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辞言

21、大事纪·风雅(其十二)

　　陈良心中震惊，他当然明白自从大乱之后，偏安一隅的王朝早已没了进取的野心，漏洞百出的制度难以维系腐朽的司马天下，大家都被现在表面的稳定和繁华蒙蔽了双眼。可是，出身低贱的他，自己都活得艰难，哪有能力管这种肉食者之事。
　　正在两人心思轮转间，韬光开口道：“掺一脚是真，剩下的就不是凡俗之事了。”
　　两人顿时支起了耳朵，他们早有听闻，自家小姐得道人授法，有仙人之智，三岁习字，五岁能文，呼风唤雨，点石成金。虽然他们不了解韬光和谢安的修炼之道，但是韬光不同于凡人的印象深入人心，这也是他们愿意跟随韬光的另一原因。
　　韬光缓缓开口道：“你们俩应该记得小时候启蒙用的许多神话故事吧？其实那些故事很多都是真的，只不过被人改成了另外的样子。你们将来会接触一些远非常人能理解的事件，既然跟随了我，这些东西你们就需要了解。有些时候我们会面对一些危险，我的人手不多，虽然平时能护你们安危，某些时刻，问题还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韬光掐诀一弹，两道白光射向二人。
　　这是韬光自己研究的信息灌输的传递方式，她删减了灌顶授法道基根固和灵力传输，设下了自己独属的封缄方式，她取了两人的气息揉合于白光中，只有对应气息的人才能知晓白光的内容。
　　除了传递距离，一切都差不多了……韬光默默测试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消耗程度，只要距离一长，自己的灵力就不能支持，信息也会因为灵力的丧失而溃散。心中有了成算，韬光开始拟定下一阶段的研究模板。
　　另一边，陈良和谢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法术所震动，但是让他们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仿若窥见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隅。
　　这个世界真的有像仙人一样的能者生活在凡世，瑶池昆仑蓬莱仙岛也不是镜花水月。但是由于日渐式微的灵气，有能力的仙人都隐居在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中，尘世中出现的大多都是一些会三脚猫仙法的鸡鸣狗盗之辈，显世的传承门派仅有天师道跟沙门了。
　　而尘世隐居者极少动用大型仙法，因为灵气太过稀薄，他们需要不断运转心法维系修为，施法之后若没有灵石补充，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有损根基，而动用轻微的灵气，常人根本难以发觉。所以，这些事情鲜有人知。但是旁门左道中有些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吃了大亏。
　　此外，这些走上道途的人大多重修行畏因果。加之灵气衰落之前，有国师为了家国传承，也为了到下三天中界的监察司修行，强行消耗大量灵气将国运晋为伪天规，得到了监察司认可。天规要求，除被国运认可，什么朝代更替，什么沙场交锋，什么饥荒瘟疫，那些仙人都不能施法插手一丝一毫，否则业力缠身仙路永绝。至于若想飞升中界，修为到了之后，也需在国师的王朝护百年国运。
　　结果，国师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王朝就接连出现了无道皇帝，没等他们家传百代，民心如水，遂揭竿而起。还没有什么仙人参与，他们这一姓就硬生生被覆了舟。国师本就资质卓绝，飞升时同一辈人的修为与他相去甚远，他又消耗了诸多灵气，尘世灵气日益减少，等之后那些人的修为好不容易积累到了该飞升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之前那国师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此时国师的王朝早已覆灭，后人死绝，国运也转移到了其他王朝上，可是这伪天规中，还是护国师的王朝百年国运。
　　要按照典籍记载来打破这个天规，就要有比施法时更多的灵气，而国师所做的一切，已是伤了此界根基，根本不可能再凑出如此多的灵气了。许多大能只能另辟蹊径，用不同方法挣扎，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更为让他们绝望的是，此界损失的根基无法补回，修炼环境愈发苛刻，那些有底蕴的门派不得已躲在相对来说好得多的洞天福地中，而那些根基浅薄的传承，因为灵气的原因逐渐断绝。
　　自家小姐如今虽是无门无派，但也属仙人一流，仍要恪守这个伪天规。他们也明白过来，她想做的事受到天规压制，如今她所有安排，就是要钻伪天规的空子。这个伪天规来源国运，自然受其影响，而江山飘摇各部割据的状态，就是国运最弱的时候。
　　陈良和谢四并不知道，他们意识里的仙人只不过是大道上微不足道的修行者，而关于国运的隐秘，则是韬光发愿邀道入局时得知的。国运的传递必须到亡国的那天才彻底完成，也就是说，除了名义上正统的国运，其他的国运都不具天规的性质，而那些洞天之人本就无心俗事，后来又发现插手国运损坏根基，都一个个息了心思，纷纷告诫后人。于是一代代传了下来，变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陈良思虑了半晌，心中也对之前东家的各项吩咐有了一番思量。在商言商，身为商贾，一切都可称量交换。如今钱财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帮助东家扩展势力才是最重要的，他默默在心中把之前订的计划改过重来。
　　谢四整个人的认知都颠覆了，她讷讷不发一言，心中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辘辘车马声中，姑苏越来越近了。
　　棋盘已经搭好，棋手终将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