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闲耽风月》柳锁寒烟

33、第 33 章

　　到了九月初三早上，王熙凤果然打发了平儿和来旺媳妇过来道歉。

　　平儿道：“......老太太病刚好了些，还不能下地，明天断不能到寺庙里去。偏生又出了宝玉这回事，老爷、太太都走不开，我们爷奶奶也只好留在府里打点。只剩了二姑娘、三姑娘姊妹几个，只是她们年轻姑娘没经过事，又没有长辈带着，来了反倒给姑奶奶添麻烦。所以打发我来给奶奶致歉，只好改日再阖家上山祭拜姑老爷姑太太的灵位吧。”

　　林慧早有准备，并不吃惊，如常询问了贾母和宝玉的病情，便让她回去了，只是晚上向庄闲吐槽：“宝玉挨了打，二舅舅二舅妈走不开也就罢了。连大舅舅夫妻俩也被拴住脚了不成？连移灵的时候都不肯露面，我还指望他们‘改日阖家上山’祭拜我父母？”

　　庄闲道：“罢罢罢，爱来不来。他们贾家的是人品比我们贵重、还是声名比我们显著？又不是没了他就成不了事。”

　　林慧越发打起精神来，誓要把父母的祭礼办得妥妥帖帖。

　　九月初四这日，大觉禅寺山门大开，经幡飞扬；香火纸烛的烟气四野飘散，念经祝祷的声音绕梁不绝。黛玉作为在室女，亲奉父母的灵位至后山佛塔高层安放。庄承领庄家众人作为亲戚陪同，观礼参拜。

　　又有礼部尚书沈修清、大理寺卿张镇海、御史大夫严昌明等东宫派重臣见庄家大办祭礼，纷纷派了家人过来致祭。昔日林海在科场官场上的同年、同僚家里有主人亲身到的，也有打发了仆从过来送礼的。及至晚间，又在山寺门前撒钱放米，赈济附近穷苦百姓。

　　官轿往来如云，钱谷堆积如山，附近的人只听说是为一位老大人办阴寿，都感叹好大场面，赞叹其后人守业有成。

　　林慧方才渐渐地平了心中那口气。

　　翌日，张升家的奉命去贾府送礼，递上黛玉亲手誊写的礼单并给外祖母的信件。

　　那日贾母不过是着了些风寒，一二日便大好了，果然问起宝玉。众人支支吾吾，都不敢说，还是贾母问得急了，才由王熙凤回禀道：“让他老子打了两下，已经大好了，过两日便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便先心痛起来，又听说贾赦家政都借故没有去参加贾敏移灵入寺的祭礼，更是勃然大怒，把贾政叫来好一顿责问。

　　“阖家老小、这么多儿孙当中，我一来心疼宝玉生得单薄、自幼肯病，你偏把宝玉打了一顿；二来心疼敏儿远嫁、无嗣无后，难得有个女婿肯替她料理身后事，你却连半点面子也不肯给你这苦命的妹妹！我是哪里得罪了二老爷，竟然行事都要往我心窝子里戳？”

　　一声“二老爷”把贾政臊得直跪在地上，叩头求饶不绝。

　　贾母又命人写状子，要到官府去告贾政不孝；又命鸳鸯收拾行李，要带王夫人和宝玉回南京住。阖府上下都来请罪求情，乌压压地跪在贾母院中央告不已，好半天方才罢了。

　　如今张升家的来送礼，对庄家的人，贾母心里既欣慰且愧疚，见那一色新鲜瓜果山珍俱是自己素日爱吃的，忍不住长叹道：“终究还是我这玉儿孝顺。”

　　这回是贾政惹了母亲生气。于是邢夫人稳坐如山，王夫人却是如坐针毡。

　　张升家的看在眼里，也不多问，只道：“我们奶奶听说宝二爷也受了伤，只不知伤得怎么样了？”

　　贾母也正想去瞧瞧宝玉，便亲自带了她去怡红院：“那日要不是他姐夫拦着，只怕打得更重。等宝玉好了，我再备礼让他登门给他姐夫道谢。”

　　却说宝玉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回到怡红院里，众姊妹俱来问候，掉了许多眼泪。丫鬟们亦是小意温柔，伺候得十分勤谨。

　　得了这许多女孩儿们的眼泪相送，若换了以前，宝玉必定觉得志得意满、哪怕是死了也不足为惜了。只是如今这来来往往的许多人，偏偏少了林黛玉。

　　宝玉心里既担心黛玉的病情发作，又担心庄闲因印章一事打骂责罚于她；又实在想念妹妹，既想让她知道自己受了伤，又怕她知道了日夜忧惧。心里的事存得多了，便像漏了一个窟窿似的，旁人的眼泪流得再多也填不满了。

　　偏生袭人麝月还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些“早些听老爷的话，好生读书，也免得受这份罪”之类的话。金钏碧痕虽然小意殷勤，但话里话外都是求着哄着宝玉，想留在园子里伺候、不想到大书房里坐冷板凳的意思。

　　宝玉听了愈发觉得无趣，在心内暗想，老天造人，虽然将天地精华集于女子，但即便在众多女子当中，他亦是有所偏爱的，故而造出了林妹妹这样的女孩儿，让天下女子都不及她一个人。

　　这时，贾母带着张升家的来了。袭人晴雯等人连忙让茶让座。贾母又问起宝玉的病情、请脉用药、吃睡穿衣等事，袭人一一作答，倒也十分妥帖。

　　宝玉的眼珠子早已贴在庄家的人身上，等祖母母亲嘘寒问暖完毕，好半天才听张升家的说道：“我们奶奶说宝二爷请仔细着，养好了身子再下床，别一味贪玩急着出门，年纪轻轻落下病根来不是好玩的。”

　　这就完了？就这？

　　宝玉急得心里猫抓似的，只是学会了顾及男女之防，不能当着众人问及黛玉，只得闷闷地垂下头去：“诶，这话在理。替我谢谢姐姐吧。”

　　张升家的应了，才又慢慢地说：“二姑娘也有话让我带给二爷。”

　　听到“二姑娘”三个字，宝玉立马原地满血复活，活力充沛得几乎要满溢出来，连忙问道：“林妹妹说什么？”

　　“林姑娘写了帖子，让我带给二爷呢。”张升家的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印花素笺，先递给贾母。

　　贾母略扫了一眼，又给王夫人。王夫人不识字，便递给彩霞。彩霞细细读了一遍，微微点头。王夫人这才让给宝玉。

　　宝玉忙不迭地接过来，却见那帖子上用一行秀丽的簪花小楷写道：“谨启二兄文几，闻兄前日蒙舅舅责难，竟至板笞加身，妹心中深为忧虑。但男儿在世，谁能无过？上至古今圣人，下至我姐夫与其兄长，幼年都有被父母长辈训诫呵斥之过往。望兄善自保养，勿因小过而蹉跎不前，待妹完父母之祭，归来再行问候。谨启。”

　　短短一番话，叫宝玉既喜且叹，又愧又忧。

　　喜的是庄闲好像并没有把林妹妹接回去再也不许来贾府的念头，竟然还有“归来再行问候”的机会。

　　叹的是，林妹妹不像以前那样遇事便哭哭啼啼，这番劝告的话写得颇有几分大气磅礴之感，竟然叫宝玉有耳目一新之感。

　　愧的是，都是做哥哥的，庄闲貌似对林妹妹还不错，自己这个表哥却只能给黛玉添麻烦。

　　忧的是，既然庄家看重林妹妹，将来对她择婿一事自然会有更高的要求。自己如何能入得了林姐夫的法眼呢？

　　宝玉想来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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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上夹子拉~今天的更新就提前放出来。仍然有点短小QAQ 明后两天休息，会多更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