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废神》藏星然

27、弑师

　　贺浔立刻领会：“你是说你伤他的时候他见过你，但今日再相见莫兄为何装作不曾相识？”

　　晋榕道：“我在程镇便见过他。”

　　“莫兄去过程镇？可我没在程镇见过他。”贺浔细细回想，当时除了至姮，旁人确实没有与他来往过。

　　“这才是奇怪之处，当时鸩魑横行，他在那时候去程镇原因有二，要不是去帮你，要不......”

　　“不可能。”贺浔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若说天界谁最温和好相处，那一定是莫忧，他能放出鸩魑作乱人间？贺浔不信，不过这话是晋榕说的，贺浔在不信的边缘留了块小小的空地，将晋榕的怀疑放了进去。

　　“我们走趟凌华殿吧。”贺浔道。

　　晋榕无所不依：“好。”

　　贺浔掏出一张可与神官通信的符纸，上书关于凌华殿的一切烧给颜以修。

　　晋榕行千行符，片刻不到二人便到了凌华殿前，通报小道进门须臾，霍帘青便出门将二人迎进了门。

　　凌华又见贺浔，十分高兴：“小浔怎的有空过来？”又见晋榕，便问道：“这位是——”

　　晋榕道：“我与阿浔是朋友。”

　　贺浔目光暗了暗，对“朋友”二字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抵触。

　　凌华一笑，命霍帘青上茶：“以修没一起来么？”

　　“来了！”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回答，接着颜以修手挽豹尾，大步跨入殿中。

　　贺浔对他道：“不是同你说走不开身就不要来了吗？”

　　颜以修瞥了他一眼，对凌华道：“师兄可否能解释下梅花庄七鸣鹜的来历？”

　　凌华一听眼神微微一变：“以修的话，师兄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颜以修拔高了尾调。

　　凌华悄悄对霍帘青使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欲走。

　　“道长不留下看出好戏么？”晋榕将不寂横在霍帘青身前，拦住他去路。

　　霍帘青当即甩出拂尘挑开不寂，飞身直往门外冲。晋榕扇花一挽，朝霍帘青身后虚虚一点，随即往后撤手，一道细细的灵力流转的微光便缠上霍帘青将他捆了个结实，霍帘青被捆成个茧子，冲凌华喊了一声：“师父快走！”

　　颜以修见霍帘青被制服，将豹尾对准凌华，道：“师兄心虚吗？”

　　凌华脸色难看，声音有些发干：“我为何心虚？”

　　颜以修见他不见棺材不掉泪，抬弓对准凌华毫不犹豫松了引弦的手，一道光箭破风直冲凌华而去，凌华急退数步仍避不开，不得已虚空一抓，手中出现一把白柄黑尘的拂尘，他抬起拂尘堪堪挡住颜以修的光箭，自己被箭的力道冲了个踉跄，撞在身后的案几上，杯壶盏碟霎时间粉身碎骨地摔了一地。

　　“这是修心？师兄不是说随师父陪葬了吗？怎会在你手中？”贺浔忙拉住蓄箭待发的颜以修。

　　颜以修一见师父遗物更加按不住，第二箭转瞬即发：“凌华！你说话！”

　　凌华昔日算得上温雅的脸上浮出一抹令人心惊的阴狠，他咬着牙，握紧修心，使出师父平日教习的身法，攻向颜以修。二人当即缠斗在一处，修心暗藏五根银针，随着凌华动作起落纷纷脱尘而出，甩向四方。晋榕展开不寂挡在贺浔背后为他打落飞至而来的银针。

　　凌华殿外众弟子见师父有难连忙纷纷前来支援，涌殿外台阶上好似一波波灰色浪潮，晋榕抬手一划，一道结界落下，将众弟子与殿内几人隔了开。

　　凌华虽有师父灵力厚重的法器在手，可颜以修做了天界多年的神，修为岂是一届凡人修士可比，很快便不敌颜以修。

　　“嗖嗖嗖！”

　　颜以修最终连发三箭，此时凌华已毫无抵挡之力，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贺浔强行按下豹尾，问凌华：“师兄，修心是从何而来，七鸣鹜是你派霍帘青送到陶宅的吧，千尧山下的修士是你们杀的吗？”

　　凌华战败，身上不少伤口隐隐渗血，他费力地从地上站起身，拖着伤体，寻了个椅子靠着，他轻笑一声，不知在笑谁，沙哑着声音道：“我自小聪颖，机缘巧合下父母把我送到师父那，自以为能修成正果，可上了山才发现，师父早已从乞丐堆里捡回了你。”凌华抬头望着脸色铁青的颜以修，他喘了口气继续道：

　　“你太顽劣，加之我年纪比你大几岁，师父便让我做了师兄。”

　　颜以修道：“我问你本该与师父遗骨埋在一处的修心怎会在你手中？”

　　“后来，师父抱着你上了山。”凌华眼神空洞，脖子转向贺浔，“从那时起，师父便偏心于你二人，只因你们缘姿比我高，咳......”

　　凌华呕出一口血，他仿佛不允许自己如此邋遢，抬手一抹，青色袍袖晕开一片鲜红，他皱眉，抬起另一手想摘掉袖子上那块血迹，但颤抖着手停了片刻，复又垂下作罢。

　　“所以我加倍苦修，有今天的成就只想让师父知道，我才是他最出息的弟子。”

　　贺浔道：“师兄苦修的手段是否太过阴暗？”

　　“阴暗？我放出的妖，我自然控制得住，只要那些凡人几条命，便可使我扬名，何处阴暗？”

　　颜以修怒不可遏，扬手一拳打在凌华脸上，又被贺浔拉回来。凌华呵呵直笑：“然虚那老东西说的没错，颜以修太冲动，贺浔优柔，我最平庸。”

　　“他临死前都不敢相信是我唤来的妖兽伤了他，哈哈......”

　　“你说什么！”贺浔放开颜以修，后者僵在原地。

　　凌华清癯的脸肿起来一边，一字一顿重复道：“然虚，我杀的。”

　　“你去给师父陪葬。”颜以修没有暴怒，相反异常平静，他抬起豹尾，手上蓄了十成法力。

　　贺浔没有再拦，站在原地。

　　“停手！”殿中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众人齐齐转头。

　　“风神为何屈尊前来？”颜以修手上没松半分。

　　云归依旧老样子，像只随时准备开屏的孔雀整整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向晋榕点头招呼：“朋友你也在，此人犯了天规，须得拿回天界按规处置。

　　“况且还有千尧山修士尸体还没交代清楚，南交君不可擅作主张。”云归补充道。

　　“那些修士坏了我的事，自然要除掉。”凌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云归道：“那你为何将特征明显的尸体丢到千尧山下？这岂不是自曝短处？”

　　此番凌华却没有答话，望了望被捆到一旁的霍帘青。

　　颜以修虽冲动可并不傻，不情不愿地放下豹尾：“师父从未偏心我与贺浔，他真正偏向的一直是你，修心含他毕生修为心血，他原本就是要留给你的。”

　　凌华猛然抬头，有些滑稽的脸上褪下先前的阴狠，此时显得有些茫然。

　　“否则你为何能完全掌控修心？”颜以修完全冷静下来，“走吧风神殿下，我也要回穆恩村。”

　　云归点点头，施法术带上凌华，贺浔道：“云归带上他——人呢？”

　　方才还在地上的霍帘青赫然消失无踪，原地只剩一块傀儡木，凌华还没从颜以修的话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立在原地。

　　晋榕皱起眉，一块傀儡木瞒过了在场的神、废神和妖王，他究竟是何人所造？

　　云归道：“此事我会如实报与天君，二位，告辞。”

　　云归说罢便没了踪影，颜以修一语不发紧随其后。

　　贺浔望着殿中满地狼藉，有些怅然，他捡起凌华遗落的修心，小心收好，对晋榕道：“走罢。”

　　二人出了殿门，门外成千弟子如临大敌地望着他们，晋榕淡淡开口：“凌华真人与霍道长已往仙境，诸位可接管凌华殿，亦可自行离去，只需谨记，善恶终有报，我辈之人，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贺浔明白晋榕的意思，凌华与霍帘青作恶，众弟子无辜，他们最初追随凌华也不是为了他那些个邪魔外道，如今凌华伏法，总不能告诉他们修了许久的道是假的。是以不如在他们心中给凌华个体面，亦是提醒他们勿忘初心，也可守护这一方百姓。

　　晋榕问道：“要去穆恩村看看吗？”

　　贺浔点点头：“嗯。”他总觉得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所有的事情都串到一起，编出一张大网，不知道要罩住谁。

　　岩溪城还如往日般喧闹繁华，只是贺浔这次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头一回是重逢，这回确实师兄弟翻脸。晋榕照旧运起千行符，只是此次过了许久眼前还是一片迷雾，贺浔想着这功夫都够打好几个来回了，刚想问问晋榕，还没开口便见眼前迷雾渐渐消散，却是一方从未到过的天地。

　　眼前不是穆恩村，也不是附近的鸿运镇，而是连绵起伏一片山区，远处山峰隐在缥缈无端的薄雾中，消只露出个浅浅的影子。近处高山巍峨耸立，山间绿涛如怒，群山如同才高德众的大隐之士，默然地凛凛而立。

　　接着二人不受控制地下落，直到停在山间一所宏大却分散的院落前。

　　“冥君的幻境。”晋榕波澜不惊道。

　　贺浔：“谁？冥君？”他在天三百年从未听过三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冥君是他自封的，不是什么官职，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来路不明行事低调，鲜少有知道他的。”晋榕率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贺浔跟在他身后，一进门当头便撞来一个半人高的小崽子，急匆匆从他身体穿过去。

　　“哎......”

　　晋榕道：“无事，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时，方才那个跑过的小崽子又急匆匆回来，身后还跟了个十六七的少年人，眼睛明亮，露出像两颗小虎牙笑道：“你慢些！穆玄见你如此毛躁定要训你！”

　　晋榕见了那少年往这走，拱手道：“冥君大人，别来无恙。”

　　那少年顿住脚步，藏起虎牙皱起眉头，看似很是不悦：“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