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见云心[少年王卫斯理+水月洞天]》水镜人间

44、命运之绳

　　豆豆平安生下了一个儿子。
　　对于自己的奇迹复生，豆豆一直以为是童博瞒着自己为自己续命，她一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立马变得疯狂，直到她看到童博健健康康，毫发无损地站到她的面前，她才松了一口气，两人相拥而泣，久久不肯松手。
　　隐修说，豆豆月子中，万万不可情绪激动。为了豆豆专心做月子，所有人忍痛隐瞒了真相。直到豆豆出了月子，童博才将一切告诉她。
　　知道真相的豆豆当场在童博怀里晕厥，醒来后就开始失声痛哭。
　　童博抱着豆豆，温柔又心痛，“豆豆，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我要去看云姐，我要去见她……”豆豆抽抽噎噎，一句话说得极其艰难。
　　“豆豆，你姐姐的葬礼已经结束了。”月牙心痛地告诉豆豆，“你别难过，她走的时候没有痛苦，我们都帮你送了她最后一程。”

　　往后的日子里，豆豆变得沉默了，她不再主动说话，主动笑，常常一个人呆滞。
　　隐修说，这不该是一个刚做母亲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童博道：“可这是一个失去姐姐的妹妹最真实的样子。”
　　他走到豆豆身边，温柔地握住豆豆的手，眼里心里都是数不尽的爱意和呵护，“豆豆，别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和儿子，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抱着豆豆，永远都是关怀和理解，他知道豆豆心里那扇门关上了，但他愿意等，就像当年豆豆等了他五年的时间，她会等她再次打开心里那扇门。
　　一切，终归会好起来的。

　　在尹天奇和童氏兄弟的合力拼搏努力中，那些依靠魔山想要扰乱武林的异徒终于被镇压了，被魔山关押的六大长老受了伤，却都平安归来了。
　　只是从此以后，长老中又多了一员。
　　只有二十七岁的年轻童长老。
　　每次童战调侃弟弟，喊他一声童长老，童心都会一身鸡皮疙瘩。
　　“族长有事吩咐？”兄弟俩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相互打闹。

　　阳光明媚的下午，童战童心两兄弟陪着月牙去探望尹仲。
　　“爹。”月牙将手靠在父亲的肩上，然而尹仲只是对她傻傻一笑，对月牙并不在意。
　　他的手里用自己采摘来的鲜花，编了一个花环。
　　“爹，你做这个干什么？”
　　“漂亮的花，给我的凤儿戴上，凤儿戴上了更好看。”尹仲依然是傻呵呵地笑。
　　月牙忽然鼻头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尹仲所说的“凤儿”，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童战记得当初月牙和他提起过这个孩子，七八岁的年纪，就和当年的尹凤差不多大，也难怪尹仲忘记了一切，唯独把这个孩子当成了女儿。
　　当年天行长老出水月洞天找寻童博和灵镜的下落，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天行长老几乎耗尽自己大半功力，保住了她的命，却因此长老真气耗尽，闭关了将近一年时间才慢慢恢复。
　　每每想起来，一贯与人为善，劝世救人的天行长老也忍不住有一丝愤怒。
　　“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抛弃，外界人世俗观念太强，看生了女娃娃说扔就扔，真是没有人情。”
　　童战看着那孩子纯真可爱的模样，听了天行长老的话，也是一阵隐隐的心痛。
　　这么可爱的孩子，她的父母于心何忍？
　　那女孩正拿着一张彩色的纸专心地剪一只小兔子，尹仲把做好的花环戴到孩子的头上，眼神中满是一个父亲的慈爱。
　　“我的凤儿真漂亮。”尹仲摸着孩子的头发，幸福地笑着。谁曾想过，眼前这个温柔慈祥的男人，曾经杀人如麻。
　　“你又记错了，我不叫凤儿，我叫晴儿。”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说道。
　　尽管身世可怜，好在上天没有对她太绝情，水月洞天的每一个村民都对她视若己出，没有父母的陪伴和爱护，这些年，她也在水月洞天幸福长大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女孩旁边的纸被吹到了草地上。
　　她赶紧去捡，那纸片却被风吹得飞了起来，越飘越远。
　　童战见状，立马走上前去，捡起了那张纸片还给了小女孩。
　　“谢谢族长叔叔。”小女孩声音奶萌，她对着童战微微一笑。
　　那一笑，仿佛什么东西将童战的心戳了一下，他只觉得心里荡起了一阵涟漪。
　　于是童战走过去，蹲下身子，声音温柔地对孩子说话，“你在做什么呢？”
　　“我的小兔子昨天死了，我想剪一个兔子放在我身上，我就能一直陪着它了。”稚嫩的声音里有一丝难过和伤心，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怜惜。
　　童战柔和一笑，“你知道吗，叔叔也会剪小兔子，我帮你剪一个好不好？等过两天，叔叔再送你一只真的小兔子。”
　　“太好了，真的吗？”女孩露出了让人心能够融化的可爱笑脸。
　　童战拿起剪刀，不多几下就剪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
　　“你叫什么名字？”将手里的剪纸递给孩子，童战温柔地问道。
　　“晴儿。”小女孩稚嫩到有点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童战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天行长老看着，也露出微微一笑。

　　童战三人陪伴着尹仲和年幼的孩子，整整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才分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童战的眼里也忍不住充满温柔的笑意。
　　“你怎么了？对着一个孩子傻笑半天？“月牙有些疑惑，却是暖意的嗔怪。
　　童战有些不好意思，“那孩子的笑容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总觉得，我好像看到了天雪的笑容。”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可能我太想念天雪了。”
　　“你想天雪就直说嘛，你对一个小孩子舒什么情？”童心也觉得好笑。
　　“我说的是真的。”童战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真的觉得她长得像天雪。”
　　“我看你们都是念故太深，想疯了吧。”月牙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童战不解。
　　“前两天豆豆看见她，还说她长得像赵云呢，她想姐姐，你想天雪，你们都把自己的感情倾注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就像我爹觉得，她就是我一样。”
　　月牙无意间说出来的话，童战和童心都如雷劈，两人忽然同时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月牙，“你说什么？”

　　童战即刻转身，神情激动地问天行长老，“长老，这孩子，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童战的样子把天行长老也是吓得一怔。
　　然而天行长老还没来得及回答，童战连珠炮的问题接着涌来，“她今年几岁了？你什么时候捡到她的？在哪里捡到的？”
　　时间过了七年，记忆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然而天行长老仿佛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
　　他永远记得捡到女孩时自己的心疼，怜惜，和对她亲生父母的愤怒。
　　因此，稍微想一下，他便把一切告诉了童战。

　　童心连通报都没通报就直接闯进了尹天奇的书房。
　　尹天奇坐在自己的案桌前，桌上放着他常年随身的佩剑。
　　他刚刚收归铁卫队，回到御剑山庄，这段时间收拾武林残局，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沉浸在忙碌中，好像一切没有尽头。
　　此时，他正把赵云收藏在锦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好。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悲伤，仿佛一切过去了，他已经平静了。
　　白素走了以后，这也成了他的习惯，每天忙完之后都很想再看一看这些东西，虽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仿佛思念被寄托了，尽管看了以后可能会更难过，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已成他最后的想念了。
　　童心原本强烈的心跳，见到尹天奇以后，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你来了。”尹天奇站起身，却好像并不是为了迎接童心，仿佛童心已经是御剑山庄来去自由的常客，见到童心，尹天奇并没有太多反应。
　　“你也太不够兄弟了，豆豆生孩子你不去就算了，大哥孩子弥月你都没去看一眼。“
　　童心上来便假意嗔怪。
　　“对不起，这次纷争平息以后，御剑山庄太多事情要忙，等到百天的时候我一定去。”
　　他没有说谎，这段日子御剑山庄确实事务繁多。但是他也清楚，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至少暂时，他还不想去面对童氏一族的兄弟。
　　“百日宴还有五天，你还记得这事吗？”
　　尹天奇愣了一下，时间过得这么快吗？一转眼，白素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那等周岁的时候吧。”
　　“你干脆等他成年算了。”童心半开玩笑道：“天奇，你别再逃避我们了，记得我们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兄弟。”
　　“我知道。”短短三个字，有力，却也有些空虚，“谢谢你们，一直帮助我，关心我。”
　　“天奇，有一样东西，我该还给你了。”童心拿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尹天奇怔了一下，快三年了，这东西放在童心那里，他忘记拿回来了，童心还一直保管着那么完整。
　　“谢谢你。”尹天奇很平静地接过来，果然如童心所料，心平气和地将他当年亲手写下的休书，撕成了两半，对着烛火，烧成了灰烬。
　　人都走了，这一切也没有意义了，但尽管如此，该做的，他还是要做。
　　“天奇，二哥让我来接你，跟我去水月洞天，现在就去。”
　　尹天奇仿佛没有听到，他将方才送来的两本书整理好拿起来，对童心道：“帮我跟童博说一声恭喜，百日宴的贺礼，我这两天尽快准备好，我会让黑鹰帮我送去。”
　　无论拿什么当借口，他依旧拒绝离开御剑山庄，拒绝前去水月洞天。
　　童心看着那个锦盒里被尹天奇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锁，玉佩，和小小的衣服，拨浪鼓。
　　心里一痛，也是一暖。
　　“天奇，她没死。”
　　“我知道。”尹天奇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没有一点悲伤，“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只是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这是他心里最美好的祝愿，希望白素现在，已经回到了她最爱人的身旁。
　　“我说的不是赵云。”
　　童心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又痛，又有力。
　　“我说的是你女儿，她没死，她还活着。”
　　尹天奇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从他身上掉落，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说什么？”尹天奇看着童心，好像做梦一样，声音颤抖起来。
　　童心露出太阳一样暖心的笑容，“跟我走，我们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