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洛蘭

32、分手

　　“现在，她亲自打破了我对她神圣的信任。”
　　——歌剧《女武神》第三幕

　　“卡特琳娜！” 海因里希一进门，就将卡特琳娜紧紧搂入怀里。

　　“海因里希！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卡特琳娜惊讶地问道。

　　“事情非常突然！我们接到命令，要回国换装备，然后去东普鲁士。”

　　“东普鲁士？为什么？难道你们要。。。。。。” 卡特琳娜惊讶地说道。那么，近期关于德国要攻打俄国的传闻，原来都是真的！

　　“我们的下一个军事目标可能是。。。。。。来，我慢慢告诉你，我也是前几天才得知的消息。”海因里希松开了自己的手，搂着卡特琳娜往客厅走去。

　　“等等！海因里希，我们出去走走好么？”卡特琳娜一想到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的乔治，便想马上阻止海因里希。

　　“亲爱的，我是乘昨晚的火车来巴黎的，一晚上在车厢里并没有休息好。今晚8点，我就要搭乘火车回德国了。在这期间，我只想和你静静地呆在一起，并且还要告诉你一些重要的事情。”卡特琳娜仔细一看，海因里希的脸色略显疲惫，双眼还有一些红血丝。

　　不管卡特琳娜愿不愿意，海因里希还是搂着她径直走入客厅。幸运的是，客厅里空无一人。看来乔治一定是躲在了与客厅相连的书房里，卡特琳娜大大松了一口气。

　　与卡特琳娜不同的是，海因里希在一进入客厅时就发现了异样。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并且患有严重的气管炎，海因里希从来不抽烟，而且对烟味极其敏感。此时，他不仅敏锐地闻到了烟味，并且还注意到桌子上香烟缸里一截尚未燃尽的烟头仍然在冒着丝丝火星和缕缕白烟。

　　“卡特琳娜，你有客人来过么？”海因里希转头问道。

　　“罗贝尔先前回来过，他刚走没多久。”卡特琳娜笑着答道。

　　“不，不是罗贝尔。”海因里希走到了沙发前，他捡起了被遗落在沙发上的香烟盒，对卡特琳娜严肃地说道，“这种香烟叫“好彩烟”（又叫“多彩烟”），产自美国。不仅在一般市面上，甚至在黑市上也买不到。这种香烟，只有抵抗分子手里才有！”

　　卡特琳娜仔细一看，只见在白底红圈的香烟盒上，赫然印着“LUCKY STRIKE”字样。

　　“我虽然从来不抽烟，但是我的战友们都很喜欢这种烟，他们通常会开车去基地附近的警察局购买。而这种烟，往往是警察们从抵抗分子那里没收来的。卡特琳娜，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家里会有‘好彩烟’？”海因里希继续追问道。

　　“海因里希，我也不知道这是罗贝尔从哪里弄来的。你知道的，我对他的事情向来不太关心。”卡特琳娜有些心虚了。

　　“不，这不是罗贝尔的。这个人肯定还在房子里，他并没有离开。烟头是他匆忙中扔掉的，甚至还没有完全熄灭。”海因里希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卡特琳娜居然和抵抗分子有联系！

　　“噢，海因里希，不要管什么‘好彩烟’了，好么？我们出去走走吧，你说要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卡特琳娜一心只想把海因里希带出这所房子，不能让他发现家里藏着一个英国人。

　　“不！卡特琳娜，跟我说实话，这个人是谁？他躲在哪里？”对于海因里希来说，卡特琳娜的言行只会让他更加怀疑。作为一名德国军人，他不能容忍任何与德国为敌的抵抗行为，更不能容忍卡特琳娜和抵抗分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海因里希！不要再问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卡特琳娜哀求地说道。

　　“为什么？他到底是谁？如果你不说，我就自己搜！”说罢，海因里希开始掏别在腰间枪闸的手枪，并准备走向书房。

　　“不！海因里希，你不能去！”卡特琳娜冲到了海因里希的面前，一伸手拦住了他拔枪的胳膊。

　　“这个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海因里希激动地问道。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 卡特琳娜鼓足勇气，镇定地答道。“他是一个英国飞行员，被你们打了下来。他肺部中弹了，伤得非常严重。”

　　“什么！英国人，你窝藏了一个英国人！卡特琳娜，把他交出来，我必须把他带走！” 海因里希激动地说道。

　　“他的伤口还没有好，我不能让你把他带走！”卡特琳娜牢牢记住罗贝尔的嘱托，一定要把这个英国飞行员照顾好、保护好，她不能让海因里希就这样把他带走。

　　“为什么？就算我把他带走，他在战俘营里也会得到人道主义的待遇！他应该呆在战俘营，而不是藏在你家！”

　　“海因里希，现在法国已经投降一年了，我的哥哥亨利一直被关在战俘营里，现在都没有回来。至于这个英国人，如果他去了战俘营，他可能会死的，我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那是个英国人！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们的敌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战友死在英国人手里？你知不知道他们一直在后方轰炸柏林？” 海因里希愤怒地说道。

　　“海因里希，他们虽然去轰炸柏林，可战争是德国人先挑起来的！”卡特琳娜的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

　　“卡特琳娜，你说，战争是我们挑起来的！你知不知道《凡尔赛条约》对德国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当年法国出兵占领了鲁尔区，又对德国产生了什么影响？。。。。。。当时，几百万德国人失业，一个面包甚至卖到几亿马克。一战并不是德国人发动的，为什么只有我们承担《凡尔赛条约》带来的耻辱和痛苦？”海因里希无法理解，平时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卡特琳娜，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变得执拗倔强起来！

　　“海因里希，你说的我都理解。可是，你们已经征服了大半个欧洲，为什么还要调集军队去东普鲁士？你们的目标是谁？是俄国么？”卡特琳娜继续说道，“你们和俄国不是关系很好么？俄国1917年就退出了战争，他们并没有签署《凡尔赛和约》。你们为什么还要打俄国？海因里希，想想查理十二，想想拿破仑，想想你的高祖父威廷根施坦因元帅吧！你们的元首，他就是个恶魔，征服了大半个欧洲对他来说还不够，还要你们去打俄国，他想让你们都去送死！即使不是败于俄国军队的手里，你们也会输给俄国的天气！”

　　“住口！卡特琳娜，我不允许你侮辱诋毁元首。是元首拯救了德国，他让德国实现了复兴，他让德国恢复了大国地位！总之，我不允许你诋毁他！”由于愤怒和激动，此时海因里希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海因里希，你曾经说过，你是个基督徒，而杀戮对基督徒来说就是罪恶。海因里希，像弗里德里希那样，离开军队吧！海因里希，我不希望你去俄国，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你说什么？让我离开军队？”海因里希激动地说道，“卡特琳娜，我一直以为你理解我，看来我错了！我在参军的第一天就发过誓，我将毫无保留地服从元首的命令，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我将永远为元首而战！为德国军人的荣誉而战！”望着海因里希如此坚决的态度，卡特琳娜镇定了下来。

　　“好吧！海因里希，如果你一定要带走那个英国人，那就把我一起带走吧。”

　　“什么？”海因里希惊讶地问道。

　　“你以为，你只带走他一个人，别人就不会产生怀疑么？别人会问，这个英国人在哪里受的伤？他之前窝藏在哪里？是谁给他做的手术？是谁一直在偷偷照顾他？现在，巴黎到处都是举报和告密的人，你只有同时带走我们两个人，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海因里希一下子犹豫了。海因里希心里清楚，根据1940年6月法德两国之间停战协议，凡是与别国联合对德国作战的法国人，被捕以后将按法国义勇军处理，那就是——就地枪决！

　　“海因里希，把我带走吧！把我送到福熙大道的盖世太保总部去。但是，请不要再牵连这所房子里的其他人！”卡特琳娜态度坚定地说。

　　“不要再牵连这所房子里的其他人！卡特琳娜，你到底在维护谁？” 其实，即使不用卡特琳娜回答，海因里希也已经猜到了。是的！卡特琳娜平时总喜欢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她并不是一个特别热衷政治的人。这次，她的态度之所以如此的坚决，一定是为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既然亨利已经被关在了战俘营，那么，答案就是另一个人了！一定是为了罗贝尔！

　　“海因里希，请不要再问了。如果你要带走那个英国人，那就把我一起带走吧。或者，如果你愿意怜悯我的话，直接把我一枪打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怀里，也不愿意去福熙大道受盖世太保的折磨！”

　　听完卡特琳娜的话，海因里希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是的！卡特琳娜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一旦这个英国人从这里被带出去，那么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有通敌的嫌疑，盖世太保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那么这样一来，不仅是罗贝尔，包括卡特琳娜在内，都会有生命危险！难道，他真的忍心看到卡特琳娜被。。。。。。

　　此时，海因里希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愤怒和激动，慢慢转化为平静和无奈。他的内心在矛盾挣扎，但他又不得不做出决定。

　　“卡特琳娜，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即使不能陪伴你、保护你，我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此时，海因里希继续说道：

　　“雅尔约斯伯爵小姐，今天我来贵府是要告知您，我马上就要调回德国了。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我们的婚约就此取消！”

　　“不！海因里希。。。。。。”卡特琳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想伸手去握住海因里希的手，却被海因里希冷漠地挣脱开来。

　　“愿上帝保佑您！告辞。”海因里希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卡特琳娜——我的爱人，或许，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只听见他匆匆离去的脚步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铿铿铿”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