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辞言

23、大事纪·风雅(其十四)

　　青州落入敌手三十余载，恰在永和五年，赵之暴君石虎死了，而他的后代立即展开了凶狠的争夺，一岁之中，帝位三易。之后局势间歇但诸侯林立，在此之中，秦的势力急剧扩张，有一统中原之势。
　　“小姐，你说我们去高密郡到底是干什么呢？”谢四有些不知所以。
　　“谢四，你不懂，变革需要时间，有无数的机遇在我们的眼前，但是促然间的行动往往导致的是一切超出你的掌控，偏离你的预期。我们的每一个行动看似无用，实则是在变革的称上增加一个我们并不知道重量的砝码，总有一天我们会揭开这些砝码的面纱，看看它的重量是否主动让我们撬动整个未来。就像你跟随我一样，将来的发展如何，你终归会看到。”
　　韬光幽幽叹口气，希望将来，身边的人仍能坚持下去吧。
　　“我们的计划也许要花几十年才能够完成，那时候要耗尽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心血；那时候红颜枯骨，青春不再；那时候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但是，你要相信，一定会值得。我不想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就这么愚昧地活下去，不想要这种社会现状再延续上千年，不想让本就灵气涣散的世界就这么衰落下去。也许你觉得这些都跟我无关，那时候你们早已死去，也许我已经得道成仙离开这里，可是，我就是想做点什么去改变。”
　　陈良捧着账本不住点头，曾经他只是想找一个安稳的活儿，有着主家庇护，平安顺遂地活下去，可是当他接触了这么多东西之后，他已经不满足曾经的一切了。虽然自己没有修仙的资质，可是他希望，能够用各种方法让百姓也活得像修仙般逍遥自在，有足够的粮食吃，有足够的农田种，有安稳的生意做，而跟随着东家，让他看见了种种可能。
　　会稽周边的百姓们纷纷用上了谢家的便利工具，结合谢家传出来的种粮方法，粮产巨大提升，许多户人家不再过食不饱腹的日子，周边流民也渐渐安稳下来，定居在谢家他县购置的良田上面，他们与谢家签订契约，一边种田一边习武防止山贼侵掠。而百工堂的开放和学堂的普及让很多人多了份吃饭的手艺，尤其是新产生的各种作坊，利用水渠车相近的原理，捣米磨面织布炼铁……各家各户有了精力干其他事情，商贾之道虽仍受朝廷压迫，但也是渐渐兴盛起来。
　　也不知道东家到底打算干什么呢？陈良兴奋加以揣测。
　　韬光翻着手中的书信，问：“谢四，你是否还记得前朝吴国南下的船只？我谢家一些子弟已经南下交广任职督察去了。”
　　！！！
　　谢四心中一震：“可是港口航运一般都掌握在官府手里，哪怕我们在这边定下了港口，也不可能有足以南下的楼船，更不可能一路南下啊！”
　　“谁说我们要船了？我们要的是人，精通航线暗礁周边水域，出海经验丰富的人。如今燕占领此处，高密连年战乱，石虎又歧视汉人，很有可能他们已经迁徙到了其他地方……找一下剩下的人吧，有总比没有强，顺便从他们嘴里问问，最懂行那人在哪。”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办到！”
　　“还有，今天，你就用这个身份吧，洛阳到来的富商——赵掇。”
　　安排了一切之后，身边只剩了谢三一人，韬光回过头来定眼看着谢三，谢三心中发慌，又不知如何回答。
　　“你原来是我父亲的人呀……”
　　看着笑得和善的小姐，谢三咽了口唾沫。
　　“说说吧，我的事，多少告诉他了？”
　　韬光摇了摇手中的家书，里面父亲谢奕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私自离家的事情虽然被叔父兜住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韬光的决定，外人也很少知道，曾经的谢家才女外出经商去了。可是深入敌国，大肆经商的事情还是被父亲知道了，于是就有了这一通臭骂。
　　“我……”谢三自从看见小姐挥挥手，挡在路前的十几个山贼就晕倒在地的时候，就对自家小姐产生了深深的畏惧感。自家小姐已是仙人之流，而他却一直干着监视这种事情，日日良心不安，却不得不做着这种事情。这时候小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可他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惧。
　　谢三“嘭”跪倒在地，哭着喊着说：“小姐，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大人担忧您的安危，又怕您惹出一些祸事，遂令属下暗中将您的信息告知于他。要是不这样，属下恐怕也就活不成了。小姐您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韬光点点头，在谢三惊恐的表情下，缓缓出言:“下次告密前，先让我知晓你说了什么。退下吧，我出去半天，不用跟着我。”
　　谢三本以为自己定是要被赶出谢家，这里可没有谢奕谢司马保自己，却没想韬光轻飘飘从他身旁离开了。
　　韬光将拂尘祭起，架起一道流光前往碣石。她有种被呼唤的感觉，直觉告诉她，破局的一个关键就在碣石。急促的呼唤越来越强，韬光不由皱起了眉，周身洋溢着一种不悦的气息:别催了，怎么比我还急！
　　心中呼唤渐息，隐隐还有一种委屈的感觉，韬光叹了口气，加快了飞行速度。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曾经的帝国巍巍，勒石立碑以镇九州气运，可是后来不过二世而亡，沧海变迁，变的是一个个如流水的朝代，不变的是这小小的碣石岛。
　　一直有人传言，碣石之下有当年十二金人之一，镇压东海气运，巩固帝国统治。韬光也十分好奇，不知这里是否与伪天规有关呢。
　　远远观见碣石，就看见灵气肆意，闪烁着漫天宝光。附近的一二流民看见了不由叩首祈求神仙显灵，让他们得以饱腹。
　　韬光看着这些人，并不陌生。至青州以来，她见惯了饿殍遍野，见惯了流离失所，见惯了剥削压榨……但是，积累需要时间，改变需要积累，什么时候自己的这些细微的举动串联在一起能让一切天翻地覆，也许，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少吧。
　　韬光身影如林间阳光中明灭不定的尘埃微粒，极快地从他们身畔略过，带起一阵微风。
　　涛声阵阵，飞浪湍花，东临碣石，沧海沉沉。
　　远方的天际一道金色的光柱由远及近直射碣石，隐隐照出了扭曲的天幕。
　　碣石周边的海域被鲜血染红，海上漂浮着死亡不久的尸首，尸首的血肉被渐渐吸干融入海水之中，留下一具具枯骨，沉入海底。
　　韬光沉眸看向岛上鼎立的三人，却是二人合力攻打一个庚金遍体的八尺壮汉。
　　这二人仙法繁杂，目不暇接，壮汉却是不管来者如何，皆一拳巨力破之，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韬光感知到这二人一者筑基后期，一者筑基巅峰，看招式像是蓬莱子弟。
　　两人看到有人匆匆而来，大喜道：“道友留步！快来降伏此怪！”
　　韬光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头像壮汉问道：“由十二金人之气硬生生与人融合的甲士？可有姓名？”
　　“某乃方甲，你要也是来抢东西的话就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原来，当年国师为飞升镇运，将皇帝铸造的十二金人抽其精华，注入死士肉.体之中，活生生制造出这些不人不鬼的甲士，为之镇压阵眼，将气运之物为托，助国运升天道。
　　没想到到了今日，不知这些蓬莱之人怎生发现了这个阵眼外的幻阵，勘察之后找到了破除幻阵内防御大阵的办法，便找了些流民取其血肉作材料，以煞气破了防御大阵。
　　由于他们破阵无方，唤醒了镇守的甲士方甲，于是便有了此争斗。
　　韬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面上不显：“你多虑了，我只是好奇，如今朝代跌宕，皇位轮转，你既不是死物，身上的束缚已经随着阵法破碎而消失，天高任鸟飞，你为何还苦守在此地？”
　　方甲凌厉的拳风弱了下来，整个人也呈现出了些许迷茫。
　　“我泱泱大国竟早就亡了么……”
　　那两位蓬莱子弟见甲士攻势渐颓，抓住机会发起又一轮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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