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满纸鬼话》两三月

3、第三章

　　第二天，周尔难得起了个大早，他对着镜子，仔细地刷了牙洗了脸，又刮干净了胡子，顺道还剃了剃鬓角，用吹风给自己吹了个精神的发型。

　　临出门前，他选了一套看似简单，实则贵的让他半个多月没敢吃肉的衣服，再往嘴里丢了两颗口香糖，一边嚼着一边敲开了漆瑜家的门。

　　漆瑜反而显得随意很多，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都服服帖帖地顺在脑袋上，身上穿了件浅灰色的居家服，裤子是米白色的，他戴了副金丝边的眼镜，一双疑惑的眼睛眯了起来：“您是？”

　　才分开一个晚上，这么快就不认得了？周尔没好气地说：“我啊！你邻居！”

　　清晨的阳光从阳台上透过来，漆瑜捏着眼镜腿，看着眼前这个跟阳光融为一体的俊秀少年，终于从对方熟悉的语气中听出了端倪，他眼角微微抽搐，冷声问道：“有事吗？”

　　“我没吃早饭。”周尔说完就大力推开门，闯了进去，接着转过身，对着尚在门口愣神的漆瑜得意地笑道：“来蹭一蹭。”

　　“有客人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周尔的背立马僵成了一块石板，压的他腿有些酸，他特意观察过漆瑜的手，并没有戒指，难道是......女朋友？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么一出，他干笑着转身，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长腿腰细的女人。

　　林雨婉站在窗户旁边晒太阳，怀里抱着一直半闭着眼睛的橘猫，她一边给猫顺毛一边对周尔微微点了个头，笑道：“你好。”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配上中长的卷发，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女。

　　周尔退后几步，将漆瑜拉了过来，强作镇定：“哈......哈哈......这嫂子？你也不给介绍介绍？”

　　漆瑜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他没有理会周尔，而是沉默地去了厨房。

　　“不是。”林雨婉笑的落落大方：“就是普通朋友，你好，我叫林雨婉。”

　　“哦。”周尔长舒了一口气，他自来熟地做到离林雨婉最近的沙发旁，笑嘻嘻地说：“那真是可惜了，美女，你长得真好看，我叫周尔，认识一下？”

　　林雨婉优雅地用手遮住笑颜，说道：“没想到他还有你这么有意思的朋友。”

　　“我也觉得我挺有意思。”周尔一边单方面地跟林雨婉热络，一边用余光瞥着漆瑜的动静。

　　好半天后，漆瑜才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端着两个白瓷平底的盘子，里面装了面包和几个鸡蛋，依旧不发一言地放在了餐厅的桌子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周尔半点不客气地坐到了漆瑜的对面，抓起面包就往嘴里赛，漆瑜给他递了个叉子，他摇了摇头，心想，怎么这么讲究呢！

　　林雨婉怀里的朵朵灵敏地挣脱出来，他飞快地窜到餐桌上，粉色的鼻子在周尔拿着面包的手边蹭来蹭去，圆圆的眼睛里都是委屈和渴望。

　　“不管它。”漆瑜发话了：“它不吃，给它也是浪费。”

　　“行。”周尔转身招呼林雨婉：“美女，过来吃早饭啊！”

　　林雨婉摇了摇头，她走到漆瑜身边，双手抱在胸前：“漆瑜，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要想开一点，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打电话给我。”

　　周尔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林雨婉走到玄关处，从上方的黑色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斜挎包，将包包背在肩上，她转身对朵朵招手：“朵朵，妈妈要走了，快来亲亲妈妈。”

　　朵朵很听话地跑到林雨婉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脚踝。

　　“真乖。”林雨婉揉着朵朵的头，真像个喋喋不休的老母亲：“不能再吃罐头了知道吗？你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朵朵像是听懂了，突然不高兴了，它气呼呼地背过身，重新跳到了餐桌上，开始跟周尔抢食。

　　“请你以后......”漆瑜突然开口，语气冷漠：“不要再过来了，我待会儿会把门的密码换掉。”

　　林雨婉拉门的手顿了顿，她转头看向漆瑜。

　　周尔在她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真是我见犹怜，但是漆瑜没有半点反应，他依旧是冷冷地坐着，不动声色地吃着面包。

　　突然，他像是噎住了，猛的咳嗽了两声。

　　林雨婉赶紧跑到客厅，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周尔联想到林雨婉对漆瑜家的熟悉程度，不免有些深思。

　　“哥！”

　　周尔被漆瑜这一嗓子清脆的声音叫得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漆瑜将他嘴角的面包屑擦掉，然后温柔娇媚地对他说：“今天刮胡子了？可比之前帅多了。”

　　“之前也帅。”他摸了摸嘴角，回味着漆瑜手指的温度，就算现在是陈媛媛占着这具身体，手却仍然是漆瑜的，他馋的本就是漆瑜的身子，此时不由得心花怒放，开口接茬道：“帅的比较低调。”

　　林雨婉端着水杯的手有些尴尬，她笑了笑，对漆瑜说：”你没必要这样，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这样，我也不会生气的，你......“她叹气似地摇了摇头：”总之是没必要。“

　　“关你屁事！”漆瑜嫌恶地开口：“要走就赶紧，别耽误我们吃饭。”

　　周尔乐得开了花，他头一次觉得陈媛媛这么可爱。

　　“好，我走。”林雨婉立刻就被激怒了，她沉着脸，走到门口。

　　周尔边剥鸡蛋边对门口喊：“美女，记得把门带上。”

　　“砰”的一声巨响。

　　周尔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他抓住漆瑜的手，使劲儿地摸来摸去，笑道：“妹妹，想哥了不？”

　　“哼！”漆瑜娇羞地一转头。

　　再转过来时，他连忙将手从周尔的手里抽出来，大惊失色道：“你干嘛？婉婉呢？”

　　“婉婉？”周尔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称呼，亲密过了头，他用纸巾擦了擦手，波澜不惊道：“她走了。”

　　漆瑜立马往门口望去：“什么时候？”

　　要命，周尔居然从漆瑜的眼神中看出了慌乱和关切。他清了清嗓子：“都说了你见鬼了，鬼一出来你就歇菜了，自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漆瑜有些落寞，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尔，低声道：“台长让我先不要去上班了，在家里等通知。”

　　他走到茶几前，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也不知道现在的主播是谁？”

　　周尔一屁股坐到漆瑜旁边：“别看了，肯定不如你播的好，不说别的，就说形象这方面，说能比的了......哇这男的好帅啊，你同事？”

　　漆瑜：“......”

　　“不是。”周尔赶紧往回找补：“我不是这意思。”

　　“我昨天播了这个案子。”漆瑜丝毫不理会周尔，他听着电视里的播报，缓缓开口：“真希望早日找到凶手。”

　　周尔往电视里看了一眼，屏幕上列出了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以及死者的姓名：陈某媛。

　　这张熟悉的照片......他扭过头看向漆瑜：“你知道陈某媛叫什么吗？”

　　漆瑜显然时没搞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于是不搭腔，继续听报道。

　　“她叫陈媛媛，19岁，是KTV陪酒的。”周尔将头仰着，靠在沙发上。

　　漆瑜转过头，脸上挂着探寻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周尔吊儿郎当地抖起了腿，他笑着说：“你说我怎么知道？”

　　漆瑜说：“因为你就是凶手。”

　　周尔：“......只是因为她恰好是我要抓的那只鬼。”

　　漆瑜一愣，接着扭过头看着电视，不说话。

　　半晌后，他突然转过来，对周尔说：“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在我身体里的那个......”

　　“对！对对对！”周尔很兴奋，这人终于开窍了。

　　漆瑜当然不是突然开窍，这都是因为昨晚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泡在浴缸里，给自己的脚涂鲜红的指甲油，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了，粉色的玫瑰花瓣飘在水面上，他不知道这瓶指甲油哪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下吓出了一身冷汗。

　　接着，漆瑜提出了灵魂拷问：“你既然是抓鬼的，为什么还不抓？”

　　周尔慌了：“我......”

　　漆瑜：“你不行？”

　　“......”周尔正经了起来：“因为她附身在你身上，我强上的话，会对你有伤害，鬼要抓，但是也不能伤人对吧？”

　　“哦。”漆瑜继续问：“那该怎么办？等她自愿被你抓？”

　　“这怎么可能？”周尔嘲笑道：“要有那么简单，我至于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久吗？”

　　“可能啊！”漆瑜突然发出声音，接着他惊恐地对周尔说：“我刚刚说话了？”

　　刚说完，他又开口：“你们帮我找到杀我的凶手，我就跟你走。”

　　两人屏气凝神，过了几秒，见陈媛媛没再说话，漆瑜突然站起来，对周尔说：“你还在等什么？”

　　周尔：“？？？”

　　“快去找凶手！”漆瑜边走边说：“你等我换个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周尔哑然失笑：“去哪找啊？找凶手是警察的事，要咱俩干嘛？”

　　“不行。”漆瑜在房里换衣服，声音透过门缝穿出来：“等警察不知道要等多久，太被动了。”

　　周尔的眼镜瞪得跟铜铃似的，费力地往门缝里望过去，却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背脊，线条流畅，他心猿意马地应道：“那你倒是告诉我，去哪找？”

　　“黄金时代。”漆瑜又开口了。接着，他立马说：“黄金时代，刚刚是陈媛媛说的，快，跟我走。”

　　周尔笑着摇了摇头，抬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