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谎言》周九女王

20、圆满的一幕

　　她抬起头来，那模样半哭半笑，着实像及了小时候闹糖吃的孩子。她说，“云姨，其实我好想你，好想言家。”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回来。
　　随着话音，言懿懿的眼泪就像止不住的珠子往下落，哭得云姨心都疼了。
　　云姨伸手帮她擦掉泪珠子，温暖又带着些许老茧的掌纹触在她脸上，却像烙印进了她的皮肤。云姨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微微笑着，“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再这样回头大家可都要笑你了。”
　　言嫂从餐厅过来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也忍不住在一旁默默感动。言渊叹了口气走过去，“剩下的话留着日后再说，现在先过去吃饭吧。”
　　说着又对着一旁的言嫂道，“让其他人先去用餐，然后把言叔请进来，咱们好像也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言嫂连连点头，“好好，我马上去。”
　　其实言家向来尊长爱幼，跟这几十年尽心尽力的言叔言姨在同一桌子吃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言渊记得这是打小就记得的事情。只是后面发生的变故，一下子失去了两个那么重要的人物，言懿懿又远走I市，这个习惯反而被阻断了。
　　如今言懿懿回来，这大概是言家近三年来，最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了。
　　那天晚上那顿饭，言懿懿觉得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顿饭桌上有云姨，有言渊，还有言叔和言嫂，大家举杯共饮，争着给她讲这几年言家、A市发生的变化。也争着要她来讲这两年在I市的经历，生怕她被人欺负受委屈。
　　言懿懿记得那个场景，是自父亲母亲离开后，言家最圆满的一幕。
　　也许是许久未回来，言懿懿在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把记得的所有事情跟现在的人串联起来，想着想着就越发没了睡意。
　　言渊开完视频会议已经很晚，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还是走了出去。他担心言懿懿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途经书房的时候发现门开着，缝隙中透着灯光。那间书房是言尊以前专用的，自三年前事故发生后，一直保留着却从未再启用过。
　　他走过去，轻轻把门推开，果不其然一眼看到了坐在暗色红木书椅上的言懿懿。
　　她大概正在翻看着什么有些着迷，抬头发现他也不惊讶，淡淡冲他笑着。道，“可能是太久没回来有些不习惯，所以想着到书房来看看。”
　　言渊不出声打扰，点点头走进去挨着她身旁站着，才发现桌面上摊开的是一本相册，右边页面是小时候的全家福，左边是他们小时候玩耍时的合影。
　　那个时候他才回到言家没几年，整个人有些孤僻排外，恰好那时候有个活泼天真的小言懿懿，总是锲而不舍地陪着他开导他。拍下那张照片的那天他还记得是在后边的花园里，当时他们正在玩游戏，不知是谁起头说要拍照，言懿懿自然一脸兴奋拉着他一起，他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也就绷着一张脸留下了这张为数不多的合照。
　　他看着她好似在回忆的神情，问“怎么样，通过这些能不能把你记得的人和事连起来？”
　　言懿懿看着照片，片刻后才淡淡点头，很轻松的样子。“嗯，差不多吧。”
　　言懿懿一页页把相册翻过去，翻到最后却看起来越难过。
　　言渊终究还是拆穿她，“说睡不着是假，其实是想念他们了吧。”
　　言懿懿看着相册里定格的笑脸有一瞬间的晃神，眼睛里的情绪流转却始终没有哭。就这么坐在书椅上转身轻轻抱住了他的腰，点点头。
　　“怎么可能不想。在I市那么久我总觉得是不是我不回来就不用承认他们已经离开的事实。可是人总是要面对现实，就像我们都不可能永远活在20岁。”
　　断了一下，言懿懿又说，“所以我现在大概能缓过来，也能接受这个现实。言渊，你不用担心我。”
　　言渊环抱着她，听到的声音像隐忍闷在玻璃罐子里的回音。手在后背像安慰似的轻轻拍着。低下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乌黑长发的发顶。他才忽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时候是言懿懿陪着他。而现在，是该换成他守着她。
　　以及，整个言家。
　　到最后，言懿懿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就像用尽全部的感情和信任。
　　她问，“言渊你告诉我，三年前的事情是不是还有隐情？为什么我找了那么久却连碎片都找不回来？”
　　他好像料到她终究会问这个问题，就这样看着她，对着她的眼睛。终于答，“我知道你今天去过绅士和市局。我也知道你会发现关于我们言家三年前的记录寥寥无几，以前我一直不愿告诉你，是因为觉得你不知道至少会有点希望和期盼。但是到了今天，你也该知道了。”
　　言懿懿的心就好像停在了那一秒，等着言渊继续。
　　“你之所以找不到，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这是当初哥哥和嫂嫂，也就是你的父亲母亲最后交待的：外界对此事必须缄口不提。其中的道理你清楚，一来是为了言家，二来......”
　　“是因为我。”
　　言渊愣了一下才点头，“没错。他们是不想你醒来后面对这样的事实，还要每天重复媒体沸沸扬扬的报道。”
　　可是言懿懿却说，“这个的原因我了解了，可是言渊，我坠江的原因呢？我脑海中那段多出来对不上人脸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儿！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对上，你的云姨的，爸妈的，甚至言嫂言叔的，唯独那个人跟你们不一样，关于他的事情从来没有脱离过，偏偏只是看不清那张脸？”
　　言渊却很镇定也很严肃。“关于这个，言懿懿我想所有人三年前就已经全部给过你答案，这个就只是车祸损伤了你的记忆神经，加上一连串的刺激让你产生的臆想症状而已！怎么你就偏偏不相信！你不相信我也罢，难道不相信你最敬爱的云姨我的母亲，不相信跟你十年友情的唐靳凡医生，也不相信现实给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