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见云心[少年王卫斯理+水月洞天]》水镜人间

45、雨过天晴

　　尹天奇随着童心来到水月洞天的时候，童战和天行长老已经在等他。
　　远远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身白裙子，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豆豆坐在旁边，帮她编辫子，她拿着一根粉红色的蝴蝶结，小心地绑在女孩的头发上。几个月不见，刚生完孩子不久的豆豆，居然比以前更加消瘦。可她的眼里，却蕴藏着一个母亲满满的爱。
　　“晴儿，跟姨娘回家，去看弟弟好不好？”
　　小女孩整颗心都在兔子身上，对豆豆的话疑惑不解，“姨娘是什么呀？”
　　“姨娘，就是你娘亲的妹妹。”
　　“娘亲又是什么？”这个在水月洞天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对父母毫无概念。
　　“娘亲，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豆豆既温柔又耐心。
　　“我不明白。”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摇了摇头。
　　泪水不知不觉霸占了尹天奇的整张脸。
　　七年前，他肝肠寸断，心如死灰地亲手葬下那个可怜的孩子。
　　如今眼前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如果是梦，那就让他永远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了。
　　“那几天连着下暴雨，你把她葬在湖边，我想，应该是暴雨把她的棺材冲进了湖里，上天垂怜，遇到天行长老，这孩子命不该绝。”童战平静地解释道。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我和小云亲眼看着她在我们怀里断气了。”
　　“长老捡到她的时候，她还有最后一口气，只是昏死过去了，那时候她病得很重，几乎没命了。就连法力无边的天行长老，也耗尽了自己大半的功力，才捡回这孩子一条命。”
　　童战看着尹天奇，“不过我劝你，还是验证一下比较好，我们也担心，只是空欢喜一场。做个滴血认亲，不会很难的。”
　　当初见到这个孩子第一眼，他就有种熟悉的感受，童真的眼神和笑容，让他一下子想起了逝去的爱人天雪。然而他并未多想，直到月牙告诉他，有一天豆豆忽然说，这孩子和云姐小时候长得好像。
　　这是豆豆情绪自闭之后，第一次带着笑容说话。
　　月牙也没有多想，只当豆豆太想念赵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豆豆和赵云相识的时候，赵云也不到八岁，和这个孩子一样大。
　　尹天奇也许不知道赵云小时候长什么样，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妹妹天雪小时候的模样。

　　说话间，小兔子从女孩怀里跳了出来，跑到草地上去啃草。
　　“兔兔别跑。”小女孩挣脱豆豆的怀抱，跑去追兔子。
　　尹天奇蹲下身，很轻松地就捉住了兔子。
　　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尹天奇的眼中流出了更多的泪，那一瞬间，他知道不用验了，看到那张童稚未消的小脸，他就认定，那是他的女儿。
　　她的眼睛，和赵云一模一样，只是这双眼睛很纯洁，没有那些复杂的仇恨，她的身型，一如年幼的天雪。
　　尹天奇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孩子却被吓了一跳，忽然往天行长老身后一躲，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哭腔，“爷爷，我害怕。”
　　“别怕，孩子，他是你爹，他不是坏人，他和我们一样爱你。”
　　小小的孩子连娘亲是什么都没有概念，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父亲。然而她知道，疼爱她的天行爷爷不会骗她，天行爷爷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因此在天行长老的鼓励和安慰下，小女孩糯糯地叫了一声，“爹爹。”
　　尹天奇再也忍不住了，把女孩抱进了怀里，泪水汹涌。
　　他不敢抱太紧，害怕孩子不舒服，却又不能抱得太松，因为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和爱。
　　就像她刚来到人世的时候，他第一次抱她。
　　“晴儿，我的宝贝。”尹天奇喜极而泣，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亲吻孩子的头发，如同他当初抱着赵云一样。
　　“爹，你为什么哭了？”孩子有些害怕。
　　尹天奇松开她，抚摸着她白嫩的脸颊，“爹太幸福，太开心了。”
　　两兄弟和天行长老在一旁看着，心里同样又暖又痛。
　　天行长老将一块干净的手帕交给尹天奇，“这是当初带在她襁褓里的东西，尹庄主看看可有印象。”
　　尹天奇接过手帕，双手轻微颤抖。
　　“我记得，这是小云绣的，我记得……”不同于天雪喜欢雁过长空的山水刺绣，赵云也喜欢山水刺绣，只是她绣的最多的，是天空和白云。
　　赵云绣这块手帕的时候，他就在她旁边。
　　手帕的角落里，金色的丝线绣了三个小巧的字：尹湘晴。
　　当初，赵云抱着小小的婴儿，靠在他的怀里，她刚刚生完孩子，捡回一条命。那一刻，是他们此生难得的真实和甜蜜。
　　“宝宝叫晴儿吧，她一出生雪就停了，天就晴了。你是天字辈，她的名字和你的连起来，尹湘晴，好不好听？”
　　她的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却充满了爱。
　　“我喜欢。”他无尽温柔地吻了她一下。

　　尹天奇真诚地对着天行长老跪下。
　　“天行长老，涌泉之恩，天奇真的无以为报。”
　　“尹庄主快请起。”天行长老赶紧上前扶起尹天奇，“当初我捡到孩子的时候，我曾怨恨孩子的父母，狠心抛弃亲生骨肉，可我现在才知道，当初因为这个孩子，你们承受了多少痛苦。只可惜当初尹夫人生产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所以我从来都没往那方面想，倘若我们能早些发现，尹庄主和夫人这些年，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
　　“是啊，天奇，当初长老救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也没曾想过这是你的孩子，长老们已济世救人为已任，就算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孩子，他也不会见死不救的。”童战暖心地安慰道。
　　“虽然这个消息迟了七年，但是好在我们知道了。”童战笑道。
　　“天奇，带她回家吧，她有父亲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儿了。”
　　然而尹天奇却摇了摇头，“童战，我想把她留在水月洞天，可以吗？”
　　尽管有些诧异，然而童战什么也没有问，就明白了。
　　“你看她现在多开心。水月洞天是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的世外桃源，没有利益争斗，没有勾心斗角，御剑山庄给不了她这样的快乐，别的地方也给不了，我不想她像天雪一样，被养成没有自由的金丝雀，更害怕，她会像玲珑一样，变成无谓斗争的牺牲品。”
　　尹天奇看着女儿蹦蹦跳跳去追随小兔子的身影，眼里露出了温暖如春日的笑容，“我只想让她平平安安地长大，快快乐乐的就够了，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这是一个父亲，能给女儿最好的爱。
　　童战将手搭在尹天奇的肩上，真挚地说道：“你放心吧，这里每一个人，都会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她好的，你永远是她的父亲，想她了，欢迎你随时来看她。”
　　尹天奇知道，他不用特意拜托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因为不用他说一句话，所有人都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而他自己的生活，也重新有了阳光，剩下的日子里，再多的辛苦，再多的劳累，只要他想到自己女儿在笑，在哭，在呼吸，他就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有她在，尹天奇的天就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