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非多》灵精风

20、矮山风波

　　清晨，几缕阳光透进窗帷，照射到屋内地板上，一名小侍端着洗漱用品站在门外，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可他不知道，此时屋中哪里还有人在，等他憋足了底气，喊了声：“小姐，起了没？”，却换来空气的回答。
　　“呦，冬佟，你在我门前做什么？”突然从他背后冒出个人，吓得他把手中东西扔了出去，回头一看，正是他家宝贝小姐。
　　“小……小姐，您怎么……”原来小姐早就起了，他还以为自己起得早呢。
　　我看了看滚在地上的木盆，原来这小子来给我送洗脸水。
　　“早上我会练一个时辰的武功。打翻了就打翻了，去准备洗澡水过来吧。”看冬佟的样子，好像在门口站了很久，原来有人伺候也不错。
　　“是，小姐。”被人吩咐做事，还这么高兴，我算见识到古代仆从的奴性有多严重了。
　　冬佟匆忙走后，我整理起行囊来，看着这些画具，手就痒起来，拿起画笔轻轻抚摸，如今它们已经成了累赘，那些画惹出的麻烦太多了，若有机会再画吧，我不能再带它们上路了。食物也要补充一些，这两天大概就会动身启程，我一个人的旅程还是要继续。
　　把不要的东西放到一边，翻出一套男装放到屏风后，头发被我散开，以五指代梳整理着头发。冬佟进来时看到我披头散发的样子，把头深深低下，把洗澡水备好后，以最快速度‘逃’出房间，生怕晚一步后被分尸。
　　我也懒得去管他，试了试水温，褪下身上的衣缕，享受这清爽一刻。
　　可惜没享受太长时间，就听到门外有人，那冬佟还算尽责，知道在门外守着，趁这功夫我起身穿衣，换上男装擦着头发，走到门前把门打开，发现冬佟正拦着唐冉，不让他进，在他身后还跟着唐橘夫妇、江遥、唐贺和唐汴。
　　“小姐……”见我擦着头发出来，冬佟立刻把我推进屋，“小姐，您怎么就这么出来了，赶快回屋去。”古代人的思想就是保守，我明明穿得整整齐齐，他竟然嫌我就这么出来，不就是没梳头嘛。
　　“哎呀，我是没梳头，不是没穿衣服，用得着回避吗？”我是真的不在意，不过这些人很自觉的把目光转移，刚才看到的、听到的，都一律当做没发生过。
　　“小姐，您还没嫁人呢，怎么能如此随意。”他上前把我硬推进屋，我一侧身躲过他。
　　“那我嫁人后就可以随意了？”我是故意挑他话中漏洞，反正我就是不想再回屋去。
　　“当然不能了，小姐……”他这时才发现小姐根本就是逗着他玩，只是在表面敷衍，他想拦也拦不住，谁让小姐会功夫他不会呀。
　　“诸位找小妹何事？”没去理会身旁的冬佟，反而面向一干众人，扯下头上的干布，甩了甩仍然半湿的头发，露出标准的待客笑脸。
　　“邀妹子去昨日未去的矮山。”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笑容只是她打招呼的表情，跟那种可爱清澈的笑颜无法比拟。唐贺昨日就是作陪，今日一样逃不过去，但今日却不同，他一反常态，积极的很。
　　“小妹当然会去，但，”我突然一顿，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要改口叫我‘兄弟’。”顽皮地对着他们一笑，长发被风吹起，丝丝凉意吹得头皮发麻，使出内力烘干发丝，若师傅知道内力被我这么用，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蹦高。
　　“萧弟真会暴殄天物，功力用在了这些琐事上。”江遥看得无奈，明明有着一甲子功力，就是不用在武艺上。
　　“内力又不是天生的，何来暴殄？”身后的冬佟竟然递过一把梳子，我又不会梳头，最多会梳马尾那种，可惜找不到皮筋，跟不会梳头同等级。
　　“小姐若不嫌弃，冬佟为小姐束发。”他家小姐呦，最不会的就是一般女子都擅长的，小姐的女装只有一支简单的玉簪，那还是老夫人硬塞给她的。
　　“好啊，我最不会梳那些发髻了。”看来有人服侍能省去很多麻烦，听到有人自愿给我梳头，我立刻坐到旁边的栏杆上，等着冬佟给我束发。
　　“小姐当初就该让少爷给您派名随从，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偏要自己闯江湖，真是让人不省心。”不知他哪来的胆子，敢在小姐耳边唠叨，他自己也没发觉心里所想已经说出口，等他把手中发髻梳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又搞不清状况乱吐槽。
　　“冬佟，屋中桌上的东西你拿回去给五哥，那些是我作画的用具，你只要拿回去给五哥看就行了。这里已经无事，你可以从哪来回哪去了。”所谓‘人’用完就‘踹’，就是我现在的心态，若不是看在他长得像前世现代的朋友，我早把他踢走了，哪里还会容他为我打洗澡水又梳头的。
　　“……”他不敢有任何反驳，只要小姐说出拒绝，就再无余地回折，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是，望小姐保重。”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见他恭敬的弯腰施礼，我直接跳下栏杆，越过众人落到院门口，一不小心轻功用大劲了。
　　“萧弟的轻功不错啊。”这次他无比肯定，眼前的小女孩定然就是了，没想到师傅会选择这么个小姑娘。“有机会跟江某切磋切磋如何？”不知道她的能耐还有多少，真想探探她的底。
　　“小弟学功夫只为傍身，可能会让江大哥失望了。”比武啊，貌似我从来没跟人比过武，不知道我这点功底，能打倒几个。
　　“萧兄弟太谦虚了，”唐橘见过她练剑，那套剑法一看就知道是上乘武功，虽然他看不出什么门道，但他肯定那套剑法不低于北山门的七星剑法。“你那套剑法怕也是只有玄门的玄雪剑法能相抗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不知道这句话让两个人突然停足，走在前面的江遥停下来回身看了眼唐橘，玄门剑法很多人都知道，玄门剑诀是不外传的，所以就算很多人学会了招式，也是一些空架子。第二个停住脚步之人走在中间，身后只有两人，听到玄门的玄雪剑法时，不禁笑着摇头。
　　“萧小弟，怎么不走了？”身后略带调侃的声音，发自唐贺之口。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我们是走路去还是骑马去？”玄门的玄雪剑法，不就是我所练的吗？真有那么大的差别？师傅怎么没跟我说过？
　　“当然是走路了，这可是秋末最后一次出游了。”唐冉满嗓门灌，我赶紧加快脚步，走出声震区，其实我只想扯开话题，剑法的事，还是越少提到越好。
　　步行到矮山整整走了半个时辰，这矮山并不矮，若站在矮山顶上，可以俯视整个林城，可惜矮山的路只到半山腰，再往上是峭壁，普通人无法前行，所以当众人走到半山腰时，不得不停下来。
　　“这矮山最让人着迷的不是城中景色，而是这些峭壁，它们虽然不是很高，却是一种奇观，这些峭壁是很多石块堆积而成，不知经过多少年，依然耸立不倒，没有一丝滑落的迹象。”心怡愉快的讲解着，我回身望向林城，已经能看到林城大半的景色，再抬头看了看山顶，还有很高一段，站在上面应该能看到林城全景。
　　“萧弟，要不要上山顶瞧瞧？”见她一脸踹踹的表情，就知道她很想上去。
　　“这个高度我自己可以上去，但是……”我总不能把这些人丢下，自己上去玩吧？
　　“江某陪萧弟走一趟如何？”这小丫头顾虑得真多，不愧是官家出身的小姐，心思缜密周到。
　　“是啊，难得来一趟，萧妹子想上去就去吧，我们在山脚下等候。”好歹人家是客，总要满足客人的要求不是。唐橘说着转向江遥，“麻烦江兄弟代为照顾萧妹子了。”
　　“唐二哥放心，小弟一定当个称职的护卫。”他早就想跟萧婷单独谈谈了，这小丫头知道的事太少。
　　“有劳江大哥带路。”我多留了个心眼，尽量不在高手面前显露武功，如果被认出我的武功路数是出自玄门，估计江湖上的传言就要再次更新了。
　　“萧弟可要跟紧了。”他勾出一抹深意笑容，气运丹田，轻轻提气，身形随风而走。玄门的轻功是江湖一绝，只借由一丝外力，便可在空中行走，无任何门派能相提并论，他想借此测试一下她的轻功。
　　见他如此自信的样子，我心中还在暗笑，他也太小看我了，师傅教的东西里，别的不敢说最精，可轻功我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原因有二：一则在关键时能逃命；二则剑法需要轻功辅佐。光凭这两点师傅没少提点，再就是轻功很奇特，在前世所谓的轻功最多只能上房揭瓦，到不了飞檐走壁，在空中如走平地的境界，所以我特意花时间研究了一阵。研究结果表明，实在是有违‘万有引力定律’，不知它该如何解释。
　　跟着江遥飞到山顶，再次望向林城，那些大大小小的建筑，全都呈现在眼前，甚至周围的树木，也都印在眼皮底下，这就是林城的全景吗？
　　“很美。”我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景观，看惯了清秀山水自然之美后，这些人工建造出的建筑与大自然相呼应的美景更让我惊叹，惊叹人类的强悍，惊叹人类的伟大，更惊叹大自然的无私胸怀。
　　“这矮山只不过是无名小山，若你回到玄山，就知道所谓仙境是何种景象了。”到了这里他再无顾忌，直接挑明玄门的一切。
　　“玄山？”在听过玄门后，如果我再不知道玄山，那我就是个笨蛋了。
　　“没错，我们玄门景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师妹有机会，不妨回门里看看。”他这一声师妹叫得一点都不冤，玄门正宗只有他们二人是师从玄冥散仙卢融，其他玄门门徒都是出自外宗，师从于玄门三大长老。
　　“师妹？”我已经顾不得眼前的美景，诧异的看向江遥，他竟然叫我师妹，他是如何认出我的？
　　“师妹大概不知道，你手上戴的手环乃是玄门之物，无意间发现你戴着它，我才肯定你是师妹。师傅曾跟我说过，我有个师妹，天资聪颖，精灵古怪，甚是可爱。”这话不假，师傅他老人家确实说过，不过都是气愤时说的，气愤她连师傅都不轻易信任，藏拙藏得厉害，还说她是奇才。
　　“师傅他……”没有想到我会有位师兄，从来都没听师傅说起过，师傅为何没跟我提过呢？“他老人家还好吗？”
　　“应该还在办自己的事吧，师傅说办完事就会回玄门养老。”想起师傅说起这话时，一副自豪的样子，打听后才知道，这话是跟小师妹学的。
　　“原来师傅突然离开后，还去见过师兄。”听说玄门掌门是由玄门正宗继承，有这位优秀的师兄在，那些麻烦事就不会落到我头上了。
　　怪不得他对我的态度突然熟络起来，原来是发现我与他同门，更是他唯一的师妹，把我当小辈逗着玩了。轻轻舒了口气，原本我还以为，这位才二十几岁的江湖公子有恋童癖呢。
　　“师傅说他有要事必须去办，在走之前特意前来嘱咐，若我在江湖中碰到师妹，一定要帮他照顾好师妹，让师妹顺顺利利的闯荡江湖。”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看她的样子根本不知道那手环代表着什么，他知道自己不适合，所以在知道师傅没有打算给他时，一点遗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庆幸，自己不用被那手环所束缚住，可以毫无牵挂、自由自在的随处行走，完成他今生唯一的夙愿。
　　“是吗？师傅真的这么说？”原来师傅不告而别真的是有要事，可他有那么重要的事，还特意去找师兄，让他对我多加照顾，这样的师傅真是可爱得无药可救，心里如一潭温水随波逐流。
　　“呵，师妹，你年龄不大，却处事沉稳，难怪师傅如此看重你。”这小丫头颇有心计，昨晚抱起她时，就知道她已经醒了，可她仍然乔装，也许她还小，不懂得男女设防，若换做别人她也如此轻易让人接近吗？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不对，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昨晚除了自己，还有那位玉岭山庄的少庄主在，原来如此啊，那位少庄主对她的态度不一般呢。
　　“沉稳？师兄太高估我了，我只是懒而已。”懒得追究那些我搞不懂的事，对不想知道的东西自动屏障，完全不在意事态会不会因此改变，把自己排除在尘世之外。
　　她又露出如此清空的神色，之前他去当说客时，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神态，明明就在眼前，却觉得相隔十万八千里，这种境界怕是连师傅也要甘拜下风。
　　“师妹，江湖中人并不知道我师从何处，咱们玄门正宗的徒弟不能在外打着玄门旗号，所以在有旁人时我会称你为‘妹子’，但只有我二人时，我会唤你‘师妹’，你看可好？”若他猜得不错，这位小师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玄门传人。
　　“师兄的想法跟小妹一样，虽然在江湖上被称为‘清童白子’，其实我更希望别人不知道我会武功。”不知道我会武功的人，对我就不会多加防范，轻视我的存在，才好出其不意逃离麻烦。
　　江遥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换成别人可不会像她这般低调，凡是有些功夫底子的，都想用武力称王称霸，即使坐不上第一，也会想方设法压制他人。师傅果然有眼光，她确实适合那个位置，也幸好是她，换成别人玄门一定遭殃。
　　“若师妹不想让人知道，可以在以后少用武功，为兄在江湖上甚少用到武功，但偶尔必要的威慑还是会用到。”这么多年他用武功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关于功夫师傅曾说过，若凭招式连他都没把握赢得过这位师妹，可见师妹的厉害之处，在于她在武学上的悟性。
　　“嗯，我懂得的。”我俯身看了看山下，发现有一群人正向着唐大哥、大嫂他们的方向移动，其中有几人已经拔剑相对。“师兄，唐大哥他们怕是有麻烦了，我们下去吧。”
　　“好。”他也看见下面将要发生的混乱，说完‘好’后立刻飞身跳下矮山。
　　我突然发觉，我这位师兄是个急性子，说到就要立即行动，这种性子竟然没出大事，还真是奇迹。又再次看了一眼唐大哥那边，那群拔剑相对的人已经收起兵刃，抱拳赔礼，好像误会已经解开，应该没事了。
　　等我从矮山下来，师兄有些不耐的等着，见我下来后埋怨了几句，便在前带路，赶往山下。
　　与师兄没走几步，便碰上那群人，一见我们二人便围了上来，带头人仔细打量我二人，手中剑早已出鞘。
　　“几位壮士如此，是何用意？”被这群人围住，我和师兄都很不爽，无辜被人发难，任谁都无法忍受。
　　“二位莫慌，在下是锦罗门中人，受素衣门和北山门之托，捉拿私自出走的逆徒。请二位和我们走一趟吧。”原来这几位认错人了，不过我和师兄长得很大众化吗？竟然连问都不问，就肯定我们是那两门派之人。
　　“几位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们与素衣门、北山门毫无瓜葛。”这些人明显一副即将动手的样子，我与师兄背靠背面向他们，随时准备与他们动手。
　　“姑娘休得狡辩，素衣门门规严谨，竟会有你这样的徒弟。”其中一人指着我的鼻子开骂，还好我耐性不错，也知道他们认错了人，若换成她人，还不一巴掌扇过去。
　　“这位大哥，在下确实是女扮男装，从一开始就没想隐瞒，但你怎么能不分辨清楚，就说我是素衣门的呢？”对他的鲁莽，我耐心劝解，好歹俺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姑娘敢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为何不敢承认，你与北山门的小子私奔，江湖上早已传开，又何必遮掩？”带头人说话也是句句带刺，满眼鄙夷，让我很是不舒服。
　　“私奔？”这好像是他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私奔？”没想到我‘清童白子’，多日不在江湖上闹事，不想何时竟多出如此绯闻，真是荒唐，而最荒唐的是眼前这群人。
　　“哎呀，萧妹，算起来为兄要比妹子大上十五有余，呈妹子不弃，有幸‘私奔’，实乃为兄之幸甚。”听到师兄这般调侃，我不禁笑出声来，配合着他。
　　“江兄哪里的话，小妹才是荣幸之极，能与江湖四公子之一的闲散公子江遥‘私奔’，江湖上多少女子都要嫉妒小妹才是，呵呵。”说完我都觉得好笑，这些人脑袋都长倒了吗，还是说江湖中人都是些浆糊脑袋？不对啊，唐大哥和师兄，还有那个楚凡都不笨啊，怎么这群人这么白痴。
　　“哈哈哈，这是江某今日听到的最荒诞的笑话，更是最可笑的笑话。”话说到此，他的周身泛起一阵凉意，使得围住他们之人统统向后退步，继而惊讶的望向他。
　　“江湖四公子之一的闲散公子？”带头人终于察觉出不对，知道自己惹恼了眼前之人，有些惧怕的咽了咽吐沫。
　　“正是呢，你们竟然侮辱闲散公子与人私奔，这要是传出去，对江公子的名誉，以及我清童白子萧婷的名誉，都是莫大的损失，不知几位锦罗门的英雄，如何承担得起？”话音刚落，我也使出内力对他们施压，刚才师兄还说过，武功是用来威慑的，此时不用岂不对不起这身技能。
　　“大……大师兄？”终于知道认错人的锦罗门众，有些害怕的望向带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