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中来[水月洞天奇云重生]》水镜人间

19、天塌下来，我们一起顶

　　清晨，街上很安静，昨晚下了一夜雪，苍茫一片。
　　一辆马车停在三花坊的门前。
　　小刀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把赵云扶下来。
　　赵云脸上还有倦意，眼睛也有些浮肿，却仿佛平静了许多。
　　小刀把两包东西交到赵云手里，“云姑娘，你多保重，小刀回去了。”
　　“谢谢你。”她的声音毫无力量，却带着诚意和感激。
　　那两包东西，一包是药，里面带着一张药方，要怎么用都写得很清楚，另一个是一包还含着热气的红枣糕。
　　“外面冷，你快进去吧。”小刀劝说道，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赵云走进三花坊，才驾马离去。
　　昨天下了一夜大雪，赵云出门后却没回来，韩霸天和豆豆珠儿都是一夜没能安宁。
　　赵云心里很难过，但她实在太累了，面对父亲和妹妹的关心，没有力气去解释。

　　尹浩和御剑山庄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尹天奇最近变了。
　　除了下命令，谈交易，他说话越来越少，行事却越来越多。
　　他开始阻止父亲插手御剑山庄的事情，所有的重担和压力，全部扛到自己身上。
　　起初尹浩很欣赏儿子的能力，但渐渐地，他开始担心，恐慌。
　　因为尹天奇就像是发疯了一样，把自己麻痹在各种事物里，书房成了他每天全部的居留地，吃饭睡觉都不离开，若不是带着铁卫队出庄查探办事，他从不踏出一步。
　　尹浩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儿子许久没和他一起吃过一顿饭，甚至，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王家铸剑坊刚给尹天奇献上一把剑，尹天奇带着铁卫就出发把找茬闹事的的邪帮异徒收拾了一顿。
　　看着儿子手里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剑回到御剑山庄，尹浩心里只剩下了忧。
　　晚上，尹浩忍不住走入书房，此时尹天奇手里提着笔，在账本上面勾勾画画，一个时辰之前就端进来的饭菜也是一点没动。账房先生声音疲惫地对着尹天奇报账，整整一个时辰了，尹天奇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见了尹浩，账房先生像是看到了救星。
　　尹浩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
　　尹天奇礼貌地叫了一声爹，然后便拿起账房先生刚刚放下的账本，开始自己翻看。
　　“天奇，你先别忙了，爹跟你说会儿话。”尹浩主动在儿子对面坐下了，“天奇，你很久没去郭秀才的学堂教孩子读书了。”
　　尹天奇淡淡地说道：“爹不是不喜欢儿子成天不学无术吗？既然爹不喜欢，那我就不去做了。”
　　尹浩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冷淡，的确，以前因为这些事情，他不知道把儿子教训了多少次，训到他自己都觉得累了，如今天奇终于像他想象中的样子，把全部心思放在御剑山庄和武林纠纷之中，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这不像是他的儿子，或许以前那个厌恶打打杀杀，喜欢诗书风雅的儿子并不是他满意的，但是那才是他最真实的儿子。
　　”这次的争端你处理得很快，可是你知道，快不代表就是好的，爹担心……”
　　“高效又省事，没有什么不好的。“尹天奇回答道：“既然他们认为少庄主年轻无能，尹二爷又不在山庄，就可以借机挑事，那我就告诉他们，这是找死。”
　　尹浩只觉得心里一颤。他以前总说儿子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当家作主的样子，可如今他说出如此冷酷的话，杀伐决断如此了然的时候，他却发现，他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
　　尹天奇此刻心里很平静，几十年过去了，他对那些所谓的事端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和这些人斗了一辈子，最终也栽在他们手里了，可那是几十年以后了，如今他们也都和自己一样，年轻气盛，资历尚浅就被推上高位，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尹天奇满脸的冷漠几乎击垮了尹浩的心，“天奇，爹是担心你。你变了。”
　　“我是该改变了，既然我已经接了庄主的位置，我就不该和以前一样，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尹天奇似乎毫不在乎。
　　“儿子，你跟爹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才一夜的时间，尹天奇的变化超越了几十年才可能发生的千变万化，若不是经历了什么，或是受了刺激，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
　　“天奇只是依照爹的心愿做事而已，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恍然间，尹浩觉得，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在离他越来越远。他不知为何心里很痛，可能是老了，有很多事情该想开该放下。可偏偏尹仲走了，他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

　　到了深夜，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尹天奇手里还握着账本，人却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尹天雪接过小光手里的一杯参茶，放在桌子上，拿起扔在一边的皮麾，盖在尹天奇身上。刚准备离开，尹天奇却忽然醒了，一抬头，就撞上妹妹担忧关切的目光。
　　“天雪。”他轻声叫了一句。
　　“哥，太晚了，你别忙了，回去休息吧。”虽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尹天奇的卧房已经空了很久了，他每一天的时光不是在外面，就是在这间屋里。
　　“我不觉得累。”尹天奇没有说谎，他现在感受不到疲倦，能感觉到的只有空虚，所以他必须用很多很多事情去填补心里的空虚，本想着重新活一次，他应该照着自己想要的样子活一世，可是此时，为什么活的比前生更痛苦？
　　尹天奇端起妹妹送来的参茶，喝了一大口，为了让自己早点清醒，他打开了书房的窗户，冷风吹进来，冲散了房间里的高温，窗外不远处，就是几乎冻结的湖面，雪花飘洒进来，落到他的身上，在他的衣襟上消融。
　　尹天雪走过来，伸出双手握住的哥哥的左手，声音真诚又温柔，“哥，你心里有事，就算不愿意对爹说，可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秘密的。”
　　的确，从小到大，兄妹之情甚至早就超越了父子父女的情感，除了偷学尹仲的武功这件事，尹天雪从来没有对哥哥有所隐瞒任何事情。即使是偷学武功这件事，尹天雪也是担心哥哥知道之后会有危险，所以才选择隐瞒。同样的，尹天奇也一样，两个人之间背对着父亲，藏着许多自己的小秘密。
　　“我知道。我妹妹心地善良，可是这份好，你留给童战吧。妹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一定要珍惜，你要知道，那个傻小子为了你，可真的可以做到终生不娶。就这一点，我一辈子都比不过他。”
　　尽管月牙按照天雪的心愿，一生陪伴在童战身边，可是童战直至终老，也和月牙没有实质的关系。不论是为了武林纷争，还是为了朝上皇恩，或者是为了弥补心里那份思念，尹天奇终究是接受了其他女人。
　　“哥你说什么呢？童战他才二十五岁，一生才刚刚过了一小半而已，何来终生之说？而且童战重要，哥哥也重要啊。”尹天雪将自己的身体依靠在尹天奇身上，“不管我是在这个家里，还是我以后离开，我永远都是你妹妹，永远都是你最亲的人，天塌下来，我们一起顶，顶不住了，我们一起死，爹从小就说过，只要我们不分开。”
　　“傻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喜事将近，不许说这么丧气的话。”尹天奇终于恢复的曾经哥哥的模样，尹天雪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还不都怪你。我都快离开这个家了，你还成天就知道忙，你不多陪陪我，以后想也没有机会了。”尹天雪假意嗔怪，对着尹天奇撒娇。
　　“好了。”尹天奇也露出了暖意的笑容，“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多陪陪妹妹，明天我们就出去玩，去买我们最喜欢的点心。”
　　“好啊。”心里的冰层仿佛开始消融了，曾经她不开心时候哥哥哄她，如今哥哥需要她，他也是守护他的那份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