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辞言

24、大事纪·风雅(其十五)

　　此方天地，灵潮乱流，蜂涌聚散。
　　一个大阵，颠倒先后天。
　　猎猎海风吹过韬光衣衫，可她的四周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默感，风还是那个风，气却不是寻常的气。
　　韬光看着有些迷茫的甲士，开口问到:“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方甲想起了自己的国家，曾经是那么强大，坚不可摧。她由区区弹丸之地到天下一统，九州归一，万邦来朝，自己见证了她的崛起。
　　自幼身为死士，他所学莫不忠于陛下，他所练莫不报效于陛下，当他选择为帝国镇一方气运而受到非人痛楚时，他也没有改变自己效忠陛下的心，也没有放弃对国家的念。
　　如今呢？随着那个穿着奇怪服饰的少女开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沉睡后的朝代更迭，看见了君王已死，国力衰退，看见了都城一炬为土灰……
　　韬光想知道方甲的答案，但是目光不由落到海上一处空间。
　　“道友真是敏锐。”一腰如拂柳，皓腕无暇，样貌极美女修凭空出现。
　　只不过，身上带的都是蕙兰，白芷，辛夷，石兰……看起来花枝招展，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阁下是？”
　　“蓬莱律中堂行使，李淇。”
　　蓬莱洞天内，诸多门派为了资源合理分配，组成了一个联盟，从各门派内挑选优秀弟子加入其中。
　　统一培训后，合格弟子晋升行使，勘察洞天各路修士有无违纪，资源调度有无不均。
　　这就是律中堂。
　　韬光知道，刚刚此地的动静瞒不住附近的蓬莱，若是出现冲突后大批人手前来围堵自己，自己要如何脱身呢……
　　李淇等了半天，自己告知姓名后不见对方回答，不由心生不快，以为遇见一个傲慢无礼之辈。
　　“喂，你叫什么？”
　　韬光回神，“散修韬光。”
　　“陶道友，下面我们的蓬莱封印可是你解开的？你在此处欲意何为？”
　　“非也，我路过此地看见贵盟弟子打斗，于是想留下来看看方甲做出什么决定。”
　　李淇眉头一皱，看了眼下面又复胶着的战场，看着方甲渐渐扳回了劣势，甚至隐隐压了二人一头。
　　她年纪轻轻，百年筑基，如今半步金丹，已是蓬莱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不想今日遇见此人分外不给面子。一方面李淇嫌弃韬光散修出身，一方面生气韬光傲慢无礼，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此事定与韬光有关。
　　此时，下岛的争斗已分胜负。
　　方甲被韬光问住的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的一切，这里没有了他所熟知的人、亲近的物和习惯的环境，离开的他又能去哪里呢？
　　况且，他的国家在他心中不朽，哪怕她已经归尘于历史，他也要完成他的职责！
　　于是，在这茫茫大海，他拼着消耗自己体内金气的代价发动了致命一击，打败了两人。他的存在依附于他的身体，随着金气的流逝他也渐渐虚弱下来，周身的金属色泽也暗淡许多。
　　李淇见二人情况不妙，只得抛开想教训韬光一番的念头，先行出手护住二人。
　　“阁下好本事，伤我蓬莱弟子，便让我来讨教一番！”
　　李淇将昏迷的二人扔出阵法之外，祭起一带火的飞剑向方甲打去，两人你来我往，方甲渐渐不支。
　　“我认为，这东西给蓬莱是最好的选择……”韬光喃喃自语道，“我只是一个羸弱的女童，釜底抽薪撕破脸皮之后的麻烦我可不想招惹。”
　　说罢韬光横入斗法，左手立掌斜切，反手相绕，将方甲千钧之力隔开，右手合碣石风水，出手成阵，挡住了李淇的火系法术。
　　李淇脸色一凝，竟是小看了这人。
　　“两位莫动干戈，在下觉得一个小小的误会不值得如此生死相搏。我愿意做一个和解人，把前因后果展现出来。”
　　李淇十分忌惮韬光，就没有轻举妄动，已是强弩之末的方甲趁此机会缓慢吸食周边金气恢复自己。
　　韬光见二人停了下来，便开口把自己机缘巧合路过此地，遇到蓬莱二弟子罔顾人命，血祭破解阵法，这阵法在她看来还是何作用讲述了出来。并提及此地紫气氤氲，估计镇压了气运之物，然后又点出了方甲的时代是什么，他的任务是镇守重要的东西，最后把罪责纷纷推脱到了两位弟子身上。
　　李淇听着经过将信将疑，但看着方甲一脸确有其事的表情，怒目圆瞪十分生气，不由信了七分。
　　她是道天宗长老南郭道人的关门弟子，南郭道人已是炼虚修为，却因为种种原因修为不得寸进，在老师身边知道了那些飞升往事。她听着韬光不着痕迹的引导，不由地把故事真相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她艰难掩饰下心中震惊，看着韬光脸色格外复杂，不知是何人弟子竟然学识如此渊博，可惜长辈没有告知她这些陈年密辛，否则她不可能透露出调解完就离开的意思。
　　等听到韬光把罪责全部推脱到二位弟子身上时，李淇笑了，她痛快地向方甲道歉，并且感谢了韬光的调解，带着两昏迷的弟子和韬光一道离开了。
　　韬光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边，李淇把那两名弟子随手扔到地上，把自己今天的见闻传给了自己的师父，返回身蹲守在碣石附近。
　　蓬莱道天宗后山。
　　一高耸的山峰上传来一阵难以抵挡的威压，一颤抖的声音传出:“告知掌门，举行长老会议。”
　　而在回去的路上，韬光整个脸拉了下来，内心委屈的感觉渐渐消失。
　　韬光看着天边的自在飞鸟:“不会亏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