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逍闲

44、Chapter 44. 难言

　　吃完了午饭，木易跑回家换了一套像样点的衣服，才回局里报道。

　　“木主任，听说了吗？我们的扫黑办要来一位公安部的大牛挂职副主任。”木易填写入职登记表的时候办公室主任葛娜一脸八卦道。

　　“来就来呗，反正你也知道，即便是有八项规定，我的另一个掩护身份也不能丢，所以除了打卡时间根本找不到我的人。我跟他见面的机会很有限。”木易手里的笔没有停，随意地说。他不但要上班，而且要管公司，肯定得忙成狗。

　　“谢队就怕您这样说，他嘱咐了，说人家是上面派下来挂职的，金贵着呢，你还是别使小性子，该打的招呼还得打一个。”葛娜说着低头检查资料。

　　“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兼任经济犯罪调查处处长呢。”木易的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就飘了进来，伴随着规矩的敲门声，“原来跟我打招呼让您这么不情愿啊？那行，属下跟您打，木处，您好！”

　　木易歪头便看到白迅然立在门口，笑咪嘻嘻地朝他招手。白迅然素来高情商，他这一声给足了彼此体面。

　　木易抽了抽嘴角：“原来是你啊，妈的，你的辞职报告我已经批了，不滚回你的公安部去，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跟你一样，为了一个人呗！”白迅然说着从葛娜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表格，眼神有些黯然。

　　“我昨晚虽然喝醉了，但莫蕊拿来的文件真给你签了，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你可想好了！”木易开口劝他，毕竟爱情和前程同样重要。

　　“我知道，但资料我从蕊姐跟前要回来了。”白迅然单臂撑着脑袋，盯着木易，一字一顿道。

　　看着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木易叹息一声，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呢？只是以林森的性子，如果知道白迅然为他放弃了前程，肯定得闹一通。

　　同声传译之前，白迅然给木易发消息说是两人最后一次并肩而立，结果今儿又跟“狗皮膏药”一样留了下来。其实，木易打心底里是开心的。

　　这么多年，他坐在那个位置，能与他亲近的人很少，并肩而立者更少，白迅然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在干什么，并一直站在他身边时间最久的人。

　　他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才意识到白迅然真的要走了。两人并肩九年，他真的要回去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用软糯糯地语气提醒他——我们是警察，只是出来工作，千万不要忘了初心；再也不会有人出差的时候因为半夜做了噩梦非要跟他挤一张床；再也不会有人陪着他买醉，忍受他肆无忌惮地撒酒疯。

　　早知道他会留下，他就不用独自喝那么醉，两人应该找个角落，好好聊聊人生。木易想着抬手朝着白迅然的脖颈就是一巴掌。

　　“你这是谋杀亲嫂！”白迅然歪头抓住木易的小指，疼得木易直咧嘴。
　　咳咳——”木易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了一下，掩嘴清了清嗓子道：“我呸，亲嫂怎么黯然伤神的呢？连我哥一片衣角都没沾上，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就——”白迅然欲言又止，低头开始填表，还不忘拿了木易已经填好的部分去抄。

　　“千万别连我的名字也抄去了。”木易笑一声提醒。

　　“艹”白迅然低咒一声。

　　木易斜瞄一眼，他果然抄了木易的名字。

　　“咯咯咯——”木易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木主任，没想到您出去这些年变开朗了许多。”葛娜瞄一眼木易，那个曾经眼底有伤的少年，似乎真的被岁月治愈了。

　　木易以为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该大声喧哗，于是收住笑声道：“不好意思——”

　　“啧——”白迅然扶了扶腰，木易这才发现他脸色有些惨白，看着他那模样，也大概猜出了一二。于是在他耳边低声揶揄：“躺着享受也不错。”

　　“给老子闭嘴！落在你哥手里你觉得会有好下场？关键是他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白迅然扶额，咬牙说。他写字的笔压得很重，仿佛那张纸就是林森。

　　葛娜笑着递了一张新表上来，示意他那张写了“木”字的已经废了。然后以要上卫生间的名义溜了。

　　木易望着以光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趴在桌子上笑起来。

　　“笑屁——”白迅然很不满地拍了一把木易的头。

　　“没忍住，咯咯咯——”

　　“木易同志，你信不信我一朝让你回到解放前？”白迅然说着拿起木易好不容易填好的一沓子表，做状要撕。

　　“嫂子，我错了，真错了——”木易假意求饶，小心从白迅然手中救出那沓子表格，如获珍宝般将它们藏到了自己身后。

　　“不让我抄，那你帮我填。”白迅然说着将表推到木易面前，靠在椅子里准备混吃等死

　　木易本想拒绝的，但看他脸色不太好，最后还是妥协，低头规矩地给人做“秘书”，也算是偿还他这些年屈尊给他打工的恩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居然真什么都不记得。”白迅然揉着额角，有些烦躁道。

　　“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木易挑了挑眉，示意白迅然将耳朵伸过来。

　　“什么办法？”白迅然赶忙凑近，满脸认真。

　　“今晚继续爬上他的床。”

　　“哈？——去死吧，你。”白迅然一把推开木易，起身要暴走。

　　“诶——”木易拉住他，示意他坐下。

　　“好好的，我这第一次跟人谈恋爱，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白迅然苦着脸坐下，靠在木易肩头装可怜。

　　“呆子，第一次谈恋爱就昏头。这才几天，就躺人家床上去了，关键是还没干过一个醉酒的，你真给我长脸，哈？”木易白他一眼，特别嫌弃。

　　白迅然满脸懊恼地摊手：“不是——我就——总之当时气氛到了，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哪知道他看起来就一文弱书生，劲儿会那么大？”

　　“你确定只是他劲儿大，不是你怕伤到他？”白迅然什么心思，木易可清楚的很。
　　白迅然只能承认说当时自己本来占了上风，将人踢到了地上。可那人躺在地上就不动了，他当时就吓坏了。心疼人的结果是，他被人给压在地上吃了个干净。

　　“我就说一个特警出身的怎会干不过一个书生，自找的吧？活该！”

　　“你还不跟我一样，你就老实说除了凌斯寒放出来的两段视频，哪一次你是赢的那个？每次我去救你，你都是浑身伤，半死不活的，还有脸说我。”白迅然满脸嫌弃地瞪着木易抱怨。

　　为了不打击白迅然的自信心，木易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假笑：“我爱他，我愿意，那个主动权是我让出去的。”

　　“虚荣！”白迅然翻一个白眼。

　　“白警官不虚荣的，什么时候反攻成功了告诉我，我给你包‘夜场’庆祝。”木易挑眉，丢一个表达鄙视的眼神。

　　“木易，说真的，你赶快帮我想想办法吧？他要是真想不起来，我就真得辞职了，你舍得我吗？”白迅然说着粘过去，逼得木易使劲挽救自己的胳膊。

　　“那这样，我把你打晕送到医院。就说你半路晕倒了，然后将那件事情通过医生的嘴告诉我哥，你觉得怎么样？”

　　“你傻呀？晕倒又不检查那里。”白迅然摇头否决。

　　“我告诉医生让他检查不就得了。”

　　“大哥，他要是知道是你告诉医生的，肯定就会想到我跟你一起密谋过了。他本来就不想喜欢我，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真没机会了。”白迅然爬到桌子上，将脸圈在胳膊弯里，闷闷地说。

　　白迅然是个聪明人，但在爱情里，也糊涂。

　　林森也没清醒多少，他那么自控一个人，因为有人给白迅然介绍女朋友而去酗酒，又借着酒劲要了他，那只能说明已经是爱极了。爱是抽象的东西，不是说不想，就会消失，林森也无法幸免。木易想着摇了摇头。

　　“果然，局中皆糊涂。你别听堂哥嘴上说不喜欢随时就炸的恋爱对象，其实他就是嘴硬。他要是真不想喜欢你，昨晚为什么喝成那样？他要是真对你没感觉，又怎会那么不克制自己。”

　　“真的吗？他只是嘴硬？”白迅然抬起头，笑出了酒窝。

　　木易点头，示意他先消停会儿，然后埋头继续替人打工。

　　“咳咳——你填，填完咱再说。”白迅然干咳一声，终于放开了木易的胳膊。

　　表格填好已是下午四点半的光景。木易看葛娜刚在群里通知五点钟开会，于是拉了白迅然去准备发言稿。

　　局里的会议掐时间，所以下班的时候刚好开完，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凌斯寒在门口等他，让木易有点意外。

　　“有空吗？咱们聊聊。”凌斯寒倒是难得的坦率。

　　“呃，七点到十一点集团大会，你知道的。”木易说。

　　“一个小时，够了。”凌斯寒说完，也不管木易答不答应，直接拉他下楼。

　　“木易——你说话不算数。”随着一声微信的响声，木易点开来便看到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小白同志，你先准备七点钟的集团大会，等散会了，我一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ok？”木易最后给他回了这样一条消息。

　　“那就多谢了！”

　　“咳咳，我请你出来吃饭就是让你来玩手机的？”随着凌斯寒一句凉凉地话语落下，木易的手机便飞入了对方手里。

　　“我——”木易想将手机要回来，但看在一碗番茄鱼面的份儿上，还是忍住了。

　　“吃饭！”凌斯寒说着将筷子递给他，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木易知道凌斯寒是怪他中午叫了那么多人一起吃饭，但当时关系刚缓和，木易自认还没有做好独自面对他的准备。

　　“谢谢！”木易接了筷子，手又碰到了他的指尖，有悸动地感觉划过心尖，难堪又逗得让人心痒。

　　“吃！”凌斯寒觉出木易的异样，最后率先打破寂静。

　　木易呡了呡唇，看着凌斯寒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开始低头吃面，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神。

　　“你害羞了？”凌斯寒突然探着身子轻笑一声问。

　　“没——没有——”

　　“分开以来，我真的很想你，想你害羞时候的样子，傲娇时候的样子。”凌斯寒突然说。

　　凌斯寒一句话震得木易抬眸，呆呆地盯着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忘了时间，忘了他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吃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嘴里的面一半在碗里，一半在嘴里，忘了下咽。

　　“寒哥，我们之间横亘了许多东西。”，木易最后咬断了嘴里的面，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

　　“木易，不试怎么知道前面没有路呢？”凌斯寒接了服务员端过来的面，捞了一口才说。

　　“我犯罪了，”木易呡一口汤，斟酌片刻又说，“我准备等这两年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将云逸送入了大学，就去自首。”因为，他不知道墨西哥那两个人的死其实并不是他所导致。

　　“我可以等你。”凌斯寒顿了顿，他没想到木易会再一次亲口承认。

　　“我没办法原谅景岚。”木易又说。

　　“他是他，我是我，你们两个人的私人恩怨我不会再参与。”凌斯寒执着道。

　　“我是梦梦的亲姑父，梦梦现在是大姑娘了，她不会喜欢我的，只会觉得我是个渣男，骗了她姑姑。”木易拿了抽纸擦了擦嘴角，心中五味杂陈。

　　“要你这样说，云逸也不会喜欢我，是我间接害死了他姑姑。”

　　“所以我说咱俩不会有结果。”木易被他逼得有些崩溃，眼泪“吧嗒吧嗒”好几滴滴入碗中的汤里，溅起朵朵水花。

　　“别哭，我心疼。”凌斯寒说着放下筷子，起身过来坐到了木易身侧，低声安慰着抬指帮他擦泪。

　　两个人的饭没怎么动便又回了公司。
　　“别哭了，你是集团的主心骨，那么多人等着你呢。”凌斯寒下车之后拿纸帮木易擦了擦眼睛，将他的脸掰向集团大楼那列烫金大字。

　　木易这才收住哭声，然后大步踏上那铺满艰辛的征程。集团几十万人等着他养活，他怎能为了儿女情长而变得没个董事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