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咸7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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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7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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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禾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她对于拆迁相关相当的不熟悉。
此前仅有的印象，也不过是拆迁暴发户、拆二代、钉子户这类的字眼。
犹记得大学时期，路禾有位同班同学就是位“拆二代”。
家中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破平房位于“城中村”，而原本令全家嫌弃的破屋在北城市的旧城改造项目中摇身一变、变成了寸土寸金的“金饽饽”。
关键，还得是“金饽饽”名副其实。
经过全家老少的共同努力，路禾的同学家一时便成了坐拥千万资产的千万元户。
不过另一方面，路禾对自己表舅舅家的拆迁经历印象尚存。
表舅舅家住在距离路禾家并不远的单位分配房。
虽说是单位分得来的房子，可到底人家里出了钱，是个正儿八经的有证房。
房产证、土地证一应俱全。
可谁曾想在表舅舅所在的公司进行改制以后，资本至上的新老板便看上了这块员工住宅以下的地/皮。
若是将7层的老式建筑房屋一推，在原有土地上建起高层小区……
即便将新小区其中一些户数还给那些老员工、老住户，还能剩下不少新房，完全可以在成本之余大赚上一笔。
而在2011年以前，《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尚未出台。
北城市的拆迁征收还属于“谁买地，谁来拆”的年代。
开发商买了地，开发商就得负责拆迁。
至于如何让原有住户的利益不受损失，地方政府基本不管。
更多参与拆迁前期工作的，是当地的“社会青年”——老百姓们口中俗称的“混/混”。
胆子小的房主，威吓之。
胆子大的房主，混/混们可不介意上些拳头与脚劲。
然后没事站在人小区门口威胁几句，业主走到哪跟到哪……
这种非法又无/耻的方式，在那个年代基本上是屡试不爽。
至于经过了这么几遭依然难搞定的房主，开发商便稍微让出蝇头小利。
撇开房主里的刺头和不要命的，剩下的绝大多数都能屈服。
毕竟大多数老百姓都不愿惹事。
而开发商和混/混们便吃准了这个现实。
路禾清楚记得，二零零几年，表舅舅一家曾在自己家借住过一段时间。
当时表舅舅一家，正是在混/混们的威胁下签订了完全不能满意的拆迁还建同意书。
所以现在看来，在那个年代，拆迁究竟能不能占到便宜、成为“拆二代”，还得看命！
运气好的，家里摇身一变、成了千万元户。
运气差的，啥便宜捞不到不说，还得提心吊胆、倍受惊吓。
……
……
回到108，周文芳在办公柜里找出几个文件夹递与路禾。
“小路，这是征收相关的政策和条例。你刚刚接手这块儿的工作，先熟悉熟悉。”
文件夹里，从《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到《北城市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实施办法》俱有。
路禾两行字尚未看全，对桌的周文芳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
走廊上没有外人，她便放心地合上门移步到路禾身边。
声音只容路禾听得见，
“征收意见稿明天就要贴出去了，你抓紧时间熟悉。即便不熟悉，等事情来了，你也别露怯。”
事情来了？
周文芳一瞧路禾皱起眉，便误以为刚上手的新人没能听懂自己的潜台词，于是好心出言点拨，
“就是中心商业街上的那群业主和商户！估计打明天开始就能把我们办公室的门槛给踏破！你可警醒着点儿，现在的老百姓都狡猾着呢！进来咱办公室之前，可能还会打开手机录音！我可提醒你一句：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一想到路禾的父亲路建国是高新区财政局的副局长，兴许日后会求到人家手里，周文芳便积极地给路禾出主意，
“反正你今天才刚搬过来，这些天你就装作是过来帮忙的新人。外面的那些人来了，甭管问你什么，你一问三不知也行。”
虽说周文芳的话，路禾是越听越觉着难听，但毕竟当了几年的社会人，戴上个假面具，表面的工夫还得过得去。
“好的，我明白了周姐，谢谢你啊。”
新人的身份固然可用……
不过路禾还是认真阅读、领悟起了周文芳递来的征收“条例”与“办法”。
路禾这个人就是这样。
做什么事，但凡认真起来就足够“较劲”。
一天时间过去，在108室工作了几年的“老”人已不如路禾熟悉征收政策与条例。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甚至于路禾真的认真理解起征收条例与办法的时候，周文芳还在心里嗤笑了数次。
也就是这些小年轻天真！
天真地真当这些条例与办法就是现实的真理！
她周文芳做了几年的征收工作，哪里还不晓得拆迁里的弯弯道道。
2011年以后，国内的征收改为以政府为征收主体这事不假。
表面看上去，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一定会为人民的利益着想，一定会站在人民这边。
可实际上，这里头领导们可以玩弄的门道多着呢。
以前，开发商和混/混们是以非法手段来解决拆迁问题。
平常老百姓倒是能晓得，那时候的拆迁很邪乎。
因而当时对自己荷包不甚满意的拆迁户，只愿政府能够为民做主、为自己讨回公道。
可殊不知，等到由地方级政府做征收主体的时候，可能更让老百姓心寒。
明里的阴暗哪有暗地里的可怕？
本该为你利益着想的人，倒打一耙在你身上，就问你疼不疼呢？
下班之前，周文芳自以为好心地敲了敲路禾的桌面，
“小路啊，你也别太较真了。”
这也算她今天给路禾的又一个忠告。
……
……
第二天刚上班，周文芳便让路禾跟着新民集团的人出门长见识。
所谓的“长见识”，便是让路禾跟着新民集团的人到此次被征收的中心商业街上去贴公告——《高新区中心商业街征收意见稿》及附件。
新民集团的人在来的路上耽搁了会儿，路禾便将心里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征收意见稿上分明已经明确了：
房屋征收的实施单位是：高新区春园里街道。
房屋的征收部门是：高新区重点项目与房屋征收管理办公室。
路禾找遍了征收意见稿上的内容，就是想要搞清楚这次的征收与新民集团有什么关系？
尤其昨天郭副区长开的征收内部动员会议，新民集团的袁总居然也在其中……
这个外来的公司与本应由高新区政府主导的征收有何相干？
“这你就不懂了吧……”
周文芳心里免不得感慨，没在官场混过的孩子就是天真。
“外面贴的说实施单位是咱们单位，你还真以为就是由我们街道全权负责啊？那万一出了点儿岔子怎么办？往谁身上推？往你身上，还是往我身上？”
周文芳扒拉了两口早餐稀饭，随即偏头凑到路禾耳边，
“你想想，咱们街道可是区里的街道。街道要是错了，便是区里的错。那么区里在给谁办事呢？还不是在给想开世界经济论坛的市里和省里办事。所以区里的错再往上了说，可不就是市里和省里的错嘛……再话又说回来，在这种时候，要是新民集团的人不来帮咱们，整个108就你跟我两个人，我们也不好开展工作不是？毕竟有些工作呐，我们哪好参与的？！”
周文芳虽未明说新民集团是来当夹心饼干的。
可听了她这么一说，路禾当即转过弯、想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外来公司实际上竟还是高新区乃至北城市的乖“儿子”。
儿子负责夹在爸爸与被征收业主们之间。
在依法办事的框架下，“爸爸们”不好出面的事便交给儿子。
若是儿子办事不周，也赖不到爸爸们头上。
“新民集团实际上就是个代办公司，专门搞拆迁的，你昨天看过相关政策了吧，某方面的代办是允许的。”
周文芳一副“你明白了么”的神色看向路禾。
路禾见此，极力勾了个官方微笑。
即便她此刻觉得周文芳的嘴臭得不是一星半点。
今天单位食堂里的酱肉包居然掺了泔水？
真是难闻得惊人！
……
……
“领导~”
尽管已经被如此唤了数回，路禾还是没能反应过来、领导这个称呼究竟跟自己有何关系。
难道是因为新民集团这回得靠高新区吃饭，所以顺带着自己的地位也上升了？
路禾看向新民集团过来帮忙的两名工作人员。
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叫我路禾就好，不然我真以为你在喊别人。”
考虑到待会儿要一同面对风雨、未来还得共同工作一段时间，路禾便寻了话题与那两人聊了起来。
这么一聊才得知，那个看起来略显成熟的工作人员居然跟自己表弟一般大。
同样是95年生人。
“这么年轻？”
“不年轻了，领导！我没上过大学，职校一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路禾将心里的疑惑压了回去。
说不定啊，这新民集团也是关系户的集中地。
也不晓得这次征收结束以后，新民集团能抽到几成的佣金。
瞧着周文芳说话那意思，新民集团虽说是个好儿子，可总不至于不拿钱白干活。
路禾心里嗤笑。
倒是不管能抽到几成，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势必是从那群业主的拆迁补偿款里给抠出来的。
……
……
过了这条马路就是即将被征收的中心商业街。
即便在去年年底因所谓的绿化项目被蓝色围板打了围，还是不断有路人朝着围板里面走过去。
而且，商业街上的所有商店都还在营业。
路禾瞥向身后跟着的正装打扮的新民集团的人。
难怪派了两名高大的男工作人员过来！
合着是如果起了冲突，两男的还能坚持一会儿？
呵~
……
……
“你们贴什么呢？谁准你们乱往我店门口贴东西！”
尖锐的呵斥声很快引来了其他商户的注意。
过去的两个月，中心商业街上的商户们可谓是人心惶惶，唯恐这养家养命的风水宝地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
路禾尽可能平和看待陆续往自己这头围过来的群众。
“领导，贴好了。”
“嗯，那现在去贴中间的。”
这种被人怒目而视的时刻，路禾也没心思去在意“领导”这称呼合不合适。
围观而来的商户们将刚刚贴上墙的公告纸一瞟，随即意识到刚才贴东西的那三人是高新区政府的人。
区政府居然是想玩真的？！
已明确状况的商户们开始吆喝起来。
不消片刻，整条商业街上的商户都知道区政府来人了，还是过来贴拆迁公告的。
与此同时，路禾帮忙新民集团的工作人员加快了街尾的张贴工作。
然而，躲不过的却是怎样都躲不过。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东西！好好的商业街非要给拆了！”
路禾撇了撇唇。
心道，还是被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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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8章 咸7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