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他·短篇集》抱落

2、杀他

　　（1）

　　-kill him

　　第一次杀他，在渡河岸边。
　　渡河水冷风凉，路灯晦暗不明。

　　我从背后把他推下水。

　　河水湍急，将他的呼救声淹没在夜色中。
　　漫漫长夜过后，不留一丝踪迹。

　　我清理掉一切痕迹，转身看向被黑色垃圾袋遮住的摄像头，勾起唇角。

　　-love him

　　和他相遇也是在渡河。
　　天晴风暖。

　　我刚失恋，坐在桥头散心。
　　看见在流水中打着转儿的梧桐叶时，不禁悲从中来，抽噎两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连渡河都在嘲讽我。

　　他犹豫许久，捏着一包纸巾走过来，拧着眉头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

　　-我是个gay。

　　听见这话时，他瞳孔骤缩。
　　我想他一定觉得诧异而恶心，直男们都这样。

　　我眼中灰暗。
　　这个世界总是对我们这样的人存在诸多偏见。

　　我以为爱本身没有错。
　　可他们都说我错了，说得多了，渐渐我也就信了。

　　-search for him

　　我等待一个月，没看见有关不明男尸的新闻。

　　他大概被鱼分食了。
　　但不论如何，总该有人报案。

　　我从未见过他的家人。
　　却与他的学生一道吃过饭。

　　他是S市大学城的人气教授。
　　言辞颇有些古板，可挨不住他玉树临风且博学多识。
　　用女生们的话说，这叫反差萌。

　　我想，他的失踪总该引起一些骚动。

　　但不巧他在一周前递交辞职信。
　　所以没人寻他。

　　怪可怜的。

　　我顺手在J网发布一则“寻找T先生”的话题活动。
　　赏金五十万元。

　　（2）

　　-kill him

　　第二次杀他，在淞明山顶。
　　冽风悬地而过，林木哗啦作响。

　　我看见他的脸，瞳孔诧异睁大。
　　那是他，我绝不会认错。

　　他有着近乎完美的五官，黄金比例的身材，所有鬼斧神工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可惜盛极而衰，他不过了了清俊。

　　原来他没死。
　　怪不得我怎么都等不到警情通报。

　　不过没关系。

　　这里没有监控。
　　没有旅人。
　　只有尖锐的崖石，和一只落单的大雁。

　　我推他入悬崖。

　　那一瞬间他蠕动着唇，说了句什么。
　　而我只听见风声。

　　-love him

　　我喜欢过许多男人，他是第九十九个。
　　也是最可爱的一个。

　　在他亲自跟我道歉，解释他并非鄙夷同性恋，只是初次听说，略感诧异时，我决定原谅他。

　　他甚至向我请教有关同性恋的事。

　　我极其认真地向他普及。

　　-gay其实是快乐的意思。
　　-有些天生，有些不是。
　　-直男可以掰弯。

　　-同性之爱与男女之爱并无不同，现实点，柴米油盐酱醋茶，放纵点，红尘作伴潇潇洒洒。

　　-有些会要小孩，领养，买卵，代孕……
　　-当然，骗婚最可耻。

　　-也有人出轨。
　　-性河蟹当然很重要。

　　-攻和受不是绝对的，比如互攻。
　　-怎么doi……这个很难解释。

　　-试……试什么？
　　-唔！？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search for him

　　“寻找T先生”一时间如火如荼。

　　我知道人们找得不是他。
　　而是五十万。

　　这番动作终于引来警方的注意。

　　只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我身上。
　　毕竟我做得天|衣无缝。

　　在一起三个月，我和他从未公布关系。
　　两次案发现场，我都没留下一丝痕迹。

　　谁又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次日。
　　警方顺着网络找到发贴的我。

　　（3）

　　-kill him

　　第三次杀他，在海明公园。
　　吧唧吧唧的松鼠抱住蓬松的大尾巴。

　　如果不是那只松鼠，我还不会发现他。
　　他衣着整洁，面容温俊，走路的姿态一点没变。

　　我叫他的名字。
　　他闻声回头。

　　我强烈怀疑他假死骗保，但我没有证据。
　　这些都不重要。

　　他总是很幸运。
　　但我没想到他的运气如此逆天。

　　渡河杀不死他，淞明山杀不死他。
　　十年来坠河坠山的高死亡率，偏偏少他一人。

　　我冷笑着从包里掏出数据线，死死勒住他的脖颈。

　　看来，非我亲自出手不可。

　　-love him

　　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保证不会有第一百个。
　　他显得有些哀怨。

　　因为他语气古怪道，他并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有第一千零八个。
　　真是万年老醋精。

　　与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
　　就像在岁月里沉浮，在酒香中迷醉。

　　他古板的不愿意在大街上牵着我的手，却能在家中翻着小黄书，认真地问能不能用这个姿势。

　　我超喜欢他的可爱。
　　但我后来才发现，那是不爱。

　　-search for him

　　真是失误。
　　他在故意激怒我。

　　所以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想故意吓唬我，逼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这个老滑头！

　　手铐很凉，让我不舒服。
　　警察语气尖锐，质问我将尸体藏哪了。

　　鬼知道！
　　当时我带走的只有二十八块钱的数据线。

　　审讯室灯光刺眼。
　　不知熬了多久，我看见有人推门而入，神情古怪。

　　那人说，网上有人找到T先生了。

　　What！？他怎么回事？
　　富江附体？

　　（4）

　　-kill him

　　第四次杀他，在警局门口。
　　呜儿呜儿的笛声踩着准确的节奏感。

　　他告知警方，那段监控录像只是我们之间的玩笑。
　　这段谋杀被他轻易揭过。

　　因为不爱，连我杀他都不在乎吗！

　　愤怒使我质壁分离。
　　我从袖中拔出水果刀，直直戳入他的心口。

　　看着他的衣服被血色浸透。
　　我嗤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也得死！

　　警服们脸色突变，飞奔而来。
　　有人把我的双手拧在背后，疼得不行。

　　在一片混乱中，他缓缓将水果刀拔出。
　　血泡噗的一声冒出。

　　然后他摊手无奈道，只是道具刀和血包，小孩子爱玩闹罢了。

　　警服们几乎要将他的衣服全扒下来，最后终于确认——

　　我是个精神病，而他是个神经病。

　　-love him

　　最初是我的前男友找上门。
　　准确地说，是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男友。

　　不要计较这些，这不是重点。

　　前男友想和我复合。
　　做梦吧！

　　我以为他俩会打一架，结果老醋精思索片刻，把我赶出包厢，与我的前男友畅谈起来。

　　隔着玻璃窗，我看见他们相谈甚欢。
　　我差点以为他俩会在一起！

　　不过，也差不远了。
　　因为当晚他建议我和前男友复合。

　　我冷笑两声，拉着他为爱鼓掌一整晚。

　　科学表明，doi能化解恋人间的任何问题。
　　事实证明，doi使脑残恋人执迷不悟。

　　次日，他向我提出分手。
　　理由是前男友更适合我。

　　所以昨天是分手炮哦。
　　该死的男人！

　　-search for him

　　拍到T先生的网民将我告上法庭。

　　网民说他是专门乘高铁过来的，来回车费都要186，但我只愿意给50块。

　　法院判我赔偿网民三百元。
　　我不服，上诉。

　　最后我赔了512元。

　　我哭得像个五百斤的孩子。
　　他瞅我半天，无奈递我一包纸巾。

　　我指责道，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泡到我的，一包纸巾！只要五毛钱！
　　他叹口气，你打开看看。

　　我暴力撕开纸巾，洋洋洒洒掉出来十几张红色大钞。
　　而我，正站在大片的雨水篦子上。

　　果然还是鲨了他吧。

　　（5）

　　-kill him

　　第五次杀他，在我们doi后。
　　我在他的淡白开中加入致命毒药。

　　然后我报了警。
　　警察狠狠骂我半个小时，并且告诫他，要给我讲一千遍《狼来了》的故事。

　　我不服气地舔一口杯壁。
　　洗胃后，我仍旧痛了一整晚。

　　-love him

　　他终于坦白。
　　他说，在他活着的一万年里，交往过的一千零六个恋人中，从来没有像我这样的。

　　万年老醋精……
　　成精了！？

　　他说，我是他唯一考虑过未来的人。
　　他说，他爱我，但不合适。

　　鬼话连篇！
　　爱我怎么可能不想拥有我！

　　他说，终有一天我会因此崩溃。
　　他说，不老不死对于恋人而言，是一种诅咒。

　　胡言乱语！
　　他一定是怕我嫉妒他！

　　-search for him

　　我跳到他身上，双腿圈住他的腰。

　　-我抓住你了。
　　-所以，不许逃！

　　他无奈地托住我。
　　-好，不逃了。

　　（6）

　　-kill him

　　我每天都想杀他。

　　当然，有时前一晚累了，我会不想动手。

　　还有交往纪念日，亲吻纪念日，doi纪念日……林林总总算下来，我每年都有100多天不想杀他。

　　在此生岁月，我一共杀他10110次。

　　他说他爱我一万零一百一十年。

　　我不甘心。

　　因为他今年刚好一万零一百一十岁啊！

　　-love him

　　五十岁那年。
　　看着他依旧清俊如初的年轻美貌，我果然崩了。

　　虽然我仍是一枚老帅锅，但看起来跟他一点都不般配。我就像是包养小鲜肉的大叔总裁。

　　他无奈：“我就说吧。”

　　我狠狠瞪着他：“我还是鲨了你吧。”

　　他叹息：“你杀不死我。”

　　我张牙舞爪地跳到他身上，顺势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你为什么不老！？你这是想勾引哪个漂亮小男生？”

　　他怔怔看着我，突然笑了。

　　我凶巴巴问：“笑什么？”

　　他说：“在我的一千零七个恋人中，你是唯一的男孩子。”

　　-search for him

　　我觉得我死不瞑目。
　　那个老男人，一定打算等我死了就找第二春！

　　我恨！
　　我不愿入黄泉。

　　直到孤魂野鬼们纷纷议论那个“寻找W先生”的阴间活动。

　　阴间三千活动之首：寻找W先生
　　发起人：T先生
　　留言：我活够了，想死一死。

　　<完>

　　BY 抱落/202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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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好的不死呢，你竟然对我用物理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