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逍闲

80、Chapter 79. 轮回

　　我不意外，你最终还是要离开。 ——谢苏
　　又是一天一夜的案件审理，木易实在熬不住，在眼皮开始第N次打架的时候，白迅然便强制将他拉出了审讯室。

　　“老白——”木易甩了甩发蒙的脑袋，示意白迅然放开，自己还能再战。

　　“行了，犟种！”

　　“老白，你居然嫌弃我？说好一辈子并肩而立的，这就开始嫌弃了？你不爱我了？”木易拽着白迅然的袖子，走的很慢，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身边有人，才会获得片刻的放松。

　　“你以前都叫人家小白的，这就老白了？你不爱我了？”白迅然被木易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他拉进了办公室安顿在沙发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出半盒烟，抽出两根烟，递一根给木易，然后边弯腰给人点烟边开口逗木易。

　　“滚蛋！最近沧桑了啊，把你那胡子刮一刮！”木易说着吐一口烟圈，躺到了沙发里，很快打起了呼噜。

　　白迅然闻声，默默将他指间的烟取下来，摁灭了，然后脱了自己的外套给木易盖上。他昨晚被木易让人强制送回了家，睡了一顿饱觉，早上一来，就听温舒说她师父昨晚一夜没休息。

　　三十多个人也快，已经基本审理完毕，进入材料整理阶段。白迅然让昨夜没休息的一批人全部回家休息，然后又开始了一天紧张的工作。

　　九点多的时候凌斯寒拖着疲惫的步伐到扫黑办找木易，才发现木易睡在沙发里，其他人都不在，应该是还在审讯室那边。

　　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将白迅然的外套捡起来，很嫌弃地扔到了一边，将人抱起来下楼开车回家。

　　大概是感觉出是凌斯寒的气息，木易调整了一下姿势，眼睛都没睁，继续窝在副驾驶位睡。

　　凌斯寒默默帮他系了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心下嘀咕：“怎么会累成这样？”

　　凌斯寒到家的时候苏颖在家，见他抱着木易进门，刚要上前说话，被他摇头制止。他将人安顿在卧室之后，关上了卧室的门，这才到客厅跟苏颖说：“妈，我有事儿找您。”

　　苏颖示意他讲。

　　凌斯寒咬了咬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苏颖愣了愣，心思百转千回——这孩子是要......

　　只见凌斯寒抬头，眼神坚定道：“妈，我跟木易结婚了，这件事情没有提前告诉你们，抱歉！”

　　苏颖倒像是一点都不意外，沉默片刻，随手剥一颗橘子递给凌斯寒。凌斯寒看着她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心中突然没了底气，忙将手搭在苏颖膝头讨好她：“妈，我喜欢他，从小就喜欢，当年你们说要将他跟谢苏分开来养，我就跑去求您选他的时候就喜欢了！”凌斯寒说完这话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那个时候自己就对木易动了那种心思吗？

　　苏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但她也没想到会那么早。最后她将手中的橘子皮捏成了一团，又放开，几经周折之后，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陈皮的香味——还有两个人的沉默。虽然，木咏麟也同意了，但她心里还是有个坎儿——林珊和云也都不在了，将来，云逸和凌梦琳问起来，他们作为长辈根本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做解释。

　　“妈，我知道我违背了当时在瑞士时候的承诺，是我不对，但我真的很爱他，没了他，活着便没了任何意义。”凌斯寒毕竟年轻，定力还是比不过苏颖，最后先开了口。

　　勇敢爱一个人本没有错，但是中间阻隔的东西有点多，如果公之于众，将会带给更多人伤害。都是成年人，总归要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当年的木咏麟、苏岑和谢震霆之间的纠缠是，如今四个孩子之间的纠缠也是，即便是其中两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最后，苏颖抬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话止于此，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凌斯寒扶着她膝盖的手缓缓松开，眼中瞬间起了泪光，撇着嘴半晌才说：“妈的意思是不同意喽？”

　　还没等苏颖再次开口，凌斯寒低头抽泣道：“我爱他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了吗？”

　　苏颖叹息一声，抽了一张纸帮凌斯寒擦了擦眼角：“你这孩子，听我把话说完！”

　　凌斯寒闻言，倏然抬眼，闪着泪花的眼神晶亮，问：“妈您是同意喽！你等我一下！”凌斯寒说着从兜里掏出录音笔，伸到苏颖跟前说，“妈，您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给木易听。”

　　苏颖无奈的笑笑，将自己的担忧说了，还说结婚这种事两个人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公之于众。

　　“可是，几位爸爸那边怎么办？”凌斯寒也说出了自己份担忧。

　　苏颖拉着凌斯寒的手说她去说服他们。

　　“谢谢妈！”凌斯寒激动地抱了苏颖的腰。

　　苏颖抬手捋了捋他的后颈，安慰道：“傻孩子，我们长辈的心愿不大，看着你们过得好、过得开心，便心满意足了！这些年，你对小易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但是，这件事情牵涉了两个小孩，你们就委屈一下，保护两个小孩也是你们的责任。”

　　得了苏颖的承诺，凌斯寒高兴地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哼着小曲帮苏颖又捡菜又洗菜，直到苏颖将他赶出了厨房。

　　“妈，我可以的。”凌斯寒拍了拍厨房的隔离门，示意开门。

　　“现在没你的事了，快去休息会儿，饭熟了我叫你们！”

　　凌斯寒无奈，只能回了卧室，小心地躺在了木易身边。他也很累，因为他的搭档谢苏同志这几天情绪很不稳定，逼得大家一起熬，他们组熬得比木易他们还久很多。

　　一件心事落地，凌斯寒很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谢苏也不是真能熬，他只是找了个名正言顺让自己闲不下来的理由。因为他一闲下来，便会想到贡修严，想到自己那无疾而终且见不得光的爱情。

　　一开始，他不敢迈出那一步，到后来，两个人各自忙，见面机会少，就更迈不出。当然，更糟糕的导火索是苏岑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凌斯寒等人回国那日，各大媒体都去了，他也是在现场，贡修严也在。那是他们分别半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工作结束之后贡修严便跟着他回了住处。小别胜新婚，一进门，两个人就吻到了一起，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取得新的进展——至少，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意外来的总是那么猝不及防，他没有想到苏岑在家，“你们在做什么？”短短几个字，让在场的三个人都蒙了。

　　“妈——”谢苏冷了半晌才开口。

　　“谢苏，你说，我对你怎么样？我对你好吗？我这些年有没有将你当亲生的？”苏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问到最后泣不成声。

　　谢苏从小失去了木咏麟，他费了老大劲才讨好的苏岑，潜意识里特别怕苏岑不要他，抛弃他。“妈，我——您别生气！我错了——”

　　谢苏的话未完便被打断：“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没有教好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年接那个任务是有私心在，但我自问这些年对你们父子是仁至义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凭什么？”

　　谢苏知道苏岑委屈，因为木咏麟回国了，虽然是被抓回来的，但谢震霆看人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苏岑心里不高兴是在所难免。

　　“对不起！”谢苏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

　　“我先走了，你自己处理干净，不然不要来见我！”苏岑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

　　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你为什么给她道歉？”苏岑一走，贡修严便立刻发难，“我就这么让你难堪吗？”

　　“修严——”他想解释，但话说了半句，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师兄，我说过我可以等，但您呢？从始至终，没有回应，原来是觉得我拿不出手！”贡修严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将衣服摔到了沙发里，一屁股坐了过去。

　　谢苏跟过去，坐到了他身边，贡修严瞬间挪开，远离他。

　　“对不起嘛！”谢苏拉着他的胳膊道歉，却被贡修严甩开，他指着谢苏的鼻子，咬牙切齿道，“我出差这么久，你一个电话都没有，你是真的忙吗？”

　　“就不知道说什么？”谢苏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贡修严似乎哭了，他说，“好，是我犯贱，是我自不量力！”

　　“那你想怎样嘛？”谢苏问完又开始后悔，他不会哄人，又胆小怯懦怕失去，所以从一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就是不平等的。

　　“我想怎样？”贡修严急火攻心，快要被谢苏气死，“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态度，那我觉得就没有走下去的必要！——我本想着分开一段时间，会有个好结局。”

　　贡修严将话说的决绝，当然，后面的话贡修严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藏在了心里。

　　谢苏闻言，脑中空白了片刻，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说了一句：“我不意外，你最终还是要离开。”

　　其实，他想说，“你能不能留下来，给我一点时间。”但，这些挽留的话只留在了他的意识里，他和小时候一样，从来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因为所有人都一样，最终都会离开，包括他最爱的妈妈木咏麟，还有他最爱的妹妹林珊。只有不抱任何希望，才不会受伤。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就是这么想我们的感情的？”贡修严红着眼，问到最后连自己也没了信心。因为他看到了谢苏眼中的怯懦与疏离。

　　他从开始就在心里竖了一堵墙，就没打算放你进去。贡修严这样想，他有些泄气地放开了抓着谢苏肩膀的手，机械地捡起外套，说了句，“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招若我？师兄，你什么时候能真的睁眼看看自己的心？”他说完，绕过他，准备离开。

　　“分手吧！”贡修严临出门的时候，等来的是谢苏这样的一句话。

　　“好！”贡修严答应了，没有像往常那样说，“师兄，我当你是气话，我们各自冷静冷静。”

　　“滚！”谢苏哽咽道，同小时候赶走木咏麟时候一样。

　　接着是沉沉地一声关门声。

　　谢苏看着那紧紧关上的门，墩身抱紧了自己，感觉周身被寒冷吞没。那年那个寒冷的冬夜，木咏麟也是那样毅然决然地关门离开的。他偷偷哭了一夜，没人发现，也没人知晓。很多年之后，连谢曾琳都在怪他，可又有谁知道，一个刚满6岁的孩子当年是多麽的无助与彷徨。没想到多年之后，又是一个轮回，一个他似乎永远走不出去的轮回。

　　贡修严走后，谢苏将自己灌醉，在家里睡了一天，然后就被他的小徒弟萧景琰抓回了局里。他便将自己塞进工作里，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能呼吸的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