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辞言

40、大事纪 风雅（其三十）

　　“你们要带走谢安？”桓温玩味地盯着李淇，“不好意思，昨日天姥文伟道人刚刚来过，本将军与他商谈许久之后决定，谢安在我的营地，哪里也不能去。”
　　李淇气急，转头就走，桓温在她背后补充道：“若是想利用他，这次会面来我的地盘上。”
　　消息传回律中堂，蓬莱一众掌门都把李淇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知不知道，换了见面地点，我们商谈的东西也要分这个家伙一份？少的那部分你们道天宗来补？”
　　“一开始，你就没把人控制在手里，还许下一大堆承诺，愚蠢……”
　　“天姥山那边不能撕破脸皮，谢安不在手里你现在又不能去抢，除了人家桓温与你合作，你有什么办法？与虎谋皮吗？跟谢家那小孩已经约定了，你难道让我们言而无信？”
　　………
　　李淇脑袋很疼，最终还是自家掌门好心解围，派另一个处理门派事物的长老与桓温洽谈，与桓温达成了个协议，在桓温的营地附近布置会场。
　　而另一旁，道韫也将自家族人送到了安全的地点，向暗卫下达了保护的命令。
　　“谢道友的手下都不寻常啊！一个个虽然境界不高，但都有你的大道气息……尤其是之前那个空间法术，灵气消耗如此之小，是因为他们用自身大道辅助吗？”
　　面对如此明显试探的话，道韫并不有所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的告诉南宫铭：“这不是我的大道气息，而是我设计了一套适合普通人的功法之后，留在了他们灵魂里。”
　　“用你们蓬莱的话说这叫意念传功，而我更喜欢称为感染。这些人的灵魂就因此有与我相近的成分，进而能被我控制或者诱导。当时我只是瞬间催发他们，让他们自身属性转化成为空间之道，因此以自身为支柱撑起一个稳定的空间。”
　　南宫铭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回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件事上，你们杀了我前排的暗卫，同时你也学到了许多东西，所以补偿我一下不过分吧？”
　　南宫铭：“那你想要什么？”
　　谢道韫在两人周围撑起一个不大的空间，隔离了世间所有窥探，幽幽道：“你们不是把我红线给系回来了么，这么恶心人的方式虽然影响不大，但着实糟心。如今我看见王家那傻子情绪会波动，这让我会因为厌恶而忍不住打死他……所以，为了谈判顺利，我把我身上的红线先给你，结束了再给我，我去了解此事，如何？”
　　南宫铭当然知道自家徒弟做的事情，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见道韫并指掐决，凭空召出来缠绕着金丝的红线，灵气推动着红线落到了南宫铭手中。
　　道韫看着南宫铭轻巧地打了个结，散去了自己的法术。
　　“劳驾。”道韫拱了拱手，一把乱了天相，扯去了结界空间。
　　南宫铭看着她的操作不由心惊：“谢道友可是什么大能转世么？怎懂得那么多失传的道法？扰乱天机这等已经失传千年了。”
　　道韫笑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充满求知欲的求道者而已。”
　　说罢，她弹指传了两道通讯，转过头对南宫铭笑笑：“走吧，拜见一下诸位蓬莱老前辈！”
　　南宫铭复杂地看着道韫，最终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带着道韫前去蓬莱联络点，得到了会面地点。
　　“看来，桓大将军和你们不一条心啊！卧榻之侧，他人鼾睡。”道韫摇头可惜道。
　　南宫铭有些同情这个聪慧的女子，若非如此聪慧，创造了足以令人新动的修炼的资源，发展出了足以影响伪天道的势力，怎会遭得蓬莱诸门派的觊觎？如今她离经叛道，为世所不容，又无宗门庇护，若是有意率众归附，自己还是可以引荐一番的，只不过这人傲骨天成，恐怕难得善终啊……
　　就这么思前想后，两人便赶往京口。
　　未至京口，就能感受到隐隐的法术波动，看起来是有人打了起来，其中一人的灵力波动还颇为熟悉。
　　道韫心中一紧，瞬息便至，留下一句：“帮我把缝隙抹了！”
　　南宫铭看着身旁尚未闭合的空间裂缝：？？！
　　合着平时慢慢悠悠赶路是因为身后没有跟着一个跑腿的啊……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这几天偷学会了一些空间术法？
　　这边南宫铭竭力消除空间裂缝的影响，那边一边倒的战事因为道韫的出现反而僵持了起来。
　　道韫接住了吐血飞出的叔父，看着叔父本来保养不错的秀发如雪般变白，寿元也减了不少，赶忙护住叔父的心脉，传功给叔父滋补他亏损的根基。
　　随着谢安一口瘀血喷出，他清醒了过来，看见来人，紧紧抓住道韫的袖子：“快！快走！桓温……”
　　话未说完，一道带着龙气的剑芒直冲谢安面门，蓬莱的一位掌门立刻出手相助，可是还是来不及。
　　唰——
　　剑芒凝固在了谢安面前三寸。
　　道韫修长的两根手指夹住了这团剑气！
　　咔嚓嚓——
　　剑芒就这么碎在了谢安面前。
　　蓬莱一众人万分惊讶，真敢接啊！这可是锐利至极的剑芒，可以轻易碎掉修士的灵气护层，她就不怕自己两根手指被削掉吗？
　　道韫活了这么多年没生气过，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她直直的看着拿剑的桓温，勾勒出了个嘲讽的笑容。
　　“道韫，你身上的天地意念有问题，桓温是祂徒弟！你快离开这个天地意念设立的造化之门！”
　　金色的玄奥气息从道韫身上抽离，带着哭腔焦急地说：“道韫你别信他，你叔父已经被蛊惑了！我从你三岁入局那年就跟着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吗？”
　　蓬莱的人都被这场变故惊呆了，本来是想救下谢安给天姥卖个好，没想到居然牵扯了这样的惊天秘闻！
　　有人惊觉天地意念居然能够化形，还可附在人身上，思衬着怪不得这个谢道韫有如此能耐，定是天地意念辅助！他自己要是能讨好天地意念，那么……
　　有人看着谢安和天地意念各执一词，谢道韫和桓温眼神来来往往互放冷气的古怪场景，心知己方已经被别人当枪，恐怕这次出场已经难得善果，因此心生退意。
　　还有人贪欲蒙心，思索着要如何渔翁夺利，从获得好处。
　　道韫没有管旁人如何，只是眼睛盯着桓温，却对着黄色虚影说：“我当然知道你，也知道你在我身上害不了我。只不过，我现在想问一句，你是谁？还是你自己吗？”
　　金色虚影愣住了：“什……什么？”
　　“我想你知道，你看不见我的前生，不是被迷雾笼罩的看不见，而是前尘本就一片虚无，被人斩得一干二净。那你呢？你就没看过自己的前尘往事？就没有什么怀疑么？”道韫分神瞥了眼祂，说出了让祂震惊的话：“你也只是个被放在我身上用来监视我的可怜虫罢了！”
　　桓温哈哈大笑：“竟然被你发现了，回来吧！”
　　瞬间，天地静止，阴阳交汇，一声大道的玄音直击众人心田，随即在众妙之妙间他们似有所得，但立刻又被来自灵魂深处对亘古对洪荒的恐惧感而压迫。
　　他们无比的接近那些□□着的大道，也无比的卑微弱小，就像刚出生不就的幼子，直面灾厄与生机。
　　诸位掌门皆是叱咤风云的大能，此时空有一身修为，就如同刚会生火的懵懂凡人看着天塌地陷山呼海啸，看着火山的岩浆吞没森林灰烬遮蔽天空，看着狂风卷着大雨吹倒了树木淹没了家园，看着沧海变为森林绿洲成为荒漠......在令人恐惧的变迁下，他们无能无力，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产生不出来。
　　他们有些人的道心都动摇了几分，这是鲲鹏和蜉蝣的差距，这是大椿与朝菌的鸿沟，拼尽全力修炼至此，何日方能到达自己想至的地方？蜉蝣努力立于鲲鹏之背，也敌不过扶摇之风，朝菌生于大椿之上，也不过暮死朝生，何况他们已经快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已是难有突破了，不如就这样罢了......
　　而有些人万分坚毅，这就是上古灵气未衰的景象么？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走出自己的道途，先人能做到的，自己未尝不可以！而且这种环境哪怕即为恐怖，他自己并不恐惧，甚至有一种安然，如此恶劣的环境，先祖们都能生存下来，这何尝不是天地生机滋养？天地孕育了他们，他又怎能去恐惧过去呢？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人跌落了红尘，道心千疮百孔；有的人怀着对自然母亲的眷恋，一往无前，领悟着大道。
　　而道韫站着生死之间，沉默地看着造化之门被桓温打开进而笼罩了所有修士，看着金色虚影被桓温摄走人形破碎成光点融入身体，看着桓温倒地不醒而天地意念从桓温身上脱离进入一个不知名修士的身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那个修士歪着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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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蓬莱和谢道韫的理念冲突最大，其次是利益冲突，可以把三方实力代入国与国的外交，因此对于名声颜面更为看中。蓬莱是某超级大国作风，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各个门派宛如各个州政府……（所以关注国际形势的话就能理解各方的博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