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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一死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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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自认善谋,但他深深的明白,再厉害的计谋,在长辈面前只算得上班门弄斧。他眼前这位一身灰蓝西装,双腿交叠的金贵男人不是大白兔,也不是心软的主,之前要杀他没成功,保不齐还有后招。
但不管怎样,按照亲缘关系,他是云也和凌斯寒的舅舅,能周旋的情况下也没有必要将事情闹的太僵。
“你额头上的伤要不要紧?”凌维民示意蓝河给木易倒了一杯茶。
“子弹都没伤得了我,这点伤算什么?”木易说着揪了揪衣服袖子上已经干了的血痂,笑出了十八岁时候的单纯,“不过,舅舅送礼的方式还真是有点特别,是怕我不收吗?”
听木易将话说额委婉,凌维民喝茶的动作顿住,用眼神示意蓝河出去把门带上。
等蓝河走了,他才用碗盖拨了拨浮沫,抿一口茶水,不动声色道:“我送的枪喜欢吗?”
木易看着他那缓慢娴熟的动作,心态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不是不怕死,他只是觉得他大概死不了了。他端起来,用茶盖拨了拨浮沫,轻抿一口,茗香扑鼻,沁入心脾,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舒适感。他将茶碗放回手边的桌子上,用那细长的手指描摹着碗边的弧度,唇角微勾,心中五味陈杂。茶杯是曾经老爷子送的,小辈们一人一套,泡的是国内上好的信阳毛尖,入口茗香沁脾。如今快餐时代,大多数人追求快速便捷,能细细品茗,怀念老祖宗东西的人屈指可数。由此可见,凌维民其人,还挺念旧。
木易想着,最后点头道:“喜欢!舅舅给的,我必须喜欢。”
“既然来都来了,那我就再送你一件礼物吧!”凌维民没想到木易依旧淡然如初,并不在乎他摆的是不是鸿门宴,只能皮笑肉不笑道。
“什么礼物?”木易满眼欣喜,仿佛小时候得了糖果的孩童。
凌维民有些无耐的默默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跟凌斯寒小时候一个德行,特别好骗。
“水晶棺!”凌维民说着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两人面前的书柜朝两边挪开,出现了一个人形的透明盒子,“高科技的东西,据说可以千年不腐。”
“舅舅对这名垂千古的东西感兴趣?”木易听到“水晶棺”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当看到确实做的很不错,高大上的时候,笑了。
他本以为凌维民真的想送他一副棺材,谁料凌维民确实在说高科技领域的东西。木易突然有种错觉,凌维民未必有他想象的那么坏。
“你可以试试,挺高级的一个东西。咱们中国人向来追求入土为安。但,活的长久,死后被人敬仰,同样受人追捧。”凌维民说着将遥控器递给他。
“舅舅的意思是想开发殡葬领域?”木易抬手按了遥控器,那人形壳子弹开了。
凌维民点了点头,朝着窗外望了望。木易虽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心里有事。
“哦吼,真奇特的东西,让我想到了太空舱。”木易说着走进去,不觉感叹起高科技的伟大。里面虽小,但面面俱到,蒸馏、防腐等样样俱全,纯属一个木乃伊制作设备——呸——能让尸体千年不腐的储藏设备。
“还防弹呢!”在木易反应过来之前,凌维民从外面一把将门关了,电光火石之间,“太空舱”外的玻璃被血迹污了一大片。
木易趴在玻璃上愣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舅——舅舅,你把门开开。”
说完之后木易后知后觉地发现遥控器在自己手里,而玻璃外的人不可能再开口应他。
舱内温度在急剧下降,应该是二氧化碳制冷系统已经被启动。木易使劲按了好几次开关,显示都是“ERROR ”。
木易的第一反应是凌维民怕老爷子责怪,又拉不下面儿,所以要跟他同归于尽。
接着他想可能是有人对遥控器做了手脚,要让几大家族内斗。
心思百转千回之后,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本来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在狭小的密闭空间,就像喉管被无数无形的手扼住。他能够感觉到整个人连同意识都在飞速坠落,直到陷入无尽的黑暗。
蓝河从群里看到有人说听到了枪声,整栋楼都停电了,他只能从消防通道往上爬,爬到21楼的时候整个人差点虚脱。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一帮人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蓝总!”发现他的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落入他眼帘的不是保护现场,而是一帮人拿着锤子、钳子在拆公司新进的水晶棺模型。他那如父亲一般的人倒在血泊里,额部中弹,已经死硬了。这一切,距离他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都滚,滚出去!”他生平第一次发了脾气。
一直以来,他都是公司的老好人,从来没有脾气,周旋在冷面老板和一帮下属之间,将公司搞的一团和气,甚至有传闻说他一个私生子,名誉远胜过凌总的亲生儿子凌景岚。
“滚!听到没有?”他又吼了一句。心里特别恨那个早已不见踪影,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的木易。他当时能放心的离开,就是觉得那位是个有人性的年轻人,做事张弛有度,没想到他终究还是信错了。
“蓝哥,木总还在里面。”lullaby 秘书面色铁青,她是个极其臭美的瑞士小妞,平日里爱好干净,手部和面部总是护理的比她的年龄要年轻好几倍。现在,她护理姣好的指甲劈了,指尖血肉模糊,手里拿着一个钳子,用特别不标准的中文说着让他震惊的话。
蓝河愣了愣,这才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看到棺材里面确实有人。
“遥控器呢?”他问。
一帮人频频摇头。
“都找遍了,没有找到。机器的制冷系统启动了,再不停电木总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才拉了电闸。”lullaby秘书擦了擦眼角,眼妆花的好比一只偷吃了奶油巧克力的大花猫。
“拔掉电源不会吗?搞得我从一楼爬到二十一楼,浪费了多少时间?”蓝河叉着腰,忘了悲伤。
“插座太高了,我们都够不着,十三楼以上都是女同志。”一帮女子面面相觑。
蓝河思虑片刻,走过去拉起了电闸,抬脚踹了一下“太空舱”那拆的不成样子的玻璃门锁。门终于弹开,一个人从里面跌了出来,手里攥着遥控器。
那一刻,蓝河真想一枪崩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果然真的够狠,连自己都往死里整。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女同志一拥而上,都恨不得睡到那心狠手辣的人怀里去。
“一帮吃里扒外的东西!”蓝河低声咒骂一句,有些嫌弃的退了半步。
“让开,都让开!”警察也赶到了现场。
接着,蓝河连同整栋写字楼的人都被带去了警局做笔录。笔录的时候,他将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当然,也夹杂了一些个人感情在里面。
“所以蓝先生觉得木先生是将计就计,杀了凌先生之后自己走进了水晶棺,制造了一个完美的现场。”警察一字一顿地问。
“对,他是我们集团总部总裁,手段无人能及。所以我希望警察先生一定秉公处理,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警察点了点头:“会的!我们的同事在医院等着木先生醒过来,市长也已经做了重要批示。”
“谢谢警察同志!”蓝河说完,在警察同志的护送下出了警局。
他有点累,有些迷茫。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他在瑞士街头捡垃圾为生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只有六岁,他没有父母,福利院的院长说他的父亲是中国人,出车祸去世了,所以他被送到了福利院。那个时候他唯一的目标是攒钱,攒够钱回到中国去,去找院长也未曾提过的女人——他的母亲。
那一年,苏黎世的天特别冷,他得了重感冒,烧到40度,是凌维民将他从大街上捡回了家。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活过来。所以,他第一次觉得人生不再那么迷茫,他努力长大,努力感谢他的恩人。可谁料想,他的恩人会死的这么早,还是死在他最崇拜之人的枪下。
他和林跃卿两个人崇拜那个人主要也是因为出身相似,那个人却将人生变成了一首赞歌,一路披荆斩棘,不畏险阻,年纪轻轻便登上了集团总裁的位子。虽然背后有纠缠不清的几大家族加持,但也跟那个人的人格魅力不无关系。可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偶像的善良。
他一路胡思乱想着去了医院,病房门口有警察,他出示了工作证之后才被容许进入。
那人鼻中依旧插着氧气,面色苍白,病态中透着些许疏离,那种疏离透着贵气和傲气,看起来比电视上好看。
警察亦步亦趋的跟着,像极了古时候宫里的掌权太监随时防备大臣谋朝篡位时的模样。他在警察同志殷切的注视之下最终还是忍住了想拔掉那人氧气管的冲动。
好,就给你一次机会,看你如何巧舌如簧地跟我辩驳!他默默地想。
凌斯寒接到凌维民和木易出事的消息是国内下午一点半,正是上班高峰期,他的车被堵在了市中心,心情烦躁地想跳下去拆了中间的防跨越栏杆。
堵车档口,他的手机响了,他看都没看就按下了耳麦,开口表达不满:“催什么催?堵车!按时打不了卡,爱计迟到就计,要扣工资就扣,随便怎么着都行。”
“斯寒,出事了。”莫蕊简短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意识到自己接到的是国际长途之后,他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开始缓缓地往下沉,“怎——怎么了?”他语气不稳地问。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没?”莫蕊问的小心翼翼。
眼皮已经跳了整整一早上,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凌斯寒想着拍一把方向盘,使劲按了两下喇叭,有些烦躁地问:“是我舅杀了木易,还是木易打伤了我舅?”
“两个都出事了,一死一伤。”莫蕊的话说的简短。
“凌维民那老不死的,木易都那么给他台阶了,他怎么就死性不改呢?我这辈子跟他没完。”凌斯寒先入为主地觉得死的可能是木易,瞬间眼眶猩红,愤愤地骂道。“咣当”,他脚滑踩了油门,跟前面的车追了尾。
“死的是凌维民,子弹直穿脑袋,一枪毙命。”莫蕊说。
“是木易开的枪吗?”双方的呼吸声在电波里交缠很久之后,凌斯寒才语调不稳地问。
“目前还不知道,木易二氧化碳中毒休克,现在还在重度昏迷中。”莫蕊应了一句,瞄一眼手中的文件夹滑落在地,满眼震惊的白迅然。
“你瞎呀?有本事飞过去啊!”被撞车主已经下车,敲着他的车窗谩骂。
“知道了,我先处理点事情,后续飞过去。”凌斯寒声音中带着哽咽,眼中起了雾。
他挂了电话后给警务站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将事故交给交警处理,然后打车奔向机场。
苏岩也收到了消息,回家取了一趟他和凌斯寒的护照,火速赶往机场与凌斯寒碰面。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他给林森打了电话,语气中带着悲观:“森哥,木易出事了,我出国一趟,这几天你去集团主持工作。如果,我说如果我回不来,保险柜里有你的代理副董任命书,密码我发你手机,你必须给我支棱起来,将所有的调查继续下去,明白吗?”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林森皱了皱眉,手中的移液枪掉到了实验台上,打翻了学生前不久拧开的培养液,在他的白大褂上晕染出了一溜粉色污渍。
“注意安全,他们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阶段。”苏岩知道他听明白了,只是一时间没法接受。
“所以木易到底留了多少条路?光代理副董就备了俩?”
“不是他,你的任命书是我拟的。”
“不是,你大爷,你早就料到了今天?我参与集团事务较少,我怎么支棱起来?”
“子严不在,其他都还没培养起来。您在集团多年,至少手握科技版块,一定行的,你要相信自己。”
“你少来,木易到底怎么了?”
“还不清楚,传回来的消息是生死未卜,我和斯寒去了之后才能知道具体情况。森哥,林珊是谢震霆的闺女,他们都敢动,我们应该早想到这是必然,保重!”苏岩也不管林森答不答应,直接挂了电话,暴躁地可劲儿揉鬓角。
林森看着手机中被挂断的通话记录,立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三四分钟。然后在一帮学生震惊的目光中从生化实验室拿了好几盒试剂出来,脚下带风地走了。
“老师,您冷静一点。”学生之间消息传递的比较快,林森被正在楼下的蔡晨拦住了去路。
“让开!”林森眼眶猩红,推开蔡晨。
“不行!”蔡晨眼见拦不住,拦腰抱住了林森,不让他走。
“谁动他,那就是杀我,让开——”林森咬牙切齿道。
“是,老师您大可以去杀人,剧毒什么的比枪械更有用,可然后呢?您进去蹲,他就能活过来吗?”蔡晨一把将人按到了墙角,大声质问。还好苏岩刚给他发了消息,不然林森真就出研究所了。
林森闭眼,极力忍耐着要将人踢飞的冲动。同时,他深深地明白,蔡晨的话不无道理,然后呢?
“他死了,他的几个兄弟疯了,您也要疯吗?啊?林森,你最好清醒一点!你若也出事,贡子严又是个把耳朵,你觉得谁还会去在乎当年的事情,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不都全白费了?你准备拿什么去慰藉叔叔们和珊姐的亡灵?她至今尸骨未安!”蔡晨字字珠玑,才将林森从失智的边缘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