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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话说,庄闲当场拆了妻子的台,让“长姐如母”、“成熟稳重”的人设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偏生庄哲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还一个劲儿地拉着他问:“小金兰节好玩吗,热不热闹?”

      庄闲就回忆起当日瘦西湖畔香车盈道、四野飘香,祈愿的孔明灯照亮半边夜空的盛景来。黛玉听得心神向往,庄哲却眨巴眨巴眼,神来一问:“爹爹,你又不是女孩,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像一个鸡蛋塞进喉咙里,庄闲高谈阔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当然是因为女孩们儿在湖边聚会,他们这些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就躲在湖边的酒楼上偷偷地看呀。但是这话岂能给四岁的儿子讲?林慧顿时看起丈夫的笑话来:“是呀,为什么呢?”

      然而她小觑了丈夫的无耻程度,庄闲很快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因为晚上坏人多,爹爹奉了外祖父之命,特意去保护你妈的。”

      “哦,爹爹好厉害,爹爹什么都会!”庄哲又露出了崇拜的小狗眼。庄闲生怕儿子再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赶紧命人摆饭,打发两个孩子睡觉:“早点休息,明儿是舟山一年一度观潮的日子,我们江边看潮去。”

      翌日一早,舟山城内张灯结彩行人如织,比昨日更热闹了十倍不止。沿江一溜酒楼,纷纷挂出“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一千里色中秋月,十万军声半夜潮”的横幅,临江一侧的楼上设着露天平台,搭了彩棚彩帐,供大户人家的女眷赏景游玩。

      庄家四口乘车出现在长江边上,没想到的是,办老了差事的胡启这回却出了岔子,昨儿定下的酒楼竟然被人占了去!

      庄闲车内等候,胡启进内与掌柜沟通,片刻那掌柜的抹着冷汗出来,向车内百般鞠躬道歉:“是本地的县令想借观潮的机会宴请新上任的江西知府,小的擅自做主,调换了房间。请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恕罪,实在是买卖难做啊!”

      庄闲神色不虞。

      预定酒楼这种事情,如果只是随口打个招呼,也就罢了。可是胡启沿路打点,预定酒楼茶肆,都是提前支付定金、压了庄家的名帖在所定的酒楼里。

      这种情况下,那位知府还命人强占包厢,实在就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了。

      庄闲便问胡启:“新上任的江西知府是什么人?”一副要追究的样子。

      林慧便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笑道:“罢了。难道你还要像那些招摇闹市的纨绔子弟,领着家丁进去把人家打一顿?还是学那些轻狂的世家子,抬着大哥的名头去吓唬那个知府?算了吧,原是为了开心,闹出这么大动静反倒不舒服了。”

      不待胡启回话,楼内忽然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他急急忙忙地过来长揖一礼,喜道:“阁下是湖州庄氏的胡管家吧?数年未见,竟然在这个小地方重逢。我是湖州季家的管事刘昌闵啊,敢问车内坐的可是你们三爷?”

      “刘昌闵?”庄闲挑起帘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新任的江西知府就是季韫不成?”

      “哎哟,真的是三爷。小的这里给您请安了。我们老爷刚点了江西知府,这回请了本地有名的文人学子在此观潮,大家赏景作诗。”刘昌闵胖胖的脸上堆起笑容。

      掌柜上去对他耳语几句,刘昌闵神色一变,呵斥道:“糊涂,三爷是我们老爷的同乡同窗加乡试同科,你们怎么办出这样的事?”说着又向庄闲赔礼道歉:“他乡遇故知,本是喜事,又赶上观潮的盛会,不如请三爷赏脸,上去跟我们老爷同赏盛事如何?”

      “不必了。我有夫人随行,车中还另有女眷,你帮我带句话给季兄,祝他新官上任,仕途顺遂吧。”

      刘昌闵小小地松了口气。

      庄闲跟季韫虽然是儿时的同窗,但是成年之后的人生经历截然不同,两人早已生疏。季韫对庄闲不愿做官反而甘愿与贩夫走卒为伍的举动,还颇多微词。这回听说是庄家定下的包厢,他便故意要占了去,就是想恶心一下庄闲——让你自命清高,不愿意出仕做官;即便闹到府衙里,你这个白身之人还要向我这个知府行礼参拜呢。

      这显然是在斗一时之气了。

      幸好庄闲忍了。否则真的当面闹起来,当年庄、季二人在章台书院的同窗中,官做得比他家老爷还大的人多了去了。季韫要是真的敢把庄闲怎么样,日后恐怕也没脸去见这些老同学了。

      刘昌闵赶忙笑道:“既如此,就恕我不远送了。”将他们送到院门口,转头便关了大门。

      “这个姓刘的!”林慧皱眉,“说话拿腔拿调,哪里是真心邀请你?我看,是怕我们扰了他主子的好兴致才对吧?”

      “哈哈,他主子争气嘛。人家是太和三十七年湖州乡试头名解元,建宁元年又高中进士,短短七年时间,就做到了正四品的知府。”

      “可是他小时候还常抄你功课呢!”

      “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庄闲一本正经地教训妻子,“英雄不问出身,朱元璋还讨过饭、做过和尚呢!”

      神尼玛英雄不问出身,抄功课这种事也好意思怪到“出身”上吗?

      黛玉在旁听得噗嗤一笑,笑完又隐隐觉得有些悲凉。连刘昌闵也不得不承认庄闲跟季韫是同窗同乡,又一同中举,原本在伯仲之间的两个人,人生际遇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差别。一个青云直上,一个急转而下,后来虽然起复,却心灰意懒,只想寄情山水。“学而优则仕”是中国文人刻进骨子里的精神理想,刮骨疗毒,想必很痛吧?

      黛玉正想着,忽然又听车厢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哟,胡管事,这旮旯地儿竟然碰上了您老人家。我是湖州朱氏船行的朱老三啊,您还记得么?哟,这车里坐的不会是三爷吧?”

      林慧抬手扶额,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像回了湖州老家似的,遍地是熟人。

      庄闲亦是哭笑不得,偏偏熟人都知道胡启是一直跟着他出门的,想不认都不行,只好打起帘子笑道:“他就是忘了你,也忘不掉你停在我家码头上那二十九艘复帆海船啊。”

      “哎哟,真的是三爷。我的娘诶,怪道今儿个早起就见喜鹊在我家那老树叉子上叫个不停,竟然让我给遇见真佛了!”

      朱老三是个粗豪汉子,虽然也戴了嵌玉的帽子,穿着绸缎衣裳,但却像船上的苦工那样,将袍子的下摆撩起来扎在腰里,勒出圆滚滚的肚皮。

      此时见庄闲露面,朱老三不好意思地将袍角放了下来,挠头笑道:“这样穿凉快,让三爷见笑了。您是来看长江大潮的吧?我也在江边定了几桌席面,宴请船行的兄弟们,您若肯赏脸,不如一起过来用杯水酒?”

      庄闲笑道:“好啊,只是我车上有女眷,不知方便不方便?”

      朱老三原是随口一问,满以为能请到胡管事就是今天最大的胜利了。没想到庄闲一口答应,朱老三顿时喜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连道:“方便!方便!我们几个船主也是带了家眷来的。乡下婆娘,不懂规矩。如果三爷不嫌弃,就让她们伺候奶奶。”

      “朱大爷言重了,”林慧隔着帘子笑道,“您别听三爷信口胡说,我们身上还戴着孝,还是改日再来领你的酒宴。”

      “戴孝?”朱老三一愣,“是贵府哪位长辈过世了么?不曾看见您府上办白喜事啊!”

      胡启道:“是奶奶的父亲,扬州的前课盐政林老爷去世了。”

      “哦,”朱老三沉吟片刻,毅然道,“既是三爷的岳丈,那么也就是我朱老三的长辈了!”说着唤来一个小幺儿:“回去告诉你奶奶,让她把席面上的荤菜、酒水和颜色东西都撤了。拿最好的水泡茶,咱们以茶代酒,请三爷喝两盅。”

      “老三,别!”这下连庄闲也不好意思起来,“船工们一年到头辛苦,难得出来松快松快,何苦扰了他们的兴致?”

      “嗨,他们辛苦什么呀?有肉吃,有衣穿,一年到头还能落下不少银子!要不是贵府老太爷在的时候,联合湖州乡绅修桥铺路;要不是您打通了湖州市舶司的关节,让上边儿默许开了海禁,我们能有这买卖做?今儿没遇上也就罢了,既遇上了,我要没把您请过去,在兄弟们面前,也不好交代!”

      话说到这份儿上,庄闲觉得无奈又好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朱老三挠头,急道:“啥玩意儿就不公了?去还是不去,您就给个准话儿吧!”

      林氏姐妹对视一眼,不禁轻笑出声。庄闲只好无奈地说:“去去去,我和你奶奶,还有两个孩子都去!”

      朱老三喜不自禁,打马在前头引路。

      “瞧瞧,”林慧不由拉着丈夫的胳膊笑叹:“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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