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辞言

41、大事纪 风雅（其三十一）

　　道韫神色复杂：“一开始……”
　　修士甚是诧异：“这么早？”
　　道韫护住谢安，伸手触碰了一下周围混杂的五行之气，感叹道：“不愧是天生地养的世界意念，造化之道确实精通，但是你考虑过为什么你会诞生出意念，进而产生神志更近一步吗？”
　　修士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道：“这和上个问题有关？也就是我的分身暴露了么？”
　　他笑容诡异，一步步缓慢地向道韫走去：“不过没关系了，吞噬了你，我自然就知道了……”
　　感受到叔父紧拽自己衣角，发出断断续续别管他的暗语，道韫挺直自己身子，完全遮挡住了谢安。
　　“甘隆，你为何如此自信能吞噬掉我？”道韫扔掉手中拂尘，玉手在身侧握紧，奋力一抽，一把流光凭空而出，横在身前。
　　甘隆冷笑：“你藏的秘密不少……哪怕前尘皆忘也依旧有如此风姿，不过，无所谓了。你的一切都将是我的！”
　　甘隆爆发出了这个世界能承受的最大修士修为——大乘的气息，整个大阵在他催动下发挥出了最大效果，五行之气交织错乱，清气降浊气升而逆阴阳，
　　那些道心破损之人无论修为，皆风干成枯骨，而剩下的人苦苦支撑，寿元不断流逝。
　　道韫也很错愕，怎么就不听解释直接动手了呢？
　　不过身处造化中心的她并没有太大变化，除了身上普通的衣物已经腐朽破烂……甚至她还给谢安撑起了一个屏障。
　　“很早之前我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人失心疯到通过研究人为设计伪天道强加法则约束，致使世界走向衰落。”道韫挥剑斩向自己腐朽的衣摆，整个人利落了不少，“然后，我仔细研究了那个十二大阵之后，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这个大阵就是故意如此。有什么人是要必须阻拦，不可飞升的呢？然后我就研究了你的分身。”
　　“整个大荒之内，无极之极乃是先天灵光，众生由先天一点灵光而衍生三魂七魄，成为生灵。由彼魂溯汝魂，便可知你三岁跟我，一言一行皆是祂自以为的真实。你的目标，就是我……”
　　甘隆叹道：“是，你的过去我一定无法企及，但是如今你落于此界，就是我超脱的机缘！若不是我困于这个世界，你一定是我的良师益友，只是看你的那些改良实验，我就对世间运转收获颇多，更因你的所为夯实了自身基础。可惜，可惜。”
　　道韫哈哈大笑，剑指甘隆：“是可惜了，我给予过你超脱的机缘，可是你却将祂打碎后收回了身体！祂跟随了我那么久，自然被我蕴养有了独属于祂的命格，我给你指名了道路，你却放着康庄大道不走，急功近利想走捷径！”
　　甘隆脸色已经黑得不行，他愤而拍出一掌：“抛弃现在的我让祂融合，我还是我吗？你以为我是蓬莱那帮短视之徒？”
　　蓬莱剩下苦苦挣扎的人气得吐血，大佬打架殃及池鱼还要带人身攻击……他们太难了！
　　道韫看着铺天盖地伴随着沙石席卷而来的一掌，反手执道而行，知其白守其黑，借助混乱的五行阴阳反手挥出一拳。
　　一阵惊人的爆炸后，原本压迫蓬莱一众人的莽荒之感减弱了不少，此间造化对他们的锤炼也轻了许多，蓬莱一众也得以喘息。
　　道韫因为自身修为的限制，在冒然调动如此大道之后，伤了自身脏腑，在道法反噬之下，一口鲜血喷出。
　　道韫抿去嘴角鲜血之后，冲着蓬莱的人传声道：“我们再交手几次这个大阵就会出现缝隙，抓紧时间快点走，晚了就等着被天地造化给炼没了吧！”
　　刚传完声，甘隆突然出现在面前：“这种时候还分心？”
　　说着一拳就砸向道韫，道韫左手挡住了这一拳，自身却被拳风击飞。在修为和力量的差距下，道韫哪怕翻滚卸去了力道，但还是左臂骨头断裂。
　　“不得不承认，我对大道的理解还有不足，但是，在这个世上，我修为就是对付你的利器！”
　　道韫快速地正了自己的手臂，温养自己已经粉碎的桡骨，躲闪着甘隆的攻击，嘴上还略带嘲讽：“所以这就是你从当年控制他人立阵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吞噬我的原因？最后迫不得已让我转生，之后假意用分身伪装来侵蚀我的灵魂，如今还竹篮打水一场空？”
　　甘隆恼羞成怒，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是又如何，你已经重伤了！之前大阵就是怕你溜走，如今你转生成人，成了此界生灵，那就再也逃不掉了。十二大阵就是我麻痹你的诱饵，可怜你还傻乎乎要邀道入局，多可悲！”
　　道韫再次躲开甘隆攻击，气喘吁吁，十分吃力，然而她还是冲一众旁观者喊到：“快走！”
　　甘隆放弃了阻拦这些杂鱼，毕竟，这些人逃不出祂的手心。
　　祂再次击飞了道韫，道韫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哪怕有灵气的保护，身上还是擦出了几道丝丝血口。
　　甘隆又一掌压下：“放弃吧！”
　　道韫挂剑格挡，每一式都十分吃力，眼见蓬莱众人都已离开，她挣扎着移到谢安身边，拎起谢安就往阵法裂缝外扔。
　　甘隆冷哼一声，抹平了阵法裂隙，拦住了两人。
　　谢安缓了缓精神，伸手止住了道韫：“你我重伤，我如今还不良于行，莫强求了。我谢安这么多年自在逍遥，更步入长生之道，虽折戟于此，但此生也值了。道韫，你若是有机会就离开吧，不值得为我而死。”
　　甘隆笑了：“你看她还有机会么？”说罢祂一脚踏出，欺身而上。
　　道韫拎着谢安，险而又险避开了甘隆的攻击，手中的流光化剑为盾护着两人，两人狼狈地闪到甘隆身后，却被甘隆爆发的大乘修为的压迫气息击中。道韫还好，谢安脸色一白，伤势更重了。
　　造化大阵严重干扰了谢安对空间时间的认知，随即吞没了他大量神元，他苦笑一声：“贾太傅《鵩鸟赋》诚不欺我，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我今于此被磋磨锤炼，寿元耗尽，意念漂浮，出去恐怕也活不长了。道韫，你走吧！”
　　道韫吃力地又拎着谢安躲开了甘隆的造化侵蚀，吐出了一口血沫。
　　这时甘隆也觉得不对了，每回谢道韫都险而又险接下了他所有攻击，甚至如今还带了一个拖油瓶，可是她还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十分吃力，狼狈不堪。
　　看着谢道韫一路吐血一路躲避，就是不倒下来，甘隆开始慌了起来，祂把攻击更多的落在了谢安身上，祂知道，谢道韫或许可以护住自己，但是她保不住身边的那个人。
　　谢安万分痛苦，甘隆攻击的倾注让他三魂七魄都在被造化消融，□□和灵魂的双重折磨让他快要崩溃了。
　　道韫颤抖着粘合着谢安逐渐崩溃的灵魂，为此硬生生吃了甘隆好几次攻击。她的身躯变得凹陷，一条腿也软绵绵垂落在地。
　　谢安咬破舌尖，最后一口心血被他催发，给他带来了最后的清醒。
　　他就这么看着道韫，一如既往的温和，一如既往的泰然，我已经不行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道韫的泪滴滑落，在满面灰尘中留下了独属于它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