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洛蘭

55、“安东计划”

　　“（1942年11月10日）这个可怜虫（皮埃尔-赖伐尔，时任维希政府总理）想也没有想到德国人将把怎样的既成事实摆到他的面前。当赖伐尔在隔壁房间里抽着香烟和各式各样的人交谈时，德国方面正在发出占领法国的命令（11月10日晚20点）——关于即将采取的行动，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讲。冯-里宾特洛甫告诉我，要到第二天早晨8点钟才会这样通知赖伐尔：由于夜间接到的情报，希特勒迫不得已着手全部占领法国。”
　　——意大利外交大臣加莱阿佐-齐亚诺伯爵（墨索里尼女婿）

　　10月23日，蒙哥马利率领英国第八军团在阿拉曼发动进攻。尽管德、意军战线仍在固守，尽管隆美尔仍在拼命调动他那些备受打击的各师，以抵挡来自各方的进攻，但此时的形势已经毫无希望了，隆美尔没有人员、坦克、汽油的后备力量。11月初，蒙哥马利的步兵和装甲部队突破了战线的南部，开始压倒守卫这一防线的意大利师。几天后，隆美尔不得不带着他的残兵步卒撤退，他们在半个月内撤退了700英里，一直撤到班加西以西。阿拉曼一役，隆美尔的96000名非洲军中，伤亡和俘虏者达59000人，其中德军有34000人。

　　1942年11月7日，星期六。午饭后，阿道夫-希特勒准备乘车赶往慕尼黑，因为国社党的老党员将在慕尼黑举行一年一度的庆祝“啤酒馆政变”的纪念集会，希特勒预定要在会上发表演说。就在希特勒坐在从东普鲁士开出的专列赶往慕尼黑时，11月8日凌晨1时30分，艾森豪威尔统帅的英美部队在法属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海滩登陆。当天早晨，维希政府总统贝当元帅宣布与美国断绝外交关系，并表示法国军队将抵抗英美的入侵。

　　在8日下午15时抵达慕尼黑后，希特勒随即招来了意大利外交大臣齐亚诺伯爵和维希政府总理皮埃尔-赖伐尔，告知他们关于德国将执行“安东计划”——即“全面占领法国，登陆科西嘉岛，在突尼斯建立一个桥头堡”，以此保护法国南部免遭同盟国入侵。在艾森豪威尔的北非登陆部队赶到之前，德国飞机已经开始空运部队，占领了法属突尼斯（这里插一句，“720事件”主谋施陶芬贝格伯爵就是在突尼斯受的重伤），而意大利人则占领了科西嘉岛。

　　1942年11月中旬。巴黎，雅尔约斯伯爵府邸。

　　“他们占领了维希法国，这完全违反了《停战协定》！”罗贝尔伯爵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德国人的战线越拉越长了，盟军在北非登陆会转移他们在东线的一部分兵力，他们迟早会完蛋的。。。。。。”

　　“那么，贝当元帅呢？他们难道不抗议么？”卡特琳娜问道。

　　“抗议了，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罗贝尔随即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现在，他们一边占领了法国全境，一边到处抓捕抵抗分子（注：抵抗运动在维希法国一直很活跃）。。。。。。巴黎也是，到处在抓人！”

　　“罗贝尔，我很担心！”卡特琳娜望着罗贝尔，关心地说道。

　　“你放心，卡特琳娜，我没事！德国人一直很信任我。”罗贝尔继续说道。“不过，前几天，我工厂里有20几个工人被抓了！”

　　“他们也是组织里的人？” 卡特琳娜惊讶地问道。

　　“当然不是。”罗贝尔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每周四下班后，总有一些工人会去齐默咖啡馆聚会，在那里喝上一杯，聊聊天放松放松。前几天，那些工人在那里聚餐闲聊，做出了一些极其冒失的事情。有一个家伙，径直走到两个正在与纳粹情人用餐的法国女人面前，骂她们是婊子、叛徒！随后，他们便和德国人动起手来，最后所有人都被盖世太保抓了。。。。。。我能够理解他们的爱国热情，但是在那种场合下大声地说出来，反倒是极其不明智不谨慎的！”

　　“那德国人。。。。。。会把他们怎么样？”

　　“他们现在被关在弗雷纳监狱里（注：男性抵抗分子一般被关在弗雷纳监狱，女性被关在罗曼维尔监狱）。后面的事情，就很难说了。。。。。。也许，他们会被送到布痕瓦尔德或者达豪集中营，也有可能被枪决！”

　　“可以把他们救出来么？动用你的关系！”

　　“我去找过福赫斯少校，不过他对此无能为力，或者说根本漠不关心！”罗贝尔苦笑了一下。“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按时向德国方面发货就够了，至于多几个或者少几个工人，并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局势下。。。。。。”

　　“那现在怎么办？” 卡特琳娜继续问道。

　　“很多工人，都是父亲在世时就一直为我们工作的。他们辛勤劳作、忠心耿耿，我不能对他们的遭遇置之不理！” 罗贝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卡特琳娜，如果你愿意出面的话。。。。。。”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其实，不用罗贝尔开口，卡特琳娜也大致猜到了罗贝尔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去找阿尔弗雷德？”

　　“可以通过他，去卡尔-奥伯格司令那里通通关系。卡尔-奥伯格是纳粹驻巴黎的党卫军司令，他也掌管着盖世太保！每个工人，我愿意掏10万法郎！20几个人，就是200万法郎！我愿意把他们都赎回来！” 罗贝尔继续说道。

　　“我。。。。。。”卡特琳娜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罗贝尔，我明白了！不过，我只能试试看，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那天，你和他。。。。。。”罗贝尔望着卡特琳娜，欲言又止。

　　“他那天心情很不好，他的哥哥死在了东线！” 卡特琳娜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尔弗雷德不是坏人！而我，却在利用他。。。。。。”

　　卡特琳娜和海因里希已经分手一年多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正直热情的青年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她又怎么能抵挡住这种快乐和欢愉的诱惑呢！卡特琳娜心里不敢否认，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有点喜欢他了！可是，她明明还爱着海因里希啊！这种内心选择的矛盾痛苦和爱国主义的细微要求一直在折磨着她！自从上次阿尔弗雷德从德国回来以后，卡特琳娜和他就没有再联系过。两人好像都心照不宣，好像都在刻意躲避着对方！本来，卡特琳娜觉得两个人就此互不联系也挺好的，可现在。。。。。。

　　“尽力而为吧，这里有一张被逮捕的人员名单！”罗贝尔冲着卡特琳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为了我们的同胞，耍点狡黠的手段也是必须的，单凭一腔正直的爱国热情可赢不了这场战争！”

　　“是呀！只能这么做了！试试看吧！”卡特琳娜心里暗暗想道。

　　出乎卡特琳娜意料的是，阿尔弗雷德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答应两天后与她一起在位于巴黎第五区的银塔餐馆里吃午餐——那里也是德国军官平常喜欢光顾的地方。

　　“你好！卡特琳娜！” 两人见面后，阿尔弗雷德握起卡特琳娜的右手轻轻吻了一下。虽然只有半个月没有见面，阿尔弗雷德已经一扫刚从德国回来时的阴霾，整个人看上去正常自如，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那双清澈的深绿色眼睛凝视着卡特琳娜的脸，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好！阿尔弗雷德。” 卡特琳娜微笑着说道。随后两人便缓缓步入餐厅富丽堂皇的接待厅。一名餐厅侍者立即走上前来引着两人乘电梯进入顶楼宽敞明亮的餐厅，来到了一扇透亮的落地窗户前入座。即使是白天，头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依然显得晶莹剔透。

　　“这里的视野棒极了！” 卡特琳娜向窗外望去，餐馆正对着塞纳河对岸的西岱岛，与巴黎圣母院隔河相望。

　　“是的！这样看过去，塞纳河畔的风景一览无遗！据说，我们的皇帝和俄国沙皇都曾经在这里用过餐。” 阿尔弗雷德继续说道。银塔餐厅建立于16世纪，历史上曾迎接过多位法国国王莅临。1867年4月1日巴黎世界博览会开幕，在拿破仑三世夫妇的热情邀请下，各国君主如雨点般降临巴黎，这是此前世博会所没能达到的盛况，因此这届世博会也被誉为“贵族的芭蕾舞台”。开幕式当晚，德国威廉一世、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和皇太子萨沙（即未来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在听完歌剧后，特意来到银塔餐厅用餐，因此当晚也被称为“三皇帝的晚宴”。

　　此时，餐厅的品酒师抬着一本厚厚的酒单，恭敬地走上前来，准备根据两位客人想要的地区、年份、口感、价格等，推荐最适合的葡萄酒。银塔餐厅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酒窖，即使在战争时期也保存着十几万瓶的藏酒，其中更有价值连城的酒中珍品，这里是生活考究、注重品味的人士绝对不可错过的地方。

　　“就这个吧！” 阿尔弗雷德笑着说道。

　　“1921年的拉菲。好的，长官！您很有品位！” 年份差异是决定葡萄酒质量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因为每一年的气候环境均不同，气候差异决定了该年葡萄质量的好坏，而葡萄质量的好坏又直接决定了葡萄酒的品质。对于波尔多产区来说，1900年、1921年等都是很好的年份。而罗思柴尔德男爵家族旗下的拉菲酒庄（位于波尔多地区菩依乐村）更是享誉世界的顶级酒庄。

　　随后，阿尔弗雷德饶有兴致地看着整个醒酒过程，丝毫没有在意卡特琳娜正在看着他。只见品酒师在红酒底部点上了一支蜡烛，开始对红酒微微加热，以起到慢慢苏醒的效果。随后，便将红酒倒入醒酒器后静放，一般放置半小时以上为最佳。

　　“我听说这里的血鸭特别有名。”阿尔弗雷德转过头来看着卡特琳娜，继续说道。

　　“是的！从1890年开始，客人们享用的每只鸭子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也曾经来过这里，他当时享用的鸭子是328号。”卡特琳娜笑着说道。血鸭是银塔餐厅的招牌菜，其中最独特之处就是用特制的容器将鸭血榨出，以烈酒作底，与酱料和鸭汤混合加热。味道浓厚的鸭胸肉片，沾上酱料送入口中，味道层层绽放，让人满口留香、回味无穷！

　　“那我一定要品尝一下。” 阿尔弗雷德听罢，冲着卡特琳娜微微一笑。

　　用完午餐，卡特琳娜左手挽着阿尔弗雷德的手臂，两人便沿着塞纳河开始散步。

　　深秋的风已经变得清冷起来，卡特琳娜将另一只手揣在了大衣口袋里，她摸了摸装在大衣口袋里的名单，内心有些忐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个人一言不发，就这样一直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时，卡特琳娜指着远处的圣母院桥，对阿尔弗雷德说道，“横贯整个巴黎，从西边的勒佩克郊区到东南方向的舒瓦西，塞纳河上一共有40多座这样的桥梁——它们是连接巴黎各区的动脉。如果没有这些桥梁，弯弯曲曲的塞纳河就会又成为2000多年以前巴黎在河中央一个岛上建城时那样的不可逾越的天堑。比如，这座圣母院桥，它连接着西岱岛上的巴黎圣母院和塞纳河对岸的——市政厅。”

　　“在这40几座桥梁中，有一些则被巴黎人视为艺术瑰宝。”卡特琳娜继续说道，“比如，那座亚历山大三世桥。1896年，刚刚加冕的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后亚历山德拉受邀来到巴黎，作为当时法俄友谊的象征，这座桥以它的奠基人、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父亲亚历山大三世的名字命名。”亚历山大三世桥于1900年落成，有“世界最美的大桥”之称，全长107米的桥身由一个桥拱组成，桥身较低是为了不影响塞纳河两岸——香榭丽舍大街和荣军院的视野。桥的两端和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是镀铜骑士群雕像，飞马振翼欲扬、非常生动。而桥身是一群动植物图案与一组花环图案，是极佳的艺术珍品！

　　“巴黎是座伟大而美丽的城市，我很留恋这里。”阿尔弗雷德一边散步，一边说道。

　　“那么，你。。。。。。”卡特琳娜停住了脚步，望着阿尔弗雷德，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尔弗雷德也停下了脚步，他凝视着卡特琳娜，眼神依旧是那么温和。

　　“你还是要去。。。。。。东线么？”卡特琳娜惊讶地问道。

　　“我还在考虑，还没和司令谈过。。。。。。那么，你希望我去么？” 阿尔弗雷德微笑着问道。

　　“当然。。。。。。不！你知道的。。。。。。” 卡特琳娜说罢，便低下了头。她当然不希望阿尔弗雷德去东线，一方面，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喜欢上了阿尔弗雷德，她不希望他去东线盲目地送死。另一方面，罗贝尔一直希望能够继续利用她和阿尔弗雷德的关系，做些对抵抗组织来说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万一他去了东线，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卡特琳娜。。。。。。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阿尔弗雷德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搂住了卡特琳娜的腰。“那天，我情绪有点激动，请你原谅我的失态！”

　　“没关系，阿尔弗雷德！我明白！” 卡特琳娜抬起头来望着阿尔弗雷德，她的眼神显得异常温柔。

　　“卡特琳娜，我喜欢你！不管你心里是否有别人，这都是我的选择。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不应该给你那么大的压力，强迫你对这份感情进行回应！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想你。。。。。。” 阿尔弗雷德凝视着卡特琳娜的眼睛，他温和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兴奋与激情。

　　“阿尔弗雷德！” 卡特琳娜只感觉到他的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不禁慢慢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两人的嘴唇轻轻触碰在一起，卡特琳娜不由自主地搂住了阿尔弗雷德的脖子。。。。。。在清冷的秋风中，他们的亲吻变得越来越热烈，卡特琳娜感觉一阵眩晕、一阵窒息、一阵炙热！她的确喜欢上了阿尔弗雷德，是的！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幸福美好的感觉，天哪！她孤独得太久了，便任由自己肆无忌惮地陶醉在这份甜蜜的拥吻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继续沿着塞纳河畔慢慢散步兜风。此时，卡特琳娜心里暖暖的，她拽紧了放在大衣口袋里的名单，决定将罗贝尔托付的事情说出来。

　　“阿尔弗雷德！有一件事情。。。。。。” 卡特琳娜轻轻说道。

　　“怎么了？亲爱的！” 阿尔弗雷德挽着卡特琳娜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

　　“一件傻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卡特琳娜欲言又止。

　　“没关系，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愿意听。” 阿尔弗雷德笑着说道。

　　“其实，是关于罗贝尔。”

　　“然后呢？”

　　“罗贝尔的工厂里，有20几个工人——每周四下班后，他们总喜欢去齐默咖啡馆聚会，在聊聊天放松放松。前几天，那些工人和两个德国人动起手来，最后所有人都被盖世太保抓了，他们简直太冒失了。。。。。。这些工人，很多都是父亲在世时就一直为我们工作的，他们辛勤劳作、忠心耿耿，我不能对他们的遭遇无动于衷！所以。。。。。。所以，是否可以去请卡尔-奥伯格司令帮帮忙，请他网开一面，释放这些工人！每个工人，罗贝尔愿意掏10万法郎！罗贝尔愿意把他们都赎出来！这里，有一份名单！”说罢，卡特琳娜把大衣口袋里的名单掏了出来，递给了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拿过名单扫了一眼，然后抬头望着卡特琳娜，他的目光变得冷峻凌厉起来，仿佛看穿了卡特琳娜的意图一般。

　　“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阿尔弗雷德冷冷地问道。

　　“当然。。。。。。不是！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卡特琳娜收敛起了嘴角温柔的笑意，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失望和遗憾，还有一丝隐藏的秘密被揭穿的尴尬。

　　“请把名单还给我吧！”卡特琳娜从阿尔弗雷德手里拿过了名单，便扭头独自往前走去。

　　“不要走！”刚走出几步，卡特琳娜只觉得阿尔弗雷德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自己，他把头伸埋在卡特琳娜的秀发里。“不要走！”

　　“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他们没有偷盗、抢劫，就是因为和德国人打了一架，就被抓了起来。。。。。。”卡特琳娜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 阿尔弗雷德仍然从背后紧紧抱着卡特琳娜，贪婪地吮吸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我会去和司令谈的。为了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阿尔弗雷德！”卡特琳娜慢慢转过身来，阿尔弗雷德继续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人相互对视，目光再次交融在一起。

　　“再吻我！阿尔弗雷德！”话音未落，一个炙热的亲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双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