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中来[水月洞天奇云重生]》水镜人间

20、春来

　　冬去春来，寒冰消融，积雪化开，河流又开始欢快流淌。
　　三花坊黑白生意如常兴隆，但是最近却也异常忙碌。有心人也许渐渐发现，韩霸天在前台忙碌的身影不见了。
　　他每天不是杀鸡就是宰鱼，家里鸡汤鱼汤的香气不断，连带着珠儿和豆豆都被养胖了好多。
　　赵云也很无奈，“爹，你这一年残害了多少生灵啊？”
　　韩霸天却是满不在乎，“放心，你安心喝汤就行，爹每天替它们诵经超度呢。”
　　珠儿和豆豆每天轮着番的摸她的肚子，豆豆经常一凑上去就不肯下来，“云姐你别动，刚才宝宝动了，被你一动我又错过了。”
　　要不是没有力气，赵云绝对把她一脚踹飞，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豆豆，你马上嫁人了，你能不能别再吃了，你再胖穿喜服就不好看了。”
　　“急什么，还有半年呢，我到时候再减回来。”自己不过多了三斤肉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赵云手里正在绣一块儿小肚兜，听到她的话，不免愣了一下，“去年你就说快了，怎么还有半年呢？”
　　“本来就这几天了，可是童大哥说，他的弟弟也要娶亲了，所以等一等，到时候双喜临门。”豆豆满眼都是喜悦，“我也希望晚一点，这样家里也多一个人帮忙照顾你啊。”
　　赵云心里暗暗叹息，豆豆对她的“照顾”真是让她“感激不已”，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看着她嫌弃了十几年的妹妹，忽然间觉得有点可爱，心里居然产生了留恋和不舍。

　　春末，赵云的预产期到了。
　　关于产婆的事情，韩霸天也是操心了好几天没睡好觉。自从赵云出怀明显，她就几乎没有离开过家门，虽说是亲生骨肉，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不光彩。想来想去，只能去拜托临街的苏大娘，给了她双倍的赏钱。苏大娘经验不多，却是个好人，绝对不会像八婆那样到处嚼舌根。
　　苏大娘当场就把那一半的赏金退了回去，“韩老板，我不缺这点钱。云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邻里这么多年，我也不会不救急，不过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已经十年没给人家接生了，而且我也不是正式的稳婆，为了你女儿，你可得想好了。”
　　韩霸天心里感激不已，嘴上却是连连叹息，“都到这个地步，我还能求什么呢，再怎样，我不能让小云变成邻里的笑话，不是我不关心孩子，这三花坊的生意还得做下去，我们还得生活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希望老天爷多留点恩情吧。”
　　既然韩霸天立下了生死状，苏大娘也就接下了这活。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钱你拿回去，到时候记得给我包个红包。”

　　时间飞快，日子说来就来。
　　豆豆和珠儿兴奋了半个月，真正到时候了，两人却都吓得一身汗毛冷竖。
　　“爹，云姐会不会死啊？我好害怕呀。”珠儿觉得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倍，抱着韩霸天的胳膊就开始哭。
　　“你瞎说什么！”韩霸天嘴上斥责女儿，自己心里也拼命打鼓，天气明明还不热，他却不停用手擦汗。
　　“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我进去看看。”豆豆眼看就要往房间里冲，结果门忽然开了，苏大娘端着盆就走出来，“吵什么吵，一个个别添乱了，不能帮忙都赶紧回去睡觉。”
　　“苏姨，怎么还没生啊？”珠儿还在抽搭。
　　“哪有这么快。”苏大娘有点不耐烦，“好了你别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去给我打盆热水过来。”等到她接过热水和毛巾，又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苏大娘拧干一条毛巾，擦去赵云身上不停流出的汗水。
　　看着赵云浑身发抖的样子，两只手几乎快把床单抓破了，她只觉得心疼，“云姑娘，你受不了就叫出来吧，没事的，没有人会听见的。”
　　苏大娘阅人向来极准，从小看这个孩子就觉得她心思复杂。他们这一家子干的那些活怎么说都有几分不光彩，孩子们轻伤重伤也是常有的事，每次上药，都能听见豆豆的叫声轰动十里街区，珠儿有事没事都会哭天抢地，只有赵云，从来听不到她的叫声。
　　她不是不疼，只是她太能把一切憋在心里。
　　赵云浑身冷汗直流，“苏姨，怎么会这么疼……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傻丫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这才哪跟哪啊，后面有的是苦头。”
　　说完这句，她就后悔了，太多年没接生了，这样的大忌都给忘了，产妇现在心里正是最恐惧的时候，哪能说这样的话。
　　果然，就是她再能忍，这次也忍不了了，每一下冲撞，都像是拿斧头在她身上砸了一下，浑身就像被人锯成两半，这时候哪怕拿刀子把她劈开，估计也没有这么疼。
　　很快，她的声音从呜咽变成了阵阵哀嚎，每一下都撕心裂肺。
　　门外父女三人抱成一团，原本等得打瞌睡的豆豆一下子就清醒了。
　　苏大娘焦急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一扇房门根本挡不住，“云姑娘，再忍忍，就快好了，十个月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坚持一下，快了快了。”
　　看着赵云牙齿一直乱咬，苏大娘好担心她把自己舌头咬断。
　　“爹呀，生孩子怎么是这样的呀？太吓人了！”珠儿刚刚被苏大娘骂过，这会儿抱着韩霸天重新哭过。一边哭一边不停祷告，“小家伙你赶紧出来吧，你别再折磨你娘了。”
　　期盼了大半年嫁人成亲的豆豆，忽然间心里也开始上蹿下跳，以后跟童大哥商量商量，不生孩子行吗？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释迦摩尼，玉皇大帝……”韩霸天嘴里也不停抖动，“你们显显灵吧，我以后天天去庙里烧香，我每月都给庙里捐钱。”
　　整整一夜焦虑，直到天亮，才终于听到那声柔弱的啼哭。

　　本来欲睡欲醒的三人一下子坐直的身子，赵云刚听到哭声，就昏了过去。
　　苏大娘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韩老板说道：“让她睡会儿吧，没事的，这孩子累坏了。”
　　昨晚当最高潮的痛苦袭来的时候，赵云几乎奄奄一息，她猛然间拉住了苏大娘的手，眼里滚出两行温热的泪水，细若游丝的声音恳求道：“苏姨，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一定要救孩子，一定要……”
　　想到这里，苏大娘的眼睛悄悄湿润了。
　　她年轻时被男人养做外室，生下儿子她就已经够委屈了，这个姑娘和她相比，连个身份都没有，到底图什么呢？可是身为女人，她又特别能理解，仿佛这就是女人的宿命。

　　赵云睡了一天才苏醒。
　　房间里生了火，很温暖。
　　浑身还是疼得不行，像是刚被人打过。
　　“孩子，你终于醒了。”赵云看见韩霸天那张饱含风霜的脸上居然有一道道泪痕，“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孩子被珠儿抱在怀里，豆豆站在一边，不断逗弄着。
　　赵云的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
　　“爹，男孩女孩？”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楚。
　　“云姐，是女孩。”珠儿抢着回答。
　　“让我看看。”赵云起不了身，十分艰难地对着珠儿抬起手。
　　珠儿赶紧把孩子送到她的眼前，“云姐你看，多像你啊，多漂亮的宝宝。”
　　襁褓里一个粉嘟嘟的小婴儿闭着眼睛，嘴唇轻轻动着。
　　豆豆从身后抱着珠儿，满心欢喜地说，“从今以后，我们三花坊就要更名为四花坊了。”

　　这一切对于尹天奇来说浑然不知，他带着铁卫队，正在武林中打得惊天动地。
　　异徒有心造反，屡劝不改，上次收拾的那帮家伙没过几天又开始不安分了，甚至带着几个人卷了一个门派的秘密跑路。
　　尹天奇离开御剑山庄的时候，尹浩曾经极力阻止，“天奇，这件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去，你是庄主，你坐庄指挥就够了，下面会有人解决的。”
　　然而尹天奇完全不听：“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没有御剑山庄，没有武林支援，我一样可以收拾他们！”这一次，他连一向不敢违抗命令的父亲都推开不理，带着铁卫军就杀了过去。
　　铁风一直都担心，但是尹天奇完全不听劝阻，说什么都要把那几个叛徒抓回去，果然，他们的行动早有预留，尽管最终被制服，铁卫还是伤了一片，铁风被刺了一剑，尹天奇本人也受了重伤。
　　消息传来，尹浩心疼地流下了两行苍老的泪水，可是尹天奇根本不爱惜自己的命，上辈子因为这些混球，他已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无数次了，这一次不趁早铲了他们，他说什么都不甘心。
　　回到御剑山庄的时候，尹天奇内伤加外伤，就剩下半条命了。
　　然而他的声音里却含着恐怖的笑意，“这群草包，就因为你们，我上辈子过得够辛苦了。上辈子我都斗得过你们，何况这辈子。”
　　“尹天奇，你给我住嘴！”尹浩不管儿子刚刚服药擦膏，上去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是满足了，你开心了是吧？你是想要你爹的命是不是？”尹浩忽然间大发雷霆，雷霆万钧之后，一个年近六十的父亲哭成了一个泪人。
　　这一巴掌之后，尹天奇怔了许久，却也清醒了。
　　他仿佛真的是疯了，疯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不是铁风及时推开他帮他挡了一剑，他现在可能就没机会活着回到御剑山庄了。
　　尹浩也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凳子上，“尹天奇，爹以前对你严格对你凶狠，我是怕你没有能力接这个重任，当了庄主之后会更危险，可你现在成天往外头送命，你是成心想让我死啊！”
　　尹天奇的眼里，也慢慢滑出两行眼泪。
　　“儿子，爹什么都不求了，哪怕你变回以前的样子吧，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你好好活着行不行？”
　　尹天雪每天都来看他，看着他的伤口，忍不住流泪。
　　“别哭，妹妹，我没事。”尹天奇伸出手帮尹天雪轻轻擦去眼泪。前生他误会豆豆杀了御剑山庄十八条人命的时候，被月牙一怒之下打成重伤，那一次的伤势，肯定不比这次轻。当他被整个世界看低的时候，为他默默守护，无怨无悔的也只有妹妹。那时候尹天雪自己已经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了，心里含着再多痛苦，她也永远放不下的两个人，就是他和童战。
　　尹天奇在心底暗自发誓，今生就是为了妹妹的幸福而来的，就算以生命为代价，也要守住妹妹这一世安稳。他绝不让异徒作乱，搅得武林腥风血雨，绝不让御剑山庄，和任何武林门派，再成为第二个薛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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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云姐如果没有黑化应该是个大女人气场。一个人也能独挑大梁，当然这一世的大梁还是交给天奇来挑。上次别院两人闹翻之后，后面还有的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