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洛蘭

19、冬季

　　“人们在凛冽的寒风中、
　　在沁冷的冰雪里不住发抖。
　　靠着来回跺步来保持体温，
　　但牙齿仍不住地打颤。

　　在滂沱大雨中坐在火炉旁度过
　　安静而美好的时光。

　　小心翼翼地踩着步伐前进，
　　深怕一个不留神栽了个斤斗；
　　有时在冰上匆匆滑过，
　　跌坐在雪上，来回地跑步玩耍。
　　直到冰裂雪融的时刻，听见温暖的南风已轻叩
　　冷漠的冰雪大门。
　　这是冬天，
　　一个愉快的冬天。”
　　——维瓦尔第《四季》之《冬》

　　第二天上午9点50分，巴黎圣拉扎尔车站，开往德国的列车已经就绪，乘客们已经陆续上车。

　　海因里希站在月台上，不时看看手表，不时看看车站入口处。虽然昨晚已经和卡特琳娜告过别，但他还是想在临走前再见她一面。

　　“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转过头，发现卡特琳娜就在自己身后，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她旁边还站着一起来送行的玛尔戈。海因里希愣了一下，随即冲着两位姑娘微微一笑。

　　“海因里希！再见！”玛尔戈在海因里希的左右脸颊上分别亲吻了一下。“再见！玛尔戈！”

　　然后，海因里希转向了卡特琳娜，他的目光变得深情而微妙。

　　“再见！海因里希！”“再见！卡特琳娜！” 当卡特琳娜在海因里希的脸颊上亲吻时，海因里希悄悄对着卡特琳娜耳语道。“我会给你写信。等我回来！”

　　随着火车慢慢启动，吐出一股股白色蒸汽，海因里希迅速上了火车，他在车厢门口向两位姑娘挥手告别。

　　玛尔戈和卡特琳娜一起朝着海因里希挥手，等到火车渐渐远去的时候，玛尔戈转过头来问自己的好朋友，“海因里希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卡特琳娜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觉得此时还不方便把她和海因里希的关系说出来。

　　海因里希离开后的日子里，卡特琳娜一直都心神不宁。当参加聚会跳舞时，她会想起海因里希；当望着蓝天白云时，她会想起海因里希；当路过巴黎歌剧院时，她会想起海因里希；当走在大街上看到其他穿空军制服的军官时，她会想起海因里希。“德国现在冷不冷？飞行训练强度大不大？唉，一切都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海因里希离开后几天，弗里德里希来巴黎呆了两个星期，玛尔戈兴奋地不得了。刚开始，卡特琳娜还会陪着一起出去转转，甚至还和朋友们一起庆祝了自己的21岁生日。后来，卡特琳娜渐渐不出门了，只能靠看书、整理资料打发时间。

　　圣诞节前几天，卡特琳娜收到了海因里希走后寄来的第一封信。

　　“亲爱的卡特琳娜，

　　我在斯图加特一切顺利。这里的天气越来越冷，我正在进行紧张的盲飞训练，并准备参加C级飞行员执照考试。等你收到这封信时，估计已经快到圣诞节了。这次，我打算回科布伦茨的伯父家一趟，我的父母从瑞士赶了过来，大家将一起在过节。你在巴黎还好么？我很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望保重。等我回来。

　　你的，海因里希
　　11月25日，1940年”

　　信在路上差不多跑了一个月，随信寄来的还有作为礼物的一大盒巧克力。收到信后，卡特琳娜非常高兴，她一直盼望着能尽快得到海因里希的消息。她轻轻地吻了吻信纸，一字一句地读着，脑海里马上浮现出海因里希的样子。虽然只有寥寥数句，但她知道海因里希天性内向、不善表达。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海因里希来信了！他走了快1个月，那么离他回来的时间又近了。

　　卡特琳娜提起笔来，准备给海因里希写回信。她想告诉他，自从他回了德国，自己一直很想他。但是，对于海因里希，卡特琳娜一直非常谨慎和小心翼翼，觉得不能流露出过于强烈的感情来。

　　“亲爱的海因里希，

　　谢谢你的信和巧克力。上个月，弗里德里希来巴黎呆了两个星期，我们陪着他到处转了转，大家玩得都很高兴。前几天，我和玛尔戈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帕鲁峰》，这是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电影。现在，巴黎已经下雪了，到处白雪皑皑、非常梦幻，不过我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家里呆着看书。斯图加特的天气怎么样？希望你一切顺利。期待你的好消息。

　　你的，卡特琳娜
　　12月21日，1940年”

　　出乎卡特琳娜意料的是，随后的日子里，每隔3、5天都会有来自斯图加特的信。信的内容包括了当地的天气情况、海因里希的训练进展、和青年团的朋友聚会、周末去兜风的见闻等等。最后，他在信里洋洋得意地说道，自己“在驾驶□□6战斗机的飞行考试中没有一丁点技术失误” ，他如愿以偿地通过了C级飞行员执照考试。

　　圣诞节过后，葛兰迪耶侯爵家为了庆祝阿尔贝和玛蒂尔德-德-格拉蒙伯爵小姐订婚，专门举办了一场舞会。罗贝尔、卡特琳娜和玛尔戈等人都受到了邀请。

　　对于阿尔贝，卡特琳娜始终认为两人是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虽然她曾经喜欢过他。但现在，她无论做什么事情总会想到海因里希，一想起他，心头就涌起了一股温暖和甜蜜。

　　但阿尔贝就不同了，他一直很喜欢卡特琳娜，这次他痛下决心和玛蒂尔德-德-格拉蒙伯爵小姐订婚，一方面，是老侯爵催促安排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对卡特琳娜迟迟不给他答复的消极反应。

　　舞会上，老侯爵看起来得意洋洋、兴致勃勃，不仅仅是因为阿尔贝和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订立了婚约，而且经过夏尔的应酬斡旋，葛兰迪耶家族也和纳粹经济研究所的福赫斯上尉达成了一项采购合同。老侯爵非常高兴，与往来的宾客高兴攀谈、觥筹交错。

　　此时，玛尔戈悄悄凑近卡特里娜的耳朵说道，“弗里德里希前天回去了，他走之前告诉我一件事：自从普鲁士的威廉王子在西线阵亡之后，所有的德国男性皇族成员都被调离了前线，‘勉强留下’担任参谋工作。因为他们都是出色的军人，希特勒不希望他们战功彪炳，获得过高的声望。”

　　“那弗里德里希呢？他也曾是梅克伦堡-什未林大公国的宗室成员。”卡特琳娜问道。

　　“还在52战斗机联队服役。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能被调离前线，这样我就不用担惊受怕了。”玛尔戈悻悻地说。“你呢？卡特琳娜，阿尔贝订婚了，我希望你不要心里太难过。”

　　“不。我很好，玛尔戈。”卡特琳娜此时又想起了海因里希。

　　“毕竟你们一直关系很好。你也曾经喜欢过他。”玛尔戈说道。

　　“玛尔戈，我一直把阿尔贝当成好朋友，我会祝福他的。”卡特琳娜心里很清楚葛兰迪耶侯爵家的择偶标准，也知道自己受不了老侯爵斤斤计较的势利眼样子。

　　“哎，阿尔贝一直盯着你看。他好像对这门婚事并不热衷。” 玛尔戈继续说道。“可是老侯爵看上去很高兴，他对准新娘赞不绝口，好像比阿尔贝更乐意当新郎。”

　　“扑哧！”卡特琳娜被调皮的玛尔戈逗乐了。

　　此时，客厅里响起了《皇帝圆舞曲》。“噢，我烦透了，听来听去就是这些。” 玛尔戈悻悻地说。玛尔戈此前一直很喜欢爵士乐，可是在第三帝国，爵士乐因为被视为黑人和犹太人的音乐而被贴上颓废标签，在官方或私人聚会中均被禁止。

　　“卡特琳娜！”阿尔贝的哥哥夏尔此时走了过来，邀请卡特琳娜一起跳舞。“你今晚看上去光彩夺目。” 夏尔面带微笑地恭维着卡特琳娜。

　　“噢，夏尔，今晚的主角可是阿尔贝和玛蒂尔德-德-格拉蒙伯爵小姐。”卡特琳娜笑着说道。

　　“关于阿尔贝的决定，我希望你能理解。” 夏尔继续说道。他知道阿尔贝一直对卡特琳娜念念不忘，也希望卡特琳娜能够在心里放下阿尔贝。

　　“夏尔，你放心吧。我会衷心祝福阿尔贝和玛蒂尔德。” 卡特琳娜露出迷人的微笑，实际上，她的心里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

　　冬季快结束的时候，卡特琳娜收到了来自波恩战俘营的来信。这是她亲爱的二哥亨利寄来的。卡特琳娜拆开信封，立刻读了起来：

　　“亲爱的卡特琳娜，

　　你好！波恩的天气变得非常冷，不过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前几天，有一个叫海因里希的军官来看我，他说他是你和玛尔戈的朋友，是受了你和玛尔戈的委托来的。。。。。。”

　　“什么？海因里希？”卡特琳娜非常惊讶，她继续读下去。

　　“他给我带了很多东西，有一些御寒的衣物、书籍、纸牌和吃的东西，当然还有香烟。他在战俘营里没呆多长时间，我们只是随意地散步聊天。

　　他是一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说话很简短甚至有些害羞。不过，当他提起你的时候非常兴奋，在他那颗年轻的心中，好像充满了对简单而美好的人生的渴望。。。。。。”

　　“他去看了亨利！他记得这件事！”卡特琳娜不禁想起了上次去医院探望海因里希时的情景。她曾对海因里希说过，她很想去战俘营看看亨利。而当时，海因里希紧紧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德国已经加入了《日内瓦公约》，在任何时间都会对战俘给予人道的待遇和保护。

　　卡特琳娜顿时百感交集。她反复读着亨利的信，“当他提起你的时候非常兴奋，在他那颗年轻的心中，好像充满了对简单而美好的人生的渴望。。。。。。”她想起了海因里希那湛蓝而深情的眼神，想起了他宽阔温暖的手掌，想起了他热烈的拥抱和亲吻。当下次面对海因里希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不会再犹豫谨慎和小心翼翼了。。。。。。

　　1970年1月21日，荷兰Yesslsteyn。中年妇女对自己的女儿笑了笑，说道，“我当时在心里不停的说，噢，海因里希！你去看了亨利！斯图加特到波恩有300多公里，可你为什么写信的时候却不告诉我？你的父亲是个性格内向敏感的人，可他却记得我说过的话，而且非常乐于助人。那时，我对他除了喜欢，还多了一份感激。我一直在心里问道，噢，海因里希！你什么时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