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他·短篇集》抱落

3、渣他

　　one 爱

　　所谓美好的情感都源于难以预测的心悸。
　　可心悸，是一种病。

　　（1）

　　我爱他，毋庸置疑。

　　那年我十九岁，大一。
　　正是朝气蓬勃，青涩如初。

　　开学那天，我站在学校礼堂，遥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西装男人，心里咯噔一下。

　　我弯了。

　　爱情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我花了十分钟时间去思考，每一秒都觉得唇间弥漫着糖渍的味道。

　　于是，我决定追求他。

　　总裁和学生的情节总在小说中出现，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当一次主角。

　　演讲结束后，我大胆前去搭讪。
　　在一群矜持围望的女生中尤其突兀。

　　我私心地叫他学长。

　　我的心脏噗通跳着，一向口若悬河的我竟然有些结巴：“您…您好。我对贵公司的、额…产品很感兴趣，请问…”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开场。
　　我停在这里，想不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问题。

　　在刚才的三十七分四十六秒的演讲中，我听到的有用信息寥寥无几。反而从百度上得知，男人身高187cm，体重76kg，喜欢粤菜，不好甜辣。

　　我懊恼地垂下头。

　　他却笑了。
　　唇角极淡的弯起。

　　我神魂颠倒。

　　三十秒后，
　　他的微信躺进我的好友列表。

　　（2）

　　我私以为他对我是不同的。
　　但我不想去赌。

　　所谓看似美好的等待，总能轻易将爱情掐死在萌芽中。

　　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如此强烈，就算是飞蛾扑火，我也在所不惜。
　　幸运的是，我似乎不是一头热。

　　周末他发了朋友圈。
　　-［在这里办公是一种享受］

　　我看一眼配图，就知道这个地方在哪。
　　长明街的猫咖。

　　咖啡厅专门圈出一大片猫咪乐园，但大多时候，猫咪们喜欢窝在客人的腿边，乖巧的蹭着下巴。

　　安静而慵懒。

　　——他喜欢猫，我该怎样投其所好。

　　思索几秒后，我惊喜地注意到另一件事。
　　这种涉及私人行程的朋友圈，通常不会设置所有人可见。

　　也就是说，我是特别的。
　　甚至…这则朋友圈有没有可能专门为我而发。

　　我不敢深想，却偏偏忍不住去想。
　　想的越多，心跳越乱。

　　等反应过来，我已经坐上公交，在去往猫咪咖啡厅的路上。

　　爱情让人晕头转向，此话不假。
　　我已醉了。

　　（3）

　　他穿着白衬衫，坐在落地窗边，花色猫咪挨着他的胳膊软软喵叫。

　　我一步步走过去。
　　“好巧，学长。”

　　他抬头，眉梢的诧异在阳光薄雾中转变为淡淡的温和。

　　“是啊，好巧。”他顿了顿，“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我笑道：“谢谢学长。”

　　他也许只是出于礼貌，我全然当做不知道。
　　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唾弃自己。

　　但我不想放弃。

　　爱情不但使人盲目，还会使人不要脸。
　　这是我悟出的真谛。

　　我只能笑。
　　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说我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他们说我是天生的小太阳，眼中点着温暖的焰火。
　　这样的人朋友缘很好，但通常都是渣男。
　　很容易成为处处留情的中央空调。

　　他们错了。

　　我只会为一个人痴狂。
　　小太阳可以偏爱一片土地，甘愿成为私有品。

　　“…你觉得呢？”

　　我回神：“什么？”

　　他无奈地重复一遍。
　　他问我的是关于那天返校演讲的一个话题。

　　这就很尴尬了。
　　当时我全程都在欣赏他本人，根本没听清他讲了什么。

　　都是美色误人。

　　我不动声色地打岔过去。

　　我抱起身边的猫咪，捏着它粉嫩的脚垫，朝他笑道：“真可爱，我也想养。”

　　他的手指搭在键盘前，眼神却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脚趾紧绷，幸好他看不见。

　　他：“你也喜欢猫？”
　　我可惜道：“但寝室不让养。”

　　我再一次唾弃自己。

　　从小到大我很少说谎。
　　对于猫这种生物，我的确不讨厌，却也谈不上多喜欢。

　　照顾它们是件很麻烦的事。

　　可从现在开始，我宣布，我成为一个资深爱猫人士。

　　因为我看见他笑了。

　　“是啊。”他有些可惜的微笑，“如果你不住校，就能养了。”

　　或许是我的心太过暧昧，以至于有些自作多情。
　　我觉得他意有所指。

　　（4）

　　我从不知道，自己会像个小女生一样怀揣着小鹿乱撞之心。

　　许多人夸过我模样出众，却没人用女气或者漂亮这种词来形容。

　　世事难料。
　　遇见他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gay。

　　自从那天在咖啡厅偶遇成功，我和他便常常在那里碰见。
　　通常是他在办公，我在学习。

　　我甚至考虑过兼职这种事。
　　小说都是这样写的，服务生不小心将咖啡洒在总裁身上，从此两人纠缠不清。

　　可惜的是，我和他的初遇已经发生。
　　走不了这样的剧情。

　　他的眉眼有些凌厉，低头时却显得温柔。
　　我细致地数着他的睫毛，从来没有个准确数字。

　　他无奈抬头：“数清了？”

　　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上睫毛五十八根，下睫毛三十四根。”

　　他：“左眼右眼？”

　　我：“额，左眼…不对，右眼。”

　　他：“你上次数出来的可不是这个数。”

　　我：“学长，你掉睫毛了。”

　　他：“…不，变多了。”

　　我改口：“学长，你睫毛长得可真快呀。”

　　他低头笑了起来，像个大男生。
　　不凌厉也不霸道。
　　只是直直地戳入我的心底。

　　我情不自禁：“学长，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

　　我忽然慌张起来。
　　我该怎样解释这只是我脱口而出的心情。

　　我怕他觉得冒犯或唐突，可又怕他全然当成玩笑毫不在意。
　　这种感觉实在是煎熬。

　　他突然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我也喜欢你。”

　　我的脸颊涨红。

　　我不知道他说喜欢是怕我难堪，亦或只是对学弟的喜欢，还是…
　　他和我一样。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
　　我只知道那时候，他的眼睛很温柔，盛着满瞳的星光。

　　我爱他。
　　好爱好爱。

　　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爱。

　　（5）

　　与他相识的第三个月，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见面的地点从猫咖，变成西餐厅、电影院、公园、还有他家。

　　我曾提过陪他去咖啡厅办公。
　　但他说：“没必要了。”

　　他认真地看向我，一字一句道：“我到那里，只是为了遇见你。”

　　我完了。
　　我的心脏像跳跳糖一样，噗通噗通，又甜又闹。

　　这可怎么办。
　　我只好凑上前，舔舔他的嘴唇，薄软的，凉凉的，像薄荷糖。

　　跳跳糖从舌尖的缠绕中跳向薄荷糖。
　　发出啧啧声。

　　我闭上眼。
　　我看见那颗心脏已经不在我的身体里了。

　　（6）

　　他爱猫。
　　他爱吃甜品。
　　他爱喝咖啡加五块方糖。

　　习惯是会感染的，尤其是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喜好辣口的我，竟也渐渐爱上那种甜腻腻的感觉。

　　他说，我的唇像果冻，甜软好吃。
　　我舔舔嘴唇，却只尝到淡白开水的味道。

　　他轻笑了声，低下头，沙哑的嗓音落在我的耳畔：“你在勾引我。”

　　然后我的唇被温热含住了。

　　（7）

　　跟他在一起有种不真实感。

　　我们相差七岁。
　　他是上市公司的总裁，我只是平凡懵懂的大一学生。
　　除了爱他，一无所有。

　　但我私心的希望他能爱我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喜好。

　　他喜欢我穿白衬衫。
　　喜欢和我分享同一份甜品。
　　喜欢我趴在图书馆认真学习的模样。

　　他不喜欢我打完篮球汗流浃背的样子，因为他有严重的洁癖。
　　他不喜欢我对人人都笑得灿烂开怀，因为他也会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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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不告诉我这些，他总是克制而包容。
　　但我却为此刻意改变。

　　我很自私。
　　我希望这个世上只有我能让他心满意足。

　　我想成为他的最理想型。

　　当我一点点渗透他的喜好和生活，他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我就是怀着这样卑劣的想法。

　　（8）

　　学校开始流传风言风语。

　　他们说我被包养，说我攀高枝。
　　这些还算是不那么难听的。

　　这个社会总是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爱情。

　　不论是身份的差距，还是同性之恋。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不久前还与我称兄道弟的舍友说出“恶心”二字，我反而坦然了。

　　我说：“学长，我们一起养猫吧。”

　　（9）

　　毕业那天，阳光灿烂。

　　在他的鼓励下，我选择继续深造，争取本校的保研资格。
　　一切都很顺利。

　　厌恶的眼光慢慢变少。
　　我听到一丝微弱的祝福。

　　我知道这条路很艰难，但时至今日，我拥有爱人，也有了新朋友，我的学业蒸蒸日上。
　　我比很多人过得都好。

　　（10）

　　我从不相信七年之痒。

　　我爱他，就像他爱着我。
　　他爱我，就像我爱着他。

　　跳跳糖和薄荷糖的爱情，始于一场校园童话般的相遇。
　　我终于成为故事里的主角。

　　于是我以为，我们的故事不会有终结。

　　…

　　5月21日凌晨，
　　我于睡梦中醒来。

　　我不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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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wo 病

　　生病的人不知道自己病了。
　　也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突然痊愈。

　　（1）

　　如往常一样。
　　我为他煮咖啡，予他早安吻。

　　我为他系上领带，抚平袖口，再别上他最爱的袖扣。
　　我温柔的笑着。

　　如往常一样。

　　我还记得我爱他这件事。
　　如痴如醉，情深忘我。
　　我也记得我为了爱他做的所有事。
　　桩桩件件，刻骨铭心。

　　可我怎么就突然失去这种感觉了呢？

　　我想，
　　我一定是病了。

　　我还爱他，但我暂时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就是这样。
　　不能被他察觉。

　　我笑着送他出门，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幸好，他没发现我的假惺惺。
　　我想。
　　可是，也真奇怪。他竟然没有发现。

　　原来，他根本就感受不到我的爱或不爱。
　　多有意思。

　　他究竟是怎样看待我的。
　　我的追求，我的痴恋，我的改变。
　　或者说…

　　他真的爱我吗？

　　（2）

　　在一起七年。
　　我的青春，我的激情，我的思绪。

　　都给了这个人。

　　可他的朋友从未看我入眼。
　　他们像我曾经的同学一样，说着鄙夷讥讽的话。

　　我曾为此心碎。
　　没有人看好的爱情，该如何称得上是浪漫童话。
　　尤其那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们。

　　他说我敏感，像个小女生。
　　我以为他是心疼我。

　　可回顾这些年才蓦然发现，他的朋友从未有一丝改变。

　　原来变的人是我。
　　也只有我。

　　奇怪，这么简单的事。
　　我才发现。

　　（3）

　　我突然产生一种割裂感。
　　社会，人群，过去的自己，真实的生活。

　　突然感觉都好遥远。

　　我想找回自己。
　　于是我开始翻找记忆。

　　…我喜欢篮球。
　　运动，阳光，跳跃，大汗淋漓的畅快。

　　但他不喜欢。
　　洁癖使他偶尔控制不住的暴躁。
　　于是我戒掉了篮球，和一切使人臭烘烘的活动。

　　…我喜欢傻笑。
　　是谁说的，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但他不喜欢。
　　我无意听见他讲电话，他说讨厌聒噪、庸俗、一无是处的人。
　　于是我戒掉了天性，学会安静和优雅。

　　…我喜欢交友。
　　和人这种生物相处真的很愉快。

　　但他不喜欢。
　　吃醋是他爱我的表现。
　　所以远离人群，是我爱他的回应。

　　…我曾经拥有很多。
　　但他都不喜欢。

　　我想了很久，怎样才能改掉那些习惯。
　　太难了。

　　于是我抛弃了它们。

　　…
　　所以现在的我，究竟是谁。

　　一个傀儡，
　　一个空壳，
　　还是他爱的面具而已？

　　我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疏离而优雅，眼尾无温度。
　　这是谁？

　　我咧开唇，扯出一抹冷淡至极的弧度。
　　这不是我。

　　我看着，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突然有点恨他。
　　是他把我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可这样想却实在有些卑劣。

　　原来我不爱他。
　　他喜欢的一切就都是错的。

　　那我的所有努力，不就都成了笑话。

　　（4）

　　伪装突然变得艰难。

　　当他将我按在柔软的床上。
　　我想起大学的宿舍。

　　当他的右手沿着我的腰腹往下。
　　我想起操场上的篮球。

　　当他用唇摩挲着我的肌肤。
　　我想起后山的向日葵。

　　当他轻轻啃咬我的锁骨。
　　我想起猫。

　　我想起来我讨厌猫。

　　我讨厌遍地的猫毛。
　　我讨厌潮湿的猫砂味。
　　我讨厌倒刺的舌舔舐在我的脸上。

　　对不起，我其实想说，
　　我讨厌他。

　　我讨厌他。
　　是他将我变成这般模样。
　　我觉得恶心。

　　他一定是居心叵测。
　　…

　　对不起。
　　对不起。

　　这样想的我一定更恶心吧。

　　我想，
　　我一定是病了。

　　（5）

　　我听说了一件事。
　　真有意思。

　　（6）

　　我想明白了。

　　我的病好了。
　　所以，我不爱了。

　　就是如此。
　　之前纠结的一切都毫无必要。

　　（7）

　　我离开了。
　　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

　　（8）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病了。

　　（9）

　　他的朋友们来找我。

　　他们骂我，我不为所动。
　　他们劝我，我冷漠以对。
　　他们求我，我无动于衷。

　　我想要的改变他们有了。
　　可我再也不会为此感到高兴或是难过。

　　我没有感觉。
　　我实话实说。

　　他们说我在报复。
　　也许吧。

　　如果不爱也算是一种报复的话。

　　（10）

　　我的心遗失了。
　　而我成为雪。
　　没有感情，不会难过。

　　我对他说，
　　你的朋友说错了。

　　不是报复。
　　因为，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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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ree 渣

　　究竟是不期而遇，还是蓄谋已久。
　　他也说不出缘由。

　　（1）

　　一切源于他心血来潮的回校演讲。

　　他的白月光即将出国，而他连告白也无法做到。
　　多么隐忍深切的爱。

　　于是重回故地，以祭奠他无疾而终的暗恋。

　　攀谈者络绎不绝。
　　他本该像往常一样抽身离去，可偏偏，他看见那个少年。

　　干净，年轻，阳光。
　　眼睛里的灿烂几乎灼烧人心。

　　兴许有些紧张，少年磕磕巴巴的讲着什么。
　　可他完全没注意听。

　　他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少年，最后停留在那张脸上。
　　他笑了笑:“学弟什么专业？”

　　少年惊喜地抬起脸，眼中有光在跳跃：
　　“设计！建筑设计。”

　　“真巧。”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温和道，“有问题尽管问我。”

　　他看见少年焰火般的眼睛里开出了满瞳的向日葵。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少年并不知道，他的回应只因那张脸。
　　也不知道，他的一句“真巧”里，包含多少谎言。

　　他既不毕业于建筑设计系。
　　也不从事相关工作。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七分是谎。

　　（2）

　　他喜欢的人是天崖雪，高不可攀。
　　喜欢他的人是小太阳，触手可得。

　　他们偏偏长得有几分相像。

　　他敢说，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3）

　　得到这样单纯的人很容易。
　　尤其作为被爱者。

　　他很快和少年在一起了。

　　只是很多东西，来得太过容易。
　　总让人觉得轻贱。

　　于是他的眼光变得挑剔起来。

　　长着这样一张脸，怎能如此聒噪，满口都是庸俗之事。
　　长着这样一张脸，就合该穿着白衬衫，干干净净的坐着。
　　…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冷冷看向少年。
　　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

　　少年在篮球场上奔跑耍帅，笑得像个傻子。
　　少年朝他奔跑而来，白色运动服下一片热气腾腾，额头的汗水在阳光下流淌。
　　少年伸出黏糊糊的手想牵他…

　　不对，不对。
　　都不对！

　　他失控地甩开少年:
　　“滚开！你身上臭气熏天，别靠近我。”

　　少年没生气，反而扑哧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洁癖啊。抱歉抱歉，我不知道。只是出了点汗，我去冲个澡就好啦，你要等我哦。”

　　少年说话的尾音上扬，带着独特的撒娇。
　　柔软的身段如同鸟儿扑向宿舍楼。
　　欢快又活跃。

　　可他却想——

　　那个人就不会这样。
　　那个人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也从不会这样软吧唧唧的说话。

　　（4）

　　赝品果然是赝品。

　　他讨厌少年。
　　讨厌他笑得像个傻子，
　　讨厌他做事不知轻重，
　　讨厌他的多动症，
　　讨厌他在人群里蹿动，
　　讨厌他吃火锅时像狗一样哈巴喘气，
　　讨厌他不讲究的穿着打扮，
　　讨厌他跟那个人不一样…

　　但少年有那张脸，那张脸，那张脸。

　　他该做些什么。
　　必须做些什么。

　　（5）

　　…

　　太好了。
　　这就是他爱的模样。

　　他的天崖雪。
　　骄傲，清冷，优雅，温和的雪。

　　（6）

　　他爱他的少年。
　　好爱。

　　一天比一天更爱。

　　（7）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8）

　　他喝了点酒，微醺。
　　回家时看见为他煮汤的少年。

　　不对。
　　…是青年。

　　他低头，
　　在那浅色如雪的唇上映下一个吻。
　　如往常一样。

　　可他突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割裂感。
　　仿佛一切都很遥远。

　　他想不出为什么，但有些心悸。
　　他说:“我想要你。”

　　青年笑了。
　　先是从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接着那抹温柔顺着脸颊的酒窝晕开来，染上眼梢。

　　还是那个爱他的人。

　　“好——”

　　他低头重重咬在青年的唇上，将那个字的尾音吞进自己的咽喉。

　　他觉得很不安。
　　但他不懂为什么。

　　他只想做。

　　他的右手不自主地沿着青年的腰腹往下。
　　青年穿着是家居服。
　　稍一下拉，就露出暧昧的一角。

　　他用唇摩挲着那白皙的肌肤，渐渐向下，轻轻啃咬着锁骨，留下一串暧昧的津液。

　　直到不合时宜的铃声打断这一切。
　　是发小。

　　他黑着脸接通，想骂人。
　　扬声器里的声音却抢先入耳:

　　“…要回国了！兄弟我做个大善人，我告诉你，航班明天下午三点到，你千万别记错时间，接他的时候……”

　　他条件反射地捂住手机扬声器。
　　莫名有些心虚。

　　身下的青年只是看着他，
　　安静地眨眼。

　　错了。
　　一切都错了。

　　他起身，走到阳台，听见发小还在滔滔不绝道：“……毕竟，心照不宣才是好兄弟嘛。不谢，多请我吃几顿好的就行了。”

　　他突然有些恍惚。
　　他听见自己说:“我不去了。”

　　对面诧异地长咦了一声。
　　因吃惊而逐渐尖锐。

　　他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

　　他想不起来发小口中人的模样。
　　他看着床上的青年，像雪一样柔软而清冷。

　　好冷。
　　好远。
　　他突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你…不喜欢他了？”发小问。

　　他不知道。

　　别问。
　　别问他。

　　他甚至都不想起来那个人的模样！

　　（9）

　　他看见那个人。
　　穿着白衬衫，举着酒杯，眉眼冷漠，那是笑意不达眼底的晦暗莫测。

　　他跟他说产品，合作，和数据。
　　他却想起来篮球，阳光，和少年。

　　青涩的，灿烂的，热烈的。
　　飞蛾扑火般的。

　　他的记忆莫名变得颠倒扭曲起来。
　　他看见太阳融化成了雪。

　　错了。
　　一切都错了。

　　他突然想起来，有人把一颗心寄放在他这里。

　　可是他找了很久很久。
　　都没有找到。

　　于是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

　　青年不再对他笑。
　　也不再爱他。

　　青年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冷漠的眼尾都没有抬一下。
　　这不是他记忆里的人。

　　他已经弄丢的东西，怎么还能够再失去一次呢。

　　他简直难受得要死。

　　（10）

　　“我不是当初爱你的人，也不是你爱的那个人。”
　　青年说，
　　“我是一个怪物。”

　　将爱意种在深不可测的泥土里，
　　用硫酸日夜浇灌，
　　用炽灯充当阳光。

　　终有一天，
　　会结出有毒的果实。

　　任君品尝。

　　<完>

　　BY 抱落/2022.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