿也不顾他人目光，上前横抱起熟睡中的萧婷，冲着楚凡客气一笑，向她的房间走去。
　　“怡儿，你过去看看吧。”他突然发觉他领回来的这个妹子，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刚认识一天的江兄弟，也立即倒戈偏向她。
　　“好，不知道这小丫头会选谁。”她的八卦因子又开始作祟了，看来不能小看了还未发育完全的小姑娘啊。
　　“不劳唐夫人了，小的会照顾好小姐。”冬佟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对着他们夫妇二人微微施礼，便上前追上江遥和他家小姐。
　　最后这院外只剩下他们夫妻和楚凡三人，楚凡皱着眉头深深望了一眼远走的人，回过头来走向他们夫妇。
　　“唐大哥，唐大嫂，家中来信要小弟速回，就此拜别，若有机会大哥大嫂一定要去玉岭做客。”他很不想就这么离开，特别是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可不知家中何事如此紧急，他不能轻易耽搁。
　　“这么急？也是我强留楚兄弟的，既然楚兄弟家中有急事，就不多留兄弟了。”这位玉岭山庄的少庄主，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出现，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要离开，总觉得他跟江湖传言中的形象差很多，不过能结识这样的青年少侠，也算是一种江湖奇缘。
　　“叨扰多日，若有机会，再来拜访大哥大嫂。”说完他抱拳一礼，飞身翻出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走得真快，不愧是江湖四大公子之一。”见自家妻子一副垂涎已久的模样，心里那缸子醋，早就不知打翻到哪里去了，手上一用力，把娇妻拉进怀中。
　　“怡儿啊，不如我们也回去休息吧，天色可不早了呢。”如此直白的暗示，她怎能听不懂，脸早就红透在唐橘怀中微微点头。
　　满意的看着娇妻的反应，以最快速度赶回房间，俗话说得好‘趁热要打铁’，最好打出个小人来，明年的中秋月就更热闹了。

　　声明：绝对不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