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闲耽风月》柳锁寒烟

29、第 29 章

　　“唉，养女不易啊。”结束了一整天的愤怒、忧心，晚上躺在床上，庄闲不由双手枕头在妻子耳边叹息，“要是哲哥惹我生这么大气，早就被关到小黑屋里去了。哪里像女孩子，打不得碰不得。”

　　“该。你们这些男人祸害别人闺女的时候，就很应该换位思考一下。”林慧正倚在窗前看书，闻言头也不抬地说。

　　结果第二天早上，夫妻俩刚刚起身，便见柳絮捧着一个天青釉汝窑玉壶春瓶进来。瓶子里海棠为君、苍兰为臣，斜斜插着一支鹅黄垂丝海棠、两束白苍兰。高低错落、疏密有致，端的好看。

　　连庄闲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赞道：“这花不错，折得恰到好处，插法也妙，值得画一幅工笔了，是谁的大作？”

　　柳絮答道：“我们哪懂这些，是二姑娘一早起来，到园子里亲手折的。”

　　庄闲便觉得通体舒泰，从丫头手里接过白玉壶，亲手拘了一捧水洒在花枝上。林慧也想到哲哥只会在园子里疯跑、拿竹竿把花打得落英满地，专门做焚琴煮鹤、败坏风雅的事，不由笑话丈夫：“怎样，这回知道养女儿的好处了吧？”

　　庄闲不由抚掌大笑。

　　一时用过早饭，庄闲带妻儿到正院去向大哥辞行，又吩咐胡启：“把去年从南边儿带回来的惠泉水挖一罐子出来，带到大觉禅寺让法清师傅尝尝，看看比不比得过他们碧韵清池里受过佛香熏陶的山泉水。”

　　一幅富贵闲人的模样，既有娇妻稚儿伴身，又有闲（不）云（用）野（上）鹤（班）的雅趣，悠然自得、无拘无束，赛过阮籍陶潜。

　　早早起床穿好官服、匆忙准备出门的上班狗庄承见了，不由没好气地指了弟弟笑道：“你少得意些，仔细山路太陡，把那惠泉水摔你脸上！”

　　庄闲更是放肆地大笑起来：“怎么听着这话有点酸呢？您可是朝廷大员、两榜进士啊！”

　　“滚滚滚，看见你我就来气。”庄承冲弟妹点头致意，黑着一张脸像赶苍蝇似的轰走了弟弟。

　　庄闲便带妻儿妹妹出城上山，于午后到达山寺门前。

　　胡启已经提前带人扫院子、挡围幕，把守各处院门，不让闲杂人等进出。法清主持正在山门前等候，见众人上来，便敲击木鱼长长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庄少爷，好久不见。”

　　庄闲便把儿子放在地上，俯身与之见礼：“是啊，上回见面，还是我离京赴扬州拜师求学之前，距今该有十五年了吧，大师可还好？”一面说，一面让林慧黛玉庄哲三人上前见礼。

　　水陆道场俱已齐备，法清亲自引了庄家一行人进院观看，只见僧人们端坐于蒲团之上，念诵晨经，气氛十分肃穆庄严。一时检查完三牲祭品，处处妥帖，庄闲等人又退至大殿参佛，聆听各种经书典故。晚上用过素斋，便在寺内歇下。翌日又至后山辽代碑林、千年银杏、灵泉清池等处参观。法清和尚又送两串佛前开过光的鸡血紫檀佛珠给庄哲和黛玉把玩。

　　大觉禅寺受地气庇佑，钟灵毓秀，香火鼎盛，庄家一行人在此小住，其间种种乐趣自然不用多说。单说四日之后，水陆道场俱已齐备，念经祈福的一百零八名僧人业已到位，庄闲方带着家人返回城中，准备奉林海贾敏的灵位上山。

　　结果在离城四五里的官道上遇到从平安州办事归来的贾琏，庄闲让胡启先护送妻儿妹妹出城，自己在路边的茶摊上坐下来与贾琏闲聊。

　　“你问我薛姨妈的儿子？”贾琏嗤笑一声，“那就是个大傻子，因他父亲去了，手里有几个钱，便大肆地抛费起来。可性子实在是粗俗些，又半点不通文墨，连嫖技都不知道说几句漂亮话来哄哄那些楼子里的女人，只会拿着大把的银票砸在老鸨脸上。谁看了不说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

　　庄闲笑道：“那么听起来琏二哥就是文雅的客人了。”

　　庄林夫妇与琏凤二人年纪相仿，庄闲略长贾琏两岁，但是林慧又比贾琏和凤姐都要小。庄闲便抛却年龄之别，随妻子称贾琏为二哥，以示尊重。贾琏也以世交的规矩，管他叫“庄兄”。

　　“嘿，我还没拷问你在哪里认识了薛大傻子呢。你倒挑起我的礼来。”贾琏凑近他，笑得一脸暧昧，“难道是我们北地的胭脂，比你们南国的金粉要强，竟让庄兄你也忍不住折腰了吗？”

　　“呵。抱歉了，兄弟我眼光甚高，走南闯北还未曾遇到值得折腰的对象。提及那位薛蟠，是因为前几日他请宝玉吃酒。我恰好撞上，进去瞧了一瞧，见那席上有个人出口就是脏话，很不成体统，宝玉又说是你们府上的亲戚。故有此一问。”

　　“宝玉也去了？”贾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什么地方？”

　　“醉仙楼。”

　　“嗨。”贾琏顿时发出失望的声音，颇有点“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的味道，“他们那是在喝酒呢。”

　　他搭上庄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怪道说你不懂行。醉仙楼前面两条街就是工部衙门，我二叔现任着工部郎中，谁敢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干那事去？还带着宝玉这么个小毛孩子招技，也不怕把人家姑娘的大牙都笑掉了。”

　　“哦？”庄闲顿时竖起了耳朵，故作饶有兴致地问贾琏，“听说你们东府上珍大爷、蓉少爷父子，也是会玩的。宝兄弟都十四岁了，难道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就不曾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嗨。他打小儿三灾八难的，老太太、太太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谁敢带他见世面？不怕你笑话，他整日往东府去，都是在我媳妇、珍大嫂子、蓉儿媳妇跟前儿混，想要我们带他玩，还得再等上两年呢。”

　　贾琏说着勾着他的脖子笑道：“答了你这么多话，下回我们家那老虎查问起来，我就说在庄兄府上，你可不能给我漏了底。”

　　“我保证为琏二哥两肋插刀，可惜府上的下人都是慧儿在管，要是她告诉了嫂子，你就别怪兄弟不仗义了。”庄闲得了想要的消息，笑眯眯地扔下一句话正要飘然而去。忽然见贾琏的小厮旺儿打马从城门方向过来，忙忙地跳下马来：“二爷，家里出事了。忠顺王府的长史忽然怒气冲冲地上门问话，看那模样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二老爷不在家，大老爷让小的赶紧来叫二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