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医生，你的“病人”很喜欢我呢》千庚福辰

54、一梦忆前世（七）

　　储晏清第一次没有准时收到祁破晓的回信，当时没放在心上。可不知道为什么，越到后面他越心慌，最终还是没能等到三月的信，把自己寄了回去。
　　顾不得抗旨问题，离开齐国与周国的边界，往齐国皇都赶。刚离开两国之间的边境，就听到一个传言。
　　正在吃饭的他，听到隔壁桌在谈话聊八卦。
　　“听说啊，咱们皇上要把他唯一的女儿送去和亲，对象还是可怕的蛮夷族！”
　　储晏清心里一紧。
　　“你这是好早……也不算多早，我有一个当官的姐夫，听他说，皇上赐死了这位公主呢，据说是因为不想和亲，惹怒了蛮夷族，蛮夷族大怒之下动作猛烈且迅速地回击，一个月就拿走咱齐国一座城池。皇上不开心，就下令杀了这位公主。”
　　储晏清面上一懵。
　　“你这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昨天啊！”
　　储晏清彻底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抓住说话那人的手臂：“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更详细一点。”
　　谈话之人本就是个无趣聊八卦的普通人，这会儿又被储晏清的气势吓住，只好娓娓道来。
　　……
　　一刻钟后，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储晏清连才吃了两口的面条都不管，直接纵马离开。

　　原本十多天的路程，硬生生花了四天，路上废了三匹马，才赶到。还没进城，储晏清就看见城中某处地方冒出了很浓一缕烟。心里一急，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累到极致，再次骑马启程。
　　在城门口短暂的停了下，问了祁破晓的位置，便快速寻去。
　　马背上，他手紧紧牵着缰绳。仿佛，抓着的是救命稻草。
　　眉目间难掩焦灼，眼睛里满是担忧，就连整个人，都紧绷着。没见到安好的祁破晓，他一刻都不敢放松，一丝庆幸的想法都不敢有。
　　人这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不知所措。有时，因为自卑而时时悲观；有时，因为貌美而时时忧虑；更多的，因为庆幸而时时感恩。自卑是怕自己配不上，忧虑是怕自己守不住，而感恩，是不负遇见。
　　即便这样，所求的，也只有一个你。
　　生命如此脆弱，像这种人生豪赌，如果只有一点自信与安心，没有人会去尝试。期待幸运，但同时畏惧自然。

　　距离城门口那个人说的地方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储晏清脑海里晃过几月前分别时，最后的那一面，及最后那句话。
　　他的公主殿下，还等着他回去娶她呢！怎么可以出事呢！
　　晓晓，晓晓，晓晓……
　　心底的一遍遍默念，储晏清执着地想着，待会儿肯定有个满身狼狈但仍旧鲜活的生命，应他这一声声称呼。
　　……
　　骑在马背上，越过人群，储晏清一眼就看到那个高台上倒着一个女子。周围虽已看不见火星点了，但有滚滚浓烟。
　　心，一寸一寸的裂开。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仿佛不曾来过。储晏清骑马的速度加快，手背露出青乌色的血管，狰狞不已，手里的缰绳快要被捏烂。

　　顾成赶到时，高台上已经躺着一位红衣女子。心里仅剩的想法就是，花朵枯萎，鸟儿折翼，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他不甘心，他这么努力地赶来，却还是来迟了。而且，迟得不是一点点。此前他已经到了高台边缘，于是他打算到那高台上去，正有动作，却听见城门口那个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偏头瞧去，一身战袍，看清来人的容貌后，是……储晏清！
　　一时失神，没有动作。

　　储晏清到了高台边缘，也没有停下。而是到达祁破晓的身边不远处，才下了马。
　　下马后，酿酿跄跄地走向地上倒着的女子。除了胸膛及往上，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还有一股焦味儿。储晏清走向祁破晓的途中在想，他的公主殿下虽然不是那种娇娇软软的性格，可她是女孩子，是小姑娘。这样美好的她，被火烧到，一定很痛。
　　走进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揽进怀里。顿时，下面百姓们的争吵声更大了，红颜祸水这个词再度被提起。
　　储晏清没理下方的百姓，搂着怀里的祁破晓，喃喃道：“晓晓，我来娶你了。”
　　身上的战袍染上了鲜血，倒像是赋予了异样的美感。
　　他想过鲜活的祁破晓，却是忘了区别，鲜活的鲜，和鲜血的鲜，是同一个字。
　　怪他，没有向老天爷说清楚，犯了这种基础糊涂的错误。他愿意接受惩罚，可这惩罚对象为什么是晓晓，这个他放在心尖尖上都觉得不够的人。
　　最后抱起祁破晓，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将军府。每走一段距离，储晏清就会轻声呢喃一句：“公主殿下，臣来接你回家。”
　　像是指引迷途上的稚儿，该回家了。不知道家的方向没关系，我来告诉你，顺便，我们一起回个家。
　　我此番颠簸，万水千山，只为一个目的。带你回家、接你回家、送你回家，重点在你、过程在回、归宿在家。
　　从前，我的家缺个女主人，我的心缺个意中人。现在，心上人有了，女主人自然来到，我也圆满了。
　　……
　　到了将军府后，直奔自己卧房而去。把祁破晓放到自己的床上，用掌心擦掉她脸上的灰，眼神近乎痴迷地看着她。
　　晓晓，给你看看我们的新家，哪里不喜欢，直接说，我按照你的喜好改。
　　就是……千万，千万千万别沉默啊……

　　储晏清这注定得不到回答的问题，破碎在时光里，湮灭在尘埃中，随着希望掉进深渊。无声无息，一滴眼泪掉在被褥上。被子瞬间被点湿，晕染出一个小圆形。
　　沉浸在悲伤中的他，忽地听见了一阵还算温和的敲门声。站起身来，转身时抬手擦了擦早就盈满了泪水的眼眶。
　　到门口去，双手拉开门，门前站的是管家。储晏清调整好情绪，面无表情地问：“何事？”
　　“有人求见，叫顾成。他自称……”管家毕恭毕敬回答，抬头看了眼储晏清，才继续道，“能救活公主。”

　　文功武将齐聚一堂。
　　顾成率先开口：“刚刚我是骗管家的，我不能救活筱筱。”趁着储晏清还没来得及有其它情绪，他接着道，“但我可以再续前缘。”
　　储晏清没说话，盯着顾成看。顾成莫名的觉得被一种压抑的气场笼罩着，他在这种气氛只缓缓道来：“顾家的主族有一个秘辛……”
　　顾成这一脉只能算是旁支，不透明也不出色。主家擅长一些玄门之学，能弥补今生的遗憾，把它带到来世去实现。因为太过玄幻奇妙，顾家从不主动向外人提起，只是哪天等到人了，谁有这个想法，他们就会去做。
　　顾成该说的都说完了，便起身离开。出了将军府后，他毫不犹豫的去了顾家主家。陶府的后续事情，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解决了。
　　为何会这么急？大概，他不想他这几月的时光是荒唐的，明明小时候承诺了要让筱筱住上好房子，却因自己的马虎与疏忽，认错了人。
　　这近一年的时间，但凡他对那些曾经出现疑虑的事情多一点调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活在无尽的悔恨中。
　　尤其是陶苒那副嘴脸，完全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仿佛祁筱是受了他们多年恩惠，汇报这一星半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啊，他的筱筱生活得从来都不好。小时候住的院子那么破，陶府对她那么不好，长大后却因为自己而让陶府一再升官发财。
　　真的是……好事都让他们陶府占尽了。
　　成才载德，他现在，想当一名奸臣。

　　与顾成谈完话后，已经很晚了，储晏清去了一趟皇宫。晚上，趁着侍卫巡逻换队的空当，进了公主殿。
　　今日的公主殿分外冷清，连巡视守门的宫女都没有。
　　储晏清直奔祁破晓的寝殿里去。往里走，视线渐渐开阔。目光触及床上，被床上一样东西吸引。
　　他加快步伐，走近后看清了那样东西，是一件喜服，喜服上还放着一条玄色腰带。就着床边坐下，手掌颤抖地伸向那件喜服，把喜服上面的腰带缠绕在手腕上，才缓慢拿起喜服。
　　储晏清盯着手里的喜服。看得出来，一针一线都很用心，但这么用心也没有精致。掌心的触感很糙，有几处线头冒了出来，就连下摆上面的鸳鸯，都很丑。
　　储晏清忍住想哭的情绪，视线往周围晃，打算散开自己的注意力。眼神晃动时，停在左前方的梳妆台上。
　　那台上有东西。储晏清再度起身，到梳妆台旁去。
　　坐在凳子上，一只手臂搭在台子边缘。恍惚间，储晏清好像看到了祁破晓。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与床上那套喜服匹配极了。
　　芊芊细手从梳妆匣里拿出一个簪子，优雅地戴在头上。接着，再一步一步挪到书桌边上，桌面上铺着一张手帕。
　　她执起旁边的笔，在手帕上写下一个一个的字。停笔后，储晏清组合了所有字的内容。当下便得出一个答案，他曾见过。
　　春眠不觉晓，惟有故人归。
　　这是他十二月收到的回信中，晓晓曾写过的。那时候，春天即将来临，他和她都期盼着这个国，朝着更好的未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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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神后，哪还有祁破晓的身影，哪还有人烟气息。什么都没有，屋子瞬间冷清。大梦一场，终归是要醒的。
　　储晏清把梳妆台上的手帕捏在手里。不到片刻，终是没忍住悲伤的情绪，手开始微微颤抖，可就算这种情况，他也不敢松开半分，对待至宝大抵如此。
　　第二天，储晏清同意了顾成说的事。他还没有和晓晓成亲，还没有和她亲密长久，还没有告诉她，他有多心悦她。
　　好多来不及，令他心动不已。
　　再续前缘，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事。
　　事情只花费了七天就成功了，储晏清最后看了眼墓碑，含恨离开。
　　顾成等储晏清离开后，万分小心地回了顾家，到自己房间里的暗室，拿出一样他自七天前就秘密进行的一样东西。一支香，外观没有多奇葩，可作用如何顾成再清楚不过。而他这么做是为了保险起见，没有在储晏清还在时拿出来，而是等到储晏清走了后，回自己房间拿。
　　东西拿了后，又回到祁破晓的墓地旁。点燃那柱香，一刻钟就燃完了。在这期间，顾成一直没离开，努力地嗅着香的味道，企图记住它的作用。
　　这东西，通过香味无形影响，刺激记忆神经。来世遇到筱筱后，只需要一个眼神对视，他就能想起这一世的所有事。
　　顾成心酸不已，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可在这过程中，他也跟着心动了。再续前缘，诱惑的不止储晏清，还有他，这个连筱筱都认错的人。
　　他无颜面对筱筱，可比起无缘面对，他更舍不得无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