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是蝴蝶效应》令狐狸

70、没有送出去的星星

　　【番外1：肖嘉星】

　　到了放学的时候反而下起了雨，十几岁的中学生没有几个会老老实实带着伞出门，只好都留在教室里，没有了老师管着，整个室内闹哄哄的，肖嘉星成了少数几个安静写作业的。

　　雨越下越大，天空黑沉沉的，渐渐有人被家长接走，也有些“早恋”的与隔壁班的小恋人挤在一把伞下甜甜蜜蜜地走了。部分剩下没人接的小孩也开始坐不住，念叨着家里没人来接自己。

　　肖嘉星写完最后一道题，雨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换了本习题册准备再复习一会儿，忽然有个刚才出去的同学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喊：“肖嘉星！有人找你！”

　　教室里剩下的人听见声音也好奇地朝门口看，肖嘉星抬起头，就见同学身后转出来一名纤细的少女，朝肖嘉星招了招手，脸上笑眯眯的。

　　她身上穿的不是这所学校的校服，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臂弯里抱着两把雨伞等在门口。

　　肖嘉星愣了愣，低头将书本收进书包里，很快走出去：“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我猜你肯定没带伞。”容咲笑道，“我来接你啊。”

　　身后的同学听见了，大声道：“肖嘉星！这是你女朋友吗！”

　　其余人也听见了，纷纷起哄，却听容咲含笑道：“不是哦，我是他姐姐。”

　　同学“哦——”地拖长了声音：“漂亮姐姐！”

　　肖嘉星脸上没什么表情，根本没将同学的玩笑听进去，只对容咲道：“回家吧。”

　　容咲与肖嘉星并肩走下楼，站在屋檐下开伞，肖嘉星发现她小腿上雪白的半截袜是湿的，开口道：“我可以雨停了自己回去的。”

　　“爷爷在等你吃饭呀。”容咲打着伞跟他一起走进雨里，“我好不容易回这边吃顿饭，可不想等你这么久。”

　　“你下午没上课？”

　　“老师都去调研啦，我把自习课翘了。”
　　说着冲肖嘉星眨眨眼：“不许告诉我妈啊。”

　　肖嘉星问：“那边还好吗？”

　　容咲“唔”一声：“还行吧，高中嘛，还是和以前不一样的，也就那样吧。”

　　“你以前很喜欢的吧。”

　　“因为以前进不去啊，看起来很了不起的感觉，现在去了反而觉得有点怕怕的……”

　　“怕什么？”

　　“说不明白，不知道能不能交到朋友。”

　　“嗯。”

　　“嗯什么嗯，跟个木头一样。”

　　“哦。”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搬去和你哥他们一起住啊，这样我们说不定还能一起放学呢。”

　　“我想再陪外公住两年。”

　　“也是，你走了就没人陪爷爷了。”

　　……

　　两人说着话来到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台，有许多和肖嘉星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挤在一起，雨下得很大，容咲的百褶裙裙摆都被淋湿了一些。肖嘉星轻轻将她往里推了一点，站在靠外沿的位置。

　　容咲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突然转头看了看他：“小嘉星，你最近是不是又长个了？”

　　肖嘉星茫然地摇摇头：“没感觉。”

　　“我觉得长高了。”她伸手比划了一下，“都快比我高了。”

　　肖嘉星道：“你也长高了。”

　　“有吗？”容咲抓了抓头发，“女孩子身高定型比较早吧，我感觉我都没有再长个了。”
　　说着又笑起来：“算了不长了，不然老被说是天空树。”

　　她上中学后身高就蹿得很快，此时站在都是初中生的公交站台上，已经比周围多数女生都要高一些。

　　肖嘉星道：“没关系，站在我旁边就不高了。”

　　容咲噗嗤笑出声：“你先长高再说吧！现在还没你哥高呢。”

　　结果后来渐渐地在容咲没见到的岁月里，肖嘉星真的比她高了许多。

　　*

　　肖嘉星这天推了社团活动，甚至破天荒地翘了一节自习课，在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放学的时候就回了家，脱/下稚气的中学生校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又准备出门。

　　路过客厅时回头看了一眼：“外公，您真的不去吗？”

　　外公正戴着老花眼镜看电视，闻言笑眯眯地抬起头来：“不去啦，你们孩子玩，对了，我的礼物记得带给小容。”

　　“她昨天还问您去不去。”肖嘉星弯腰换鞋。

　　“我走不动啦，小容会体谅我的。”

　　“嗯。”肖嘉星打开门，“那我出去了。”

　　“去吧去吧，玩得开心点。”

　　肖嘉星出了门，准备好的礼物装在肩上的背包里。刚出了路口就见到熟悉的车，他上前去开了门，坐进后座：“哥。”

　　“你还挺快。”肖晨郅埋头捧着手机玩游戏，“还不如磨蹭一会儿，去那边也是听他们女生聊天，无聊得要死。”

　　“阿咲让我们早一点去。”肖嘉星道。

　　肖晨郅的手指动得飞快，也不知道听见他说的话没有，一心沉浸在游戏里。

　　这天是容咲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女生不太喜欢父母第二天要为自己操办的生日宴，单独叫了玩得好的朋友提前一天到餐厅聚餐。

　　餐厅是容咲平时和朋友爱去的，这天被她整间包了下来，已经布置成了生日会的模样。两兄弟到的时候容咲正在和舒俏说话，一抬头看到肖嘉星，便开心地挥了挥手。

　　她已经长长四肢修长五官精致的少女了，一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你们两怎么一起来啦。”

　　“我妈让我去接嘉星一起。”肖晨郅随手拉了张角落的椅子坐下，手上还在继续打游戏，“生日快乐啊。”

　　“你也太不走心了。”容咲看他一眼，又去招呼肖嘉星，“小嘉星，过来这边坐。”

　　一张长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容咲上高中后认识的朋友，肖嘉星不太叫得出名字，只从位置让分辨出坐在她旁边的大约是舒俏。

　　他前些年都和外公一起住，很少参加圈子里的聚会，大家也不太认得他，只知道是肖晨郅的弟弟。

　　一顿饭吃了好一会儿，容咲跟几个女生有说不完的话，从学校里的八卦聊到圈子里的绯闻，不一会儿又扯到某某品牌的新款，又相约改天去逛街。

　　肖晨郅说得没错，女孩子的话题他们永远插不上话。

　　容咲并没有太多男性朋友，大约是觉得饭桌上冷落了两兄弟有些过意不去，等到送走女生们后，她又折回来将两人送回门口。

　　肖晨郅到底还有一些基本礼貌：“送你回去吧。”

　　“不用。”容咲与他们一起走到路口，“我妈叫了车过来，都快到了。”

　　肖晨郅也没有多说，又想起什么来，叫了她一声：“哎。”

　　容咲转过头，就被他扔了个东西进怀里。

　　“差点忘了。”肖晨郅道，“喏，生日礼物。”

　　“好好递给我会死呀。”容咲瞪他一眼，倒也没有真的生气，“我打开了哦？”

　　肖晨郅没说话，容咲拆掉礼物的外包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愣了愣。

　　“……怎么送这个？”盒子里躺着一对耳环，细细的坠子下吊着两颗金色的星星。

　　肖嘉星就站在容咲身边，看见这对耳环，原本正往肩上背包伸去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肖晨郅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妈挑的，我又不懂你们女生喜欢什么。”

　　“你还真是诚实。”容咲吐槽道，将盒子关上放进包里，“谢谢啦。”

　　肖晨郅打了个呵欠，他神经比较大条，也不爱观察人的情绪，没有去辨认容咲收到这份礼物到底喜不喜欢。

　　肖嘉星却觉得容咲似乎有些不开心，准确地来说是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不安的神情。

　　但她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又变回笑眯眯的模样，转头与肖嘉星开玩笑：“小嘉星呢？不会没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吧？”

　　肖嘉星从背包里拿出外公的那份礼物递给她：“这是外公给你的，他祝你生日快乐。”

　　“帮我跟爷爷说谢谢。”容咲笑着接过，“那你呢？你不送我礼物呀？”

　　肖嘉星沉默了一下，关上背包甩回肩上：“明天吧，明天带给你。”

　　容家来接容咲的车在这时停在了三人面前，容咲抬手示意了一下，转头对肖嘉星道：“那你明天别忘啦。”

　　说着又想起什么来，上车前问肖嘉星：“对了，你高中的志愿填了吗？来明高吗？”

　　肖嘉星还没说话，肖晨郅刚好结束完一局游戏抬起头来：“除了明高他还能填哪儿，咱们都在这边。好了你快走吧，我想回去了。”

　　容咲道：“我看你是想回去打游戏。”
　　说完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又摇下车窗冲肖嘉星挥挥手：“明天见！”

　　肖嘉星目送着车开远，肖晨郅道：“行了，走吧。”

　　“我自己回吧。”肖嘉星道，“也不远。”

　　肖晨郅问：“你今天不过来？妈昨天还问你了，说要问问你的志愿。”

　　肖嘉星道：“明天吧。”

　　“行。”肖晨郅不再多说，“那我走了。”

　　“嗯。”肖嘉星告别了哥哥，也没有打车，单肩背着包，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到家的时候外公已经准备休息了，见他回来便问：“礼物带给小容了吗？”

　　肖嘉星道：“给了，她很喜欢，让我替她向您问好，还有哥也是。”

　　“好好，喜欢就好。”外公心情很好，“那你送她礼物了吗？这孩子最喜欢拆礼物了。”

　　肖嘉星沉默了一下：“忘记了，明天再送吧，明晚还要去容家。”

　　外公道：“怎么这种事都忘记，十八岁的礼物可不能马虎。”

　　“知道的，只是忘记带了。”肖嘉星换好鞋走进去，“您去休息吧，我看会儿书也睡了。”

　　“别看太晚。”外公嘱咐道，“你这成绩去哪里读高中都行，不用拼这一两天。”

　　肖嘉星应一声，送外公回了房间，自己也转身进了卧室。

　　背包里躺着一份没有送出去的礼物，他将它拿出来，握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旋即打开上了锁的抽屉，将东西放了进去。

　　两周后，肖母打电话叫肖嘉星回家吃饭，他刚踏进客厅，就听见肖晨郅在和父母吵架。

　　前来迎他的帮佣有些尴尬地说：“大少爷惹先生不高兴了。”

　　“怎么了？”肖嘉星问。

　　帮佣还没说话，沙发里的肖母已经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站起身道：“别吵了，嘉星回来了，让弟弟看笑话。”

　　肖晨郅顶嘴道：“本来就是笑话，让他看又怎样，反正都是自家人！”

　　“你！”肖父气得差点给他一巴掌，生生忍住了，“回房间去，反省好了再吃饭！”

　　肖晨郅冷笑一声，转身毫不犹豫地上楼了。

　　肖嘉星扶着母亲坐下，又抬起头：“爸。”

　　肖父看他一眼，努力平息怒气：“回来了。”

　　“哥怎么了？”

　　肖父没说话，背着手进了餐厅。

　　肖母叹口气，拍拍他的手：“先去吃饭吧。”

　　几天之后，肖嘉星知道了肖晨郅和父母吵架的原因。

　　那天是一个周末，肖嘉星刚陪外公吃了晚饭，家里打来电话时他正在洗碗，外公在外面喊了好几声他才听见，连忙关了水出去：“怎么了？”

　　“小容下午找你了吗？”外公面色有些凝重，“你妈说小容不见了。”

　　肖嘉星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不见了。

　　“你妈说让晨郅今天带小容去叶家，小容没去。”外公道，“容家那边也说找不着人，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肖嘉星回房间拿了手机出来：“她没给我打电话。”

　　外公道：“咱们也出去找人吧，大晚上的，小姑娘多不安全。”

　　“我去找。”肖嘉星走到门口换鞋，“您在家等吧。”

　　“也好，我不出去给你们添乱。”外公叹口气，“我就说，订婚要征求两个孩子的意见，你爸妈就是不听。”

　　肖嘉星愣了一下：“什么订婚？”

　　“还不是晨郅和小容的事。”外公挥挥手，“别耽搁了，先去找人吧。”

　　肖嘉星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了门。

　　他给容咲打了很多通电话，那边都没有接，拿不准她会去哪里，只能先找一些她平时爱去的地方碰运气。

　　然而他一直在外面找到夜里快十二点，几乎将大半个明江都跑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

　　他无论怎么也找不到容咲。

　　肖嘉星从他们以前去过的公园里出来，空荡荡的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他没有打车，缓缓地走在路边，突然有些茫然。

　　正在这时，手机难得响了起来，他微微一愣，旋即想也没想地接起来：“阿咲？”

　　那边先是一阵杂音，随后响起容咲有些沙哑的声音：“嘉星。”

　　肖嘉星连忙问：“你在哪儿？”

　　“我回家啦。”容咲声音轻轻的，“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肖嘉星松了口气：“回去了就好。”

　　容咲又低低地“嗯”了一声：“那我挂啦，你……你早点休息。”

　　“你怎么了？”肖嘉星问，“别哭了。”

　　容咲那边静了一会儿，旋即她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没、没哭啊。”

　　肖嘉星呼出一口气，干脆在路灯旁停下脚步：“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容咲好一会儿才道，“是我今天不懂事闹脾气，还害我妈哭了，我、我……”
　　她说到这里突地停下来，肖嘉星听见她在那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没了声音。

　　“阿咲。”肖嘉星低下头，看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拉成很长的一条，“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

　　容咲那边安静了许久，好一会儿肖嘉星才听见她轻轻地道：“不行啊，小嘉星，你也有你的生活，不能老做我的树洞。”

　　肖嘉星一颗心沉下去，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旋即听见容咲道：“我要休息啦，你早点睡吧，改天见。”

　　“……好。”肖嘉星张了好几次口才发出声音，“睡吧，晚安。”

　　容咲轻轻地说：“晚安，小嘉星。”

　　那边挂了电话，嘟嘟嘟的忙音在黑夜里格外地清晰。肖嘉星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随后直起身，缓缓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个月后，在两家父母的张罗下，容咲与肖晨郅举办了订婚宴会，肖晨郅与肖嘉星的爷爷也难得出了席，他似乎很喜欢容咲，将女生叫过去说了好一会儿话。容咲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面上挂着乖巧的微笑，看起来安静而听话。

　　又过了两个月，肖嘉星一切手续，坐上飞机去了斯莱。

　　容咲是在他出发前几天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打电话问他：“还以为你会来明高呢，怎么突然要起斯莱读高中呀。”

　　肖嘉星只是说：“想出去看看。”

　　容咲“哦”一声，似乎有些失落，但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又为他高兴：“那好好享受在斯莱的高中生活吧！下次回来要给我带礼物呀。”

　　肖嘉星应一声，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最近心情还好吗？”

　　“挺好的呀。”容咲的语气听不出异常，“能吃能睡！”

　　肖嘉星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那就好。”

　　容咲“嗯”一声：“别操心啦，我很好。”
　　说着顿了顿，又重复一遍：“我很好，嘉星。”

　　肖嘉星没说话，良久才道：“嗯，知道了。”

　　一直到挂掉电话，他都没有问容咲，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看星星。

　　也是一直到他离开明江，踏入冰天雪地的异国他乡，也没有将锁在抽屉里的星星项链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