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谎言》周九女王

19、绅士

　　往事说来总是让人唏嘘，言懿懿之前还担心见到阮姨该说些什么，但是接待的小助理一边引路一边告诉她，“言小姐，我们总编几乎从不出差的，因为没多大的事情能用她出马。但是说巧不巧，昨天她刚带队去了巴黎，采访建筑设计名家威尔逊先生。你也知道这多难得，人家指明要总编出面，这不邀请函一早就发过来了。”
　　说罢又接着，“不过总编要是知道您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言懿懿淡淡笑着，说，“别去打扰阮姨了，等她回来我再去拜访。”
　　小助理自然应声，“那好。”
　　上到三楼，整个设计像个古典的图书馆，堆放着《绅士》自创办之初的每本纪念底册。
　　小助理说，“言小姐，顾先生，社里历年的杂志都在这儿了，你们随意。”
　　言懿懿点头表以谢意便一头扎进书堆里。所幸绅士不愧是绅士，虽然数量繁多却井然有序。按着编码言懿懿轻易就找到了三年前的杂志。
　　可是她一本本翻过去，又不可置信般重新翻过来仔细检查是否页面间有遗漏或者撕毁的痕迹。最后终于有些死心地把散落一桌的杂志放下。
　　她问，“《绅士》怎么可能对三年前的事故只字未提！”
　　小助理很诚恳又专业地给她解释，“三年前言家的事故我也有所耳闻，确实也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能拿来当谈资的事情，而且以总编跟言家的关系，要掩盖这个新闻也不是不无可能的。依那时言家动荡的处境，这样的消息曝光程度越大，后果就越难掌握。我想这一点言小姐也明白。”
　　言懿懿却没有点头也未回答，有什么梗在喉咙里最终却没说出来。
　　为什么当年周家出事，周笙笙被绑架的始末《绅士》却事无巨细地独家披露？
　　从绅士出来，言懿懿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蹊跷。三年前她翻遍A市大大小小的报刊杂志，甚至连电视新闻都找了，结果一无所获。
　　三年后她再回来，可是居然连公安局和《绅士》这两个权威的地方都显得对当年的事故讳莫如深，一个只有寥寥数语，一个甚至只字未提。
　　这一切好像是暴风雪下的脚印，一夜之间渐渐被淹没不见。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在这所有的下面是谁在操控一切。
　　她只觉得无形的阴影越来越朝着她笼了过来。
　　顾清源站在她后面始终沈默，直到言懿懿要走，他才开口。
　　“懿懿。”
　　言懿懿转过身与他相对，看到的是他微微笑着的嘴角弧度，整个人温暖得让她想要扑过去拥抱。
　　他说，“你先回去吧，我约了人谈点事，助理待会过来接我。”
　　言懿懿有些诧异，助理？苏苏什么时候跟着过来了？
　　可是转念一想老顾这个人办事从来稳重，也就没多问什么。点点头，答，“那好，你先忙。”
　　顾清源看着眼前的黑色车门关上，刚想转身车窗却降下，出现言懿懿那张认真的脸。
　　她问，“老顾，你是因为工作吧？”
　　顾清源没反应过来，看着她才慢慢点头。
　　得到答案，言懿懿扬起嘴角，笑容看起来有些疲惫。
　　答，“我知道了。”
　　回到言家老宅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车一路拐进了熟悉的梧桐道，言懿懿看着心里突然有些胆怯，好像两年前她离开时不顾一切，再回来时有种负荆请罪的意味似的。
　　宅子里的花草还一如她离开时的样子，就连那几个佣人都没有换，大概知道她要回来，都在一旁侯着，看到她时有些激动，但也是恭恭敬敬喊她，“小姐。”
　　管家言叔在门口迎她，整个人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红着眼眶握着她的手。
　　“二爷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懿懿，你回来了！”
　　言懿懿看着他两鬓有些发白的头发，鼻子很酸却忍着答他，“是我，我回来了。”
　　言叔看着她，满心愧疚。“回来了好，回来了好。怪言叔……”
　　言懿懿却及时打断，整个人轻松笑着，跟小时候一样调皮可爱的样子。“言叔你快让我进去吧，怎么我好不容易回来你们都把我堵在门口啊。”
　　言叔和一旁的人才收了收情绪，忙着道，“对对对，快进去快进去，二爷在里边等着呢。”
　　言懿懿进去的时候，言渊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两年时间，我们懿懿脾性倒是长了不少。亲自派人去接你回来，结果这个时候才看到人。”
　　然后看向她，“怎么？果然长大了我的话已经不起作用了？”
　　言懿懿看这阵势，心里明白言渊鲜少有这般严肃训她的时候，今天这样大概也是被她气到了。她好不容易决定回来，他自然担心，可是她偏偏忤逆了他的心思。
　　她撒娇似的笑了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二叔，我这不是都回来了嘛。”
　　言渊是有些气，却没打算对她狠心训斥。可是这个模样下的言懿懿倒让他一时想起了小时候，言懿懿也是这般软着声音摇着他的手臂，像个无辜的孩子，让他的心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懿懿，你回来了。”
　　听到熟悉温和的声音，言懿懿一回头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面容慈善的云姨，她恍惚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蹦蹦跳跳扑到云姨怀里的画面。
　　言渊看着她轻轻走过去就这么蹲下把脑袋伏在他母亲的膝上，想开口的话只好作罢。
　　言懿懿就这么歪着脑袋伏在云姨的膝上，那样熟悉的温暖让她有些难过。她轻轻唤了一声，“云姨。”
　　云姨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得很慈爱。“哎，我们懿懿真是长得越发标致了，都成大姑娘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轻易让言懿懿红了眼眶，离开言家那么久，她以为不回来就不会被触动。可是今天她才明白，无论她走到哪里，成为了什么样的人，又或是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她割舍不下的始终还是言家，以及这个家里的人。
　　也许，这是所有背井离乡的人，最殷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