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棤巫山不是云gl》风语树

6、第 6 章

　　裴汝云刚走出李府，还在犹豫要不要回自己的“临时算命摊位”，就听到背后传来呼喊声。原来是之前在李府遇到的那个傻小子在喊“姑娘，姑娘。”
　　“姑娘请留步。“张束追上了裴汝云，立步躬身作揖道：“在下张束，有一事相请教。”
　　“何事？”
　　“姑娘能否判断，是何妖所为？”
　　“我还未仔细查看那妖留下的痕迹，若有线索，我会去找你们老大的。”裴汝云已经达到目的，便对这人有些不耐烦。
　　“在下或许有些线索能提供给姑娘。”
　　“哦？”裴汝云顿时来了兴致，道：“请讲。”
　　“在下正当值，公务缠身，实在不好与姑娘细说。姑娘若是有兴趣，可否在傍晚酉时于此地与在下相见，再与姑娘细说。”
　　不知这傻小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裴汝云在心里盘算，想到现下也没有别的重要事，便答应了下来。

　　回客栈落脚地后，裴汝云跑到后院溜达了一圈。这小镇客栈偏多，裴汝云住的还算清静，此时老板与伙计在柜台处打瞌睡，后院除了几只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并无闲杂人等。裴汝云将特殊材质的符纸仔细贴在土上，从包中掏出自己回房拿的药瓶，又掏出一只细毛笔，在符纸上画了个符号。要想捉妖，至少得知道自己捉的是什么妖。裴汝云这一手叫“区类”，可以从妖力留下的痕迹区分妖是什么物种。万物有灵，皆可成妖，有植物、动物修炼成的妖怪，也有器具沾染了人类的精魂修炼成的妖怪，甚至有“西风”、“湖泊”这种自然之象形成的妖怪，不同物种的妖对付起来有截然不同的方法。她将从现场带回来的灰烬仔细撒在“符号”中央，又小心滴了一滴药水，便静静等待药水与灰烬起反应。
　　灰烬渗透符纸，纸色渐红，似有流动之象。裴汝云耐心等候，不一会，见朱红色渐浓，逐渐汇聚成一点。这是器具之妖的特征。器具之妖只靠精魂附在器具之上，不似生灵之妖，妖气通体流动。裴汝云皱起眉头，器妖向来认主，这意味着可能凶手不止有一个。
　　她将符纸用火燃尽，余烬成一团黑气飘散空中。她闭目嗅着黑气，黑气四散，玉坠滚烫。随着玉坠渐暖，黑气也散于空中，她依旧无法捕捉。裴汝云气恼之余，心有余悸。此妖不仅妖力强大能杀人于无形，还狡猾无比，平日里将妖气内敛，遁于常人之中。但是裴汝云有预感，此妖还在青雨镇滞留，事情远没有结束。
　　忽而她想起了周姓老头口中的集市，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熊妖与虎妖，想起了那天老头身边的男孩身上的妖气。青雨镇可能远不止这些妖。究竟这些妖聚集此地是为何事？裴汝云心中百般疑惑，却毫无头绪。一想到那神秘兮兮的周姓老头，便怒气上头，那老头肯定知道些什么。可那老头来无影去无踪的，又去哪找？
　　裴汝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继续守株待兔。或许等师父过来便能发现些什么东西罢，自己到头来和那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离了师父，只能捉些小妖，离真正的捉妖人，能辨别是人是妖的捉妖人，能降伏恶妖的捉妖人，还差得远吧。

　　就这样，裴汝云回自己的摊位前百无聊赖地坐了一天，玉坠也没发热过。裴汝云其实有点期待李棤来找她，好不容易认识个朋友，可坐了一天李棤连个影子也没有。
　　眼看太阳落山，巳时将到。裴汝云收拾好算命摊位，与老板打了招呼便前往与张束约定之地。
　　到了地方，裴汝云远远地就看见张束已经笔挺地站在那里等她了，他神色凝重，看来不是小事。
　　“久等了。”裴汝云上去打招呼，她不打算再戏弄这个人了。
　　“在下想带姑娘见一个人，但在此之前有些事想于姑娘说。”张束直视着裴汝云双眼，问道：“姑娘可知这李府的往事？”
　　裴汝云刚来此地不久，自然是不知晓的。
　　“李府，地域宽阔，可看出彼时曾阔绰一时。此时杂草凄凄，想必经历了什么事故吧。”
　　“不错，李府本是当地靠粮草发家的商贾。家母曾是李家的下人，在李家侍候李夫人二十年已久，家父是李府的车夫。我便诞于此地。”回想起往事，似不堪回首，张束双眉紧皱，他望着李府的侧墙，半晌道：“今早发现的尸体是李夫人的，家母留了字条说去李府，此刻仍未归。”
　　谈到母亲，张束双眼发红，他咬着牙道：“妖，可能把母亲也捉去了。”
　　裴汝云不知说什么好，她自幼父母双亡，她经历过，此痛刺骨，至今难忘。妖，都是妖所为！这杀千刀的该死的妖！
　　“甚至不止于此。”裴汝云看到张束发红的双眼逐渐冒出恨意：“李府的少爷李毅，曾是我最好的玩伴。李府抄家的时候我并未见到他，他与老爷一起失踪了。现在看来，多半也是被那妖…”张束此刻已经泪眼朦胧，他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道：“我那时只以为他被老爷藏起来了，一直以为他会在某处好好的活着…但是母亲，她一定还活着！”
　　裴汝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点头肯定他的话：“她一定还活着，你不要担心，我会将你母亲找出来的。“
　　“你可知这是何妖所为？“
　　裴汝云刹时语塞，她还未查出具体的妖，只知道是器妖，她正准备向张束解释，张束便问她：“可是鼠妖？”
　　“鼠妖？”裴汝云将他瞪住，早时这人还觉得妖是胡言乱语，现在就知道是什么妖了？“谁告诉你的？”
　　“我正要带你见他，请跟我来。”张束整理了下情绪，将裴汝云引进李家的大门。再次走进李府，裴汝云留意了一下李府的布局。作为捉妖人，她只是略知风水一二，隐约能察觉，这李府地域极为复杂，似有意为之。
　　张束带着裴汝云来到一处偏僻的房屋，与案发地相隔甚远。屋中有烛光，裴汝云没想到这荒废的李府还当真有人居住。
　　张束敲响房门，应门的是一位老人，经张束介绍是李府的管家。李管家似早知二人到访，将二人引进门入座于桌前，桌上是沏好的清茶。
　　“你就是张束说的那位捉妖姑娘吧。”老人端坐于桌前，拄着拐杖，说起话来嗓音干涩，嘴唇微微颤抖。他两鬓斑白，形容枯槁，已是暮年。
　　裴汝云道：“正是。”
　　老人点点头，道：“我知道姑娘为何而来，便直说了。”
　　“这李家历史已久，还要从四十年前说起。四十年前，李氏以粮草发家，起势迅猛，顷刻间已遍布渝北，有垄断之势。李夫人龚氏家族因与李氏有生意往来，一来二去心生情意，便嫁入李家。我便是随嫁之一。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伙计，随夫人嫁入李家后发觉李家并无下人，便被夫人提拔为管家。刚开始一家之事都由夫人操持，夫人信任我，事无巨细地教我，逐渐放权给我。饶是如此，李家生意一项不予外人干惹，我未知丝毫，未涉及丝毫。夫人似知道内情，与我交代甚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项一项清清楚楚。如此外，老爷与夫人亲热有加，相濡以沫，未曾有嫌隙。李府被抄家后，未曾牵连李氏外人，想来也是夫人心思慎密，早有防备。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唉！十年前李府被抄家后，夫人悲痛万分，一时未缓过来。我以为夫人要搬离李府，不想夫人执意留在此地，我便随夫人留下了。十年过去了，夫人独守空宅。家道中落，府中萧瑟，夫人本不想与我说这些，只是也没有别人了。再严的嘴，这时日一久，也有缝隙。我才知道李府与鼠妖勾结，朝廷查知此事，引得满门抄斩。一个李姓的人都没落下，全部抓走了。“
　　“李府与鼠妖勾结？”裴汝云瞪大眼睛。
　　“正是，想必李家商运通达便是借助鼠妖之力。”老人感叹道：“我虽被称呼为李管家，原先却是龚姓，不知为何朝廷查封李府前便知晓此事。此外李家所有的下人也被驱散，另找主子了。只有我，随李夫人而来，夫人想要留在这里，我便相随。现下夫人去了，我也不知去往何处。”说完，老人剧烈咳嗽起来。张束忙起身轻拍老人的背，待他平静后，这个小伙子说：“李管家，我从小在这李府长大，您于我如同长辈一般照顾我。现李府频出凶案，还是随我回家吧。”
　　“频出凶案？”裴汝云捕捉到了这一敏感信息。
　　“姑娘不知？”
　　“我来青雨镇不过三日。”
　　“那是上周的事了。”张束接过话头道：“案发地并非李府，只是不知为何尸体被拖入李府后院。已经连续三周了，算上李夫人，共有四人遇难。除去李夫人，都是李府之前的下人。”
　　“青雨镇人人相传是李家的魂灵作祟。可只有我与夫人知晓，怕是那鼠妖又回来了。”
　　裴汝云撇了一眼张束，小伙眼睛又湿润了，在强行忍耐不让眼泪流出来。她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都不安全，您尽早随张束离开，我留于此地查探。”
　　“姑娘小心啊！”老人担忧道：“姑娘并非青雨镇中人，实在不该牵扯此事。”
　　“请勿担心，我本是捉妖人，何处有妖我便在何处。”裴汝云目光尖锐起来，道：“您放心，我定会揪出此妖怪，让它偿命。”
　　“就拜托姑娘了，我们都是凡人，对那些魑魅魍魉之事只限于听闻，也帮不到姑娘什么。”老人叹气。
　　“不。”裴汝云摇头，忽地又想起来什么说来，问道：“说来，这些死者尸体都在何处？已经安葬了吗？”
　　张束道：“都在官府。姑娘若想查探，在下可以带姑娘去。”
　　裴汝云点头：“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