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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关于她曾后悔的一切 ...

  •   【番外2:舒彦】

      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进来的时候,舒彦也没有起身迎接。

      她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不到三十的年纪,跟婶婶口中的“狐狸精”形象不太符合。反而有一点像舒彦在音乐厅里见过的艺术家,穿一条洁白的裙子,乌黑的长发轻轻垂在一侧肩头,衬得一张脸姣好清丽,也有一些冷漠。

      他这时候年纪小,也不是很明白这样的女人为何还带着冷漠与高傲,好像踏进舒家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他的父亲牵着她的手,示意他叫她母亲。

      他自小就稳重听话,这一次却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只叫这女人“阿姨”。
      后来也一直没有改过口。

      女人手里还牵着一只小手,顺着看过去是一截胖乎乎的莲藕一样手臂,旋即是一张圆圆的脸。

      圆圆的脸、圆圆的身体。

      舒彦那时候觉得这女人很不会取名字,这个穿着蓝色纱裙的小团子,怎么看也值不上一个“俏”字。

      这一年舒彦十五岁,舒俏还有三天过六岁生日。

      舒彦的父亲很喜欢舒俏的母亲,自然也喜欢她给他生的这个女儿。舒俏跟着母亲在外面住了六年,第一次拥有了一场盛大的生日会。

      裙子是高定童装品牌定制的雪白公主裙,长长的头发编了复杂的辫子,戴上亮晶晶的皇冠,小舒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都亮了,脸颊红扑扑地扑进母亲怀里,说:“妈妈,我好像一个公主。”

      没有哪个公主胖得像个团子。

      路过的舒彦心想。

      *

      舒彦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在这样的家庭里,十五岁已经是一个被看成大人的年纪,十五岁的少年也不喜欢满场疯跑的小孩子。等吃过晚餐,他很快就找了借口回到房间,坐在阳台上玩手机。

      他的房间离宴会大厅很远,几乎听不见喧嚣声,独自一人待了许久,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准备去和父亲一起送客。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房门就被轻轻地敲响了两声,听那敲门的高度舒彦就猜到是谁,微微皱了皱眉,打开门。

      一低头就看到白乎乎的莲藕团子捧着手中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一样看着他:“哥哥,吃蛋糕。”

      舒彦低头看看她端着的切好的蛋糕,面无表情道:“我不吃甜的。”

      舒俏“哦”了一声,也没有因为他的态度不高兴,反而立刻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块奶油塞进嘴里:“那我吃啦。”

      “……”舒彦懒得理她,绕过人下了楼。

      舒俏一手颤巍巍地端着小盘子,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像个翻滚的团子一样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舒彦腿长走得快,她几乎只能用跑的,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吃蛋糕,舒彦忍不住回头,看见她吃得满脸都是奶油。

      反正一会儿被那个女人责怪的也不是他,舒彦心里想着,也不想管她了。

      等到宾客都离去,舒俏果然被她母亲教训了,其实只是被淡淡地说了几句,但对六岁的小团子来说杀伤力已经足够。舒俏捏着湿纸巾站在原地抽搭搭,用眼睛悄悄地去看舒彦,大约是想求助。

      舒彦目不斜视地从她旁边走过,回了房间。

      原本以为这一天就过去了,却在正准备睡下时又听见了敲门声。

      舒彦有些不耐烦,一看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就快过了十二点,怎么还在到处乱跑。

      他打开门,又是小团子站在他的房门前,这次没有端蛋糕来了,捧着一个比她的脸还大的碗。

      “哥哥,吃面。”

      “……”舒彦好一会儿才说话,“不吃。”

      舒俏脸上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嘴一撇又想哭,舒彦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给我送吃的干嘛?我不饿。”

      舒俏道:“吃了寿星的东西,会有好运气。”

      舒彦愣了愣,又听她嘟嘟囔囔:“爸爸吃了,妈妈也吃了,哥哥不吃蛋糕,还可以吃长寿面。”

      “……谁给你煮的?”舒彦感觉自己快被打败了,看小团子端碗端得辛苦,伸手接过来,“小丫头吃什么长寿面。”

      舒俏道:“阿姨煮的。”

      说的是厨房阿姨,舒彦低下头,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煮的,汤都被吸干了,面糊成一团。

      他沉默一会儿,舒俏仰着头看他,像是在讨好一样问:“吃吗,哥哥?”

      舒彦往门框上一靠:“不吃的话你吃?”

      舒俏看看他手里的碗,点了点头。

      她这一晚上吃了不少那女人不让她吃的东西,舒彦觉得这碗面要是被她吃了恐怕明天家里又得翻天,最后还是被打败一般,端着碗进了房间。

      他没有关门,舒俏连忙跟着跑了进来,还垫着脚将门锁上了。

      舒彦在小桌旁坐下,看她一眼:“谁让你锁门的。”

      “妈妈会发现哒。”舒俏用气声道,“我偷偷地、偷偷地起来的,阿姨偷偷地、偷偷地煮的。”

      舒彦明白了,多半又是她半夜想吃东西。

      她跑到他对面站好,房间里没有多的椅子,但地毯干净柔软,她一屁股就坐下去,结果还没有小桌高,整个人都消失在了舒彦的视线里。

      舒彦懒得管她,低头吃面。不得不说糊成这样实在算不上好吃,想着等小丫头走了之后偷偷倒掉吧。

      谁知舒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从桌子那边冒出来,手搭在桌子上,下巴放在手背上,盯着舒彦吃面。

      她应该是被哄睡下后又偷偷爬起来的,身上穿着有可爱蕾丝的长袖睡衣,人虽然圆圆的,头发却又黑又长。除了胖一点,倒是也很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哥哥。”她叫他,“好吃吗?”

      舒彦“嗯”一声,当做应付她了。

      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又朝他凑近一点,自以为很小声地、像说悄悄话一样问他:“那哥哥生日我也要吃哥哥的蛋糕。”

      舒彦伸手递着她的额头把人推回去:“我不吃蛋糕。”

      “那吃面呀。”小团子的莲藕臂在空中划了两圈,“哥哥吃长寿面。”

      舒彦叹了口气:“行。”

      舒俏得到了承诺终于安静下来,趴在桌子上看舒彦吃东西。

      可这面实在是很难吃,舒彦想放下筷子,对面一双圆圆的眼睛却太亮了,他无可奈何,只能道:“回去睡觉。”

      舒俏道:“你还没有吃完。”

      “我会吃完。”舒彦道,“很晚了,你回去睡觉。”

      “那你不能倒掉。”舒俏说出舒彦原本的打算,“倒掉了就不幸运了。”

      舒彦脾气算不上太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知道了,不倒掉,你可以走了吗?”

      舒俏看看他,大约是相信了,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啪嗒啪嗒跑到房门口:“哥哥,晚安。”

      “……晚安。”舒彦看着她做贼一样拉开房门,胖乎乎的身体从门缝里挤出去,用一种极度缓慢的速度自以为很小声地帮他关上了房间门。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舒彦沉默地盯着面前的面碗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难以下咽,还是起身将剩下的面倒进了洗手间的马桶里。

      这样小丫头也不会知道的。他心想。

      很多年后,舒彦不止一次想起这碗面,每每都觉得后悔。

      或许就像舒俏说的那样,他将她分给他的幸运扔掉了。

      *

      几个月后的夏天,舒俏被送进明江最好的小学,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就回来练琴。

      那女人对她给予了厚望,他们的父亲似乎也想将舒俏培养成所谓的名媛,她在这个年纪就学很多东西。舒俏算得上听话,又不是很听话,至少她并不是很喜欢练琴。

      舒彦这天到家的时候,舒俏正哭得抽抽搭搭地站在那台昂贵的儿童三角钢琴前练琴,一边弹一边哭得打嗝,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和打嗝声晃悠悠地飘在空中,听得舒彦头疼。

      “她怎么了?”他头一次主动向管家问起。

      管家忍俊不禁:“小姐不想练琴,想吃饼干,夫人说练好给她吃,结果她刚才去看,饼干被夫人烤糊了。”

      “……”舒彦无话可说。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舒俏还是不太高兴,又不敢在父亲面前甩脸色,瘪着嘴委委屈屈地扒饭。

      他们的父亲对儿子与女儿完全是两个态度,慈爱地给舒俏夹菜,问她:“怎么不吃肉?平时不是最爱吃了吗。”

      舒俏看一眼碗里的东西,嘴一撇又想哭,但顶着母亲严肃的视线又不敢,只得抽搭搭道:“不、不喜欢,它不是小熊形状的。”

      舒父一脸茫然:“什么?”

      女人淡淡道:“舒俏,闹脾气了是吧?”

      舒俏一哽,哆哆嗦嗦地乖乖把舒父夹的肉吃了。

      舒彦一言不发地吃完饭,离开餐桌的时候舒俏还在小心翼翼地拔碗,头低得快埋进碗里。舒彦走到屋外打了个电话,随后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花园的灯亮起来,舒彦接了一通来电,往屋外走去。

      路过客厅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对趴在地毯上画画的人喊:“舒俏,过来。”

      沙发里看书的女人抬起头,一旁他们的父亲也有一些意外。

      舒俏倒是很快跑了过来,舒彦带着她走到门口,给她打开门:“自己去拿。”

      舒俏茫然地看看他,呆呆地就要跨出去一只脚,又听舒彦没有感情地说:“换鞋。”

      她这才想起来先换鞋,然后跑到大门口,从铁门那边的人手中接过来一个东西。

      很快小姑娘就高兴起来,捧着大大的盒子跑回来:“哥哥!是给我的吗?是给俏俏的吗?”

      舒彦没回答,只是皱着眉看她:“进不进来?”

      舒俏连忙跑上台阶,将大盒子放好,乖乖地换了鞋,还不忘将鞋子好好地摆好,随后抱着盒子回了屋内。

      舒彦在她身后关上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拆盒子:“哥哥,是什么?”

      “熊。”舒彦面无表情地吓她,“不要多吃,吃了会变熊。”

      说完也没有理会两夫妻的目光,径直回了书房。

      上了楼还能听见舒俏拖长的声音:“谢谢——哥哥——”

      *

      不久后,读高中的舒彦以学校太远为理由搬出了舒家住在学校附近,几乎只在节假日才回去。

      舒俏大概是向他们的父亲要到他的电话,在一个傍晚的时间坚持不懈地拨了快十次,复习完功课的舒彦才注意到手机在响。

      起初他只看到这是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才听见她在那边喊:“哥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呀!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

      舒彦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旋即又干脆放在桌上开了公放:“没有,刚才没听见。”

      舒俏开心道:“那幸好我多打了几遍,多打几遍你就听见了。”

      “嗯。”舒彦翻开书,“有什么事?”

      那边舒俏却没有立刻回答,舒彦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她悄悄走远了,随后听见她故作小声地问:“哥哥,我能不能去和你一起住呀?”

      舒彦没问为什么,只干脆道:“不能。”

      “为什么呀。”舒俏不高兴起来,“我吃得很少的。”

      那世上就没有吃得多的了。舒彦心想。

      但话总不能这样说,他难得耐心地问:“又怎么了?”

      舒俏道:“哥哥,我太难了,妈妈根本不讲道理,哥哥,你收留我吧,好不好。”

      “你要离家出走?”舒彦拿起笔准备做题,“我可没空照顾你。”

      舒俏立刻道:“我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呀。”

      舒彦问:“上学怎么办?”

      “我自己去!”舒俏毫不犹豫,“走路去!”

      舒彦的声音毫无起伏:“你得走到天亮。”

      舒俏静了静:“那、那你去上学的时候稍微、稍微送送我呗。”

      “那得绕远路。”舒彦道,“我是高中生,高中生的时间很宝贵。”

      舒俏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只好又想办法:“那我可以坐公交车。”

      “行。”舒彦这一次很干脆,就在舒俏要欢呼时,又继续道,“每天五点起来,坐两个小时公交车去你学校,早饭自己解决。”

      电话那边顿时安静了。

      舒俏好半天才说:“离家出走对我这个年纪来说太难了。”

      舒彦“嗯”一声:“没什么事的话挂了。”

      “那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舒俏问道,“家里没有你,好不完整呀。”

      舒彦愣了愣,没有说话。

      电话那边传来舒俏疑惑的呼唤声。

      良久他才道:“周末就回来。”

      *

      七八岁的女孩子和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变化得很快,在舒彦蹭蹭蹭地长个子的时候,舒俏也有了些抽条的迹象,虽然还远远没有少女的纤细感,但也没有刚到舒俏时那么胖了,成了一个正常体型的小学女生,只有脸还是圆圆的。

      其实舒彦知道她长大后大约会很漂亮,至少她还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会继承那个女人优越的外貌。

      至于气质就说不清了,舒彦想想不出舒俏安静端庄的样子,她在他心里就是个脑袋不太好的傻子。

      后来他还来不及看见舒俏成为少女,家里就发生了变故。

      舒彦与父亲大吵一架,年长的男人一边因为外面的纷争焦头烂额,一边和儿子因为一些他以为对方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几乎反目。舒彦生平第一次产生这样激烈的情绪,只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男人。

      女人不愿插手父子两的矛盾,带着舒俏回了房间,但当舒彦摔门而去时,却在楼梯地拐角下看见了小丫头怯生生的眼。

      他脚步顿了顿,面色冰冷地走了。

      第二天,舒彦离开了舒家。

      没有人拦他,他几乎算是被父亲扫地出门,所有熟悉的人都别开目光不敢看他,少有的知情人,对他露出同情的表情。

      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愤怒与悲伤已经在前一天发泄完毕,他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舒彦,只是背脊比平时挺得更笔直了。独自拉着行李箱踏出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哥哥!”

      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背后飘来,他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彻底停下。

      身后是一叠声一叠声的呼唤,他知道舒俏在身后追他。但她的腿太短了,一如当年的生日那天跟不上他的步伐。

      “砰”的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舒彦几乎就要停下来回过身去。

      但他并没有,他将那个很有可能摔倒了的小女孩扔在了身后,任她怎么哭泣也没有回头。

      *

      舒彦抛下明江的一切去了帝都,十几岁的少年孑然一身,没有太多的牵挂。偶尔会想起来勉强算得上妹妹的女孩,知道他们的父亲虽然遇到了事,到底还是有能力给她优渥的生活,因此并不太放在心上。

      他再也不是明江家室优渥的大少爷,在帝都的风雨里横冲直撞,偶尔历险,每一次都挺了过来,他胆子大,心思也深,总能剑走偏锋地得到许多利益,渐渐地也有了名气。

      后来在一次危险的事件中救下了帝都最有权势的大公爵,成为了生死之交。

      十年后,他二十七岁,已经是帝都炽手可热的人物。

      大公爵见他孤身一人十年,也提议他组建一个家庭,在帝都扎根。

      “每次来你这里,都觉得太没有人情味了。”大公爵喝着酒摇摇头,“也不是催你结婚,你放心,我不会乱点鸳鸯谱的,实在不行,收养个孩子也可以嘛,反正有个家,哈哈。”

      说的是酒后的玩笑话,舒彦无奈地笑笑,仍然如平时回答:“顺其自然吧。”

      他并不是很想组建家庭。

      他这样孑然一身的人在帝都太多了,大公爵从来不过问他的家人,旁人更不会同他说相关的话题。大家知道他来自明江,却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时候在外,他只称自己没有亲人。

      他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很短,虽然目前去世时他已经记事,却并没有太多的记忆,也不太记得有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后来以女主人的姿态进入舒家的那个女人,他跟她更谈不上有什么亲情。

      很偶尔的时候,也会想起曾经勉强有个妹妹。

      大公爵也有一个妹妹,十几岁的年级,个性爽朗爱笑,喜欢穿层层叠叠的繁复的裙子,总是捧着新鲜的花,是很鲜活模样的少女。

      如果舒俏长大了,应该也是这样吧,她小的时候就很活泼。

      二十九岁生日的那天,舒彦收到了来自明江的消息。

      他的父亲病重,已经无力回天。

      他知道是时候了,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该拿回来了。

      在帝都的十年里,他对留在明江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执念,不然也不会等到父亲已经不久于世时才决定回明江。

      只是有些东西是他母亲写在遗嘱里的愿望,他陪伴她的时间不多,唯一只能这样报答她生养一场。

      舒彦回了明江,在父亲的病床前见到了舒俏。

      他几乎不太能将人认出来,少女过于安静,见到他时只是微微一笑,礼貌而得体地叫他:“大哥。”

      于是舒彦也只能点点头,就这样平淡地打了招呼。

      父亲去世后,舒彦以雷霆手段收拾残局、操办葬礼,几乎没有让那个女人和舒俏操心,有在帝都大名鼎鼎的他回来坐阵,舒家倒不了,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们。

      舒俏只在父亲的葬礼上安静地哭过一场,其余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得体地接受着宾客的安慰,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原来她长大之后,跟那个女人这样像。

      葬礼上出现了一个与舒俏同样年纪的男生,一直陪在她身边,舒彦是后来才听舒家留下来的人说,那是明江唯一一名男爵的儿子,叫陆霆,是舒俏的男朋友。

      男爵这样的身份,在舒彦眼里算不少什么,对男爵的儿子也并不太感兴趣。他只是眼光一向毒,觉得这男生有一点过于傲慢。

      也太稚嫩,已经闯出一身权势与本领的舒彦并不太看得上这样的人。

      但他本质是个冷漠的人,与舒俏分开十年,没有什么兄妹的感情,舒俏也不是十年前爱撒娇的莲藕团子,每天见到他都是一成不变的微笑,很听话,也很疏离。

      舒彦有很多事要忙,并不太爱管她。只偶然一次叫来管家,询问她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给舒家惹麻烦。

      “小姐很优秀。”年迈的管家脸上挂着骄傲的微笑,“整个明江都找不出比她更优秀的女孩子,就连男爵夫人也很喜欢她。”

      舒彦“嗯”一声,随口问:“那个男爵儿子,她很喜欢?”

      “是。”管家道,“听夫人的意思,也希望他们在小姐大学毕业后就结婚。”

      如今舒彦才是舒家的当家人,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告诉他,因此管家并没有觉得说出来有什么不妥。

      舒彦也没有多问,只是道:“之后再说吧。”
      随后便将这样的事抛在了脑后。

      *

      不久后,舒俏就读的明江国际大学新学年开学,舒彦原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正巧接到了校方的邀请,请他参加这一届的开学典礼。

      他不知道像他这样一身血闯出成就的人有什么好当榜样的,原本想拒绝,但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刚回到明江时就搬回了舒家,这座宅子已经不是从前的舒宅,从此之后他会是这里唯一的话语人。

      那女人这些年对权势并不太感兴趣,只一心教导舒俏,将她培养成全明江其余富贵家庭教育女儿的模板。舒俏成长出与她九分相似的面容,个性却截然不同,看起来温柔许多。

      但这样的温柔却像带着面具,也令人感到同样的疏离。

      这天三人照常围坐在餐桌旁一同吃晚餐,谁也不是爱说话的,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

      等到快到尾声时,舒俏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迅速地回了条消息,随后又将手机放回去。

      女人问:“阿霆的消息?”

      舒俏“嗯”一声,没有多说话。

      女人也恢复沉默,但没过一会儿又微微蹙眉,似乎是权衡了一番,还是开口道:“你最近看他,看得太紧了。”

      舒俏一愣,捏着筷子的手握进了一些,旋即笑道:“妈妈,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呀。”

      女人道:“你也是大家族的女儿,咱们家不比陆家差,当初也是他追求的你,你应当抬高一些姿态。”

      舒俏微微笑了笑,温声道:“阿霆性格就是那样的,不太爱言语,所以我自然要多说一些,不然两个人在一起多闷呀。”

      女人突地冷笑一声:“他那样是不爱言语能搪塞的吗?我看是对你不理不睬!”

      舒彦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对两人的对话毫不关心。

      “没有那么夸张……”舒俏却好像因为舒彦在场,有些不自在,“阿霆他……他对我很好的,妈妈,您放心吧。”

      女人大约是对她的态度不满意,也不再说话了。

      舒俏垂下眼,无言地吃完了一顿饭。

      *

      第三天,舒彦难得清闲,整个下午都待在家里。舒俏养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大型犬,个性很温顺,但看着有一点蠢。平时舒彦在家时帮佣并不怎么将它放进来,这天舒彦心情不错,允许它在地毯上打滚。

      正看着这天的报纸,身后传来开门声,随后是帮佣的轻呼:“天啦,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舒彦放下报纸回过头,也难得愣了一下。

      舒俏这天出门穿的是浅色的裙子,此刻半条裙子上都是鲜红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疲惫。舒彦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怎么回事?”

      舒俏看见他也是有些意外,随后笑了一下:“没事,是油漆。大哥今天不忙吗?”

      舒彦没发现自己在听见这些红色只是油漆之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冷声道:“去收拾干净,像什么样子。”

      舒俏脸上神情空白了一秒,旋即低下头,轻声道:“那我先上楼了。”

      之后便再也没有下来过,舒彦坐在客厅里待了一下午,期间接了几通下属的电话,沉默了一会儿,叫来厨房阿姨:“晚饭做一点小姐爱吃的。”

      阿姨“哎”一声,连连应了。

      舒俏再下楼时已经变回了平日里完美的模样,神情也看不出半丝异样,见到餐桌上的菜,笑着道:“秦阿姨,今天怎么都是我爱吃的呀。”

      阿姨没多想,笑道:“你大哥让做的。”

      舒俏愣了一下,旋即冲舒彦笑笑:“谢谢大哥。”
      仍然是乖巧却疏离的模样。

      *

      开学典礼这天早上,舒俏刚收拾完走下楼,就看到舒彦坐在客厅里戴着无线耳机听电话,膝盖上放着电脑,大约是在处理公事。

      见她下楼,他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舒俏笑了笑,乖巧道:“大哥,我去学校了。”

      原本以为舒彦会如往常一般冷淡地应一声,却见他合上电脑站了起来:“走吧。”

      舒俏一愣:“大哥?”

      “你们学校邀请我去开学典礼。”舒彦没回头,“走。”

      舒俏犹豫道:“但是阿霆……”

      舒彦没说话,走出大门先上了车,他的司机还等在车门边。舒俏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得给陆霆发去信息,让他不用来接自己。

      舒彦的出现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对于明江来说,他是一个传奇。各种媒体与八卦小报编出了无数个他在帝都的传奇故事。而舒俏走在他的身边也并没有暗淡失色,反而让人发出“不愧是兄妹”的感慨。

      到学校不久后舒彦就被校领导迎接去了另一边,舒俏自然不愿意跟着,说有朋友在等自己,舒彦只看了她一眼,没有拦她。

      正是因为这一天心血来潮的出席,让舒彦也成为了明江国际开学第一天著名八卦事件的见证人。

      他亲眼看着舒俏的男朋友抱着另一个女生踢开了礼堂的门,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两人身上,他的角度看不见舒俏在哪里,却能听见不远处的窃窃私语。

      典礼结束后舒彦就回了公司,路上想起这件事来,对助理嘱咐道:“去找几个人问一下陆霆平时都做什么,多问几个人,总结了告诉我。”

      助理从不对他的任何吩咐发表意见,只点头道:“好的。”

      那晚舒俏没有回家吃晚饭,舒彦与女人相顾无言,饭后也是互不打扰各做各的事。舒彦回到房间处理邮件,他的房间还是原来那间,他离开的这些年,父亲与那女人一点动,甚至让人定时来打扫,仿佛他没有去帝都一般。

      他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这个角度正好对着大门的方向,于是他看见一辆车停在他们的家门前,随即舒俏走了下来。

      她下车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身敲了一下车窗,像是在对车里的人说话。她说了好一会儿,而车内那人至始至终没有下车来,甚至在她直起身后,不等她进屋车就开走了。

      而舒俏却一直站在原地,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的影子,还低头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家门。

      舒彦打完电话,微微皱起眉。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那一晚就应该插手,告诉舒俏及时止损。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的番外都发完了,剩下的慢慢更
    大哥的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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