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是蝴蝶效应》令狐狸

69、round·5·⑧

　　“……过去四年为明江国际……”

　　“……感谢各位……祝愿……”

　　容咲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从自己心底发出来的声音。她睁开眼，果然发现自己坐在毕业典礼的礼堂里。

　　心里弥漫起一股无法言语的失落，更多的却是“果然是这样”的释然感。她低头笑了笑，坐在位子上一直到毕业典礼结束。

　　“喂。”身旁的肖晨郅动了一下，“我先走了啊，不送你了。”

　　容咲挥挥手：“拜拜。”

　　肖晨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没见过她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容咲顺着人流走出去，蔡梓漆擦着她肩膀跑过，几步下了台阶，棕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晨郅哥哥！”她跑到肖晨郅身边，一点都没有在容咲面前冷嘲热讽的模样，“你去哪儿呀？你开车了吗，载我一截儿吧。”

　　肖晨郅不耐烦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没开。”

　　蔡梓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跟在他身边：“那你饿不饿啊，咱们去吃饭吧，前几天我去了一家……”

　　容咲抱着手臂看两人渐行渐远，觉得这才对嘛，这才是她从小到大认识的肖晨郅，哪有什么耐心温柔的样子，是个对全世界都不耐烦的大少爷才对。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舒俏，出了会儿神，突地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咲咲！”

　　容咲回过神，不太意外地对上叶淼和木阳阳的脸。

　　“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叶淼笑道，“一起去拍照呀。”

　　容咲和她们一起下了台阶往广场走去，听她们似乎在进行一段刚才没结束的对话。

　　“我就知道你也收到了。”木阳阳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明江圈子就这么大啊。”

　　叶淼道：“是奇怪的啊，不只是咱们爸妈收到了，而且单独给我们也发了一份，明显给长辈的是陆家以陆霆的名义发的，而我们的是安小禾发的啊，你没看到请柬不一样吗？”

　　许久没听见安小禾的名字了，容咲下意识问：“什么？”

　　木阳阳问：“我们在说大少和安小禾的婚礼请柬，咲咲你没收到吗？”

　　话音刚落就被叶淼用手肘撞了一下。旋即她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啊”了一声。

　　容咲倒不在意，笑道：“我没留意，行了你这什么表情。”

　　木阳阳犹豫了一下，大约是见容咲的表情确实没什么问题，又感慨道：“没想到安小禾倒是挺会做人的。”

　　“这算什么。”叶淼道，“不是基本礼仪吗。”

　　木阳阳道：“可是她出身不好啊，能做到这种细节算很不错了吧，感觉在向我们示好，可能想和大少的圈子打好关系吧。”

　　叶淼笑道：“就你一天天这种思维，她一直还挺善良的吧。”

　　容咲听着她们的话走了神，又觉得有些感慨。有的东西一个人没有，一旦有些事做得好一点就能得到表扬，可如果一直做得好，就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就像这样的细节，舒俏以前做得更好不是吗？可因为她出生于优渥的世家，所以一切都成为了理所应当。

　　“哎呀不说这个了。”叶淼挽起容咲的手，“说起来远安哥的巡回演出也快回来明江了，你要去看吗？”

　　容咲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却有些犹豫：“到时候再说吧。”

　　三人去广场拍了会儿照，容咲就与她们道别回了家。车窗外仍然是那个熟悉的明江，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

　　接下来会去什么样的故事里呢？
　　容咲心里估算着时间，大概也该去往下一个世界了。

　　她低下头，手机被她握在手里，却不敢打开看一眼，也不敢去找熟悉的名字。她知道，在这里她找不到肖嘉星的。

　　到家时容母正坐在客厅里拆东西，容咲打了招呼，又好奇地看一眼：“您又买什么了？”

　　容母头也没抬：“我能买什么哦，这是陆家让人送来的请柬。”

　　容咲“哦”一声，又想起刚才木阳阳的话，正巧容母“哎”了一声，道：“这张还是专门给你的呀。”

　　容咲接过来，发现上面果然是手写的她的名字，而容母手上还拿着另一张外观不同的请柬。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将请柬放回去。

　　时间能不能走到婚礼那天都不一定，而且她也不打算去了。

　　*

　　过了几天，容咲去听了穆远安的演奏会。她是一个人去的，有些熟悉的面孔也在，但她没有去和他们打招呼，结束后独自出了音乐厅，看着灯火通明的四周，却有些不知道去哪里好。

　　“容咲。”
　　身后传来清冷的男声，容咲回过头，微微笑了笑：“远安哥。”

　　穆远安朝她走过来，他们两人本质上不太熟，他大约也是看见了容咲，出于礼节才叫她。

　　容咲主动道：“恭喜你，演出很精彩。”

　　穆远安轻轻点点头：“谢谢。”

　　容咲又问：“这场是收官了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没有。”穆远安道，“可能会在明江待一段时间。”
　　说着又沉默了一下才道：“没想到你会来。”

　　容咲笑了笑：“当然要来给你捧场嘛。”

　　穆远安大约是真的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本来就是寡言的性格。

　　但是有什么好意外的呢？容咲想，可能所有人都觉得她一直跟在舒俏身边，因为舒俏才与他们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如今舒俏不在了，她或许应该不出现才对。

　　但就像她曾经对那个女孩说的一样，就算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一个不重要的配角，之于她自己与至亲的人，她也是真实存在的，有她自己的生活，她自己的社交，她自己的……思想。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远处有人叫着穆远安的名字，他对容咲道：“我先回去了。”

　　“嗯，拜拜。”容咲应一声，“下次见。”

　　大概是知道不久后还要在陆霆的婚礼上见，穆远安也没有再多说，转身走了。

　　容咲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开口道：“远安哥！”

　　穆远安停下脚步，回头来看她。

　　容咲张了张口，轻轻地问：“你……你有想起过舒俏吗？”

　　距离这个世界的舒俏去世，已经过去一年了。

　　穆远安大约是愣了一下，旋即看了容咲一眼，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容咲呼出一口气，微笑道：“我随便问问，你快回去忙吧，我先走了。”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容咲低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干嘛要问他呀，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我还记得你了吧。”
　　但其实如果没有这场奇怪的轮回，大约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迟早将早已疯狂的舒俏淡忘了吧。

　　*

　　容咲没有去陆霆与安小禾的婚礼，但她也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去斯莱，过去几次她没有一次是成功叫住了舒彦的，反而丢失了冲过去的勇气，不如在原地等待着下一个故事的到来。

　　可直到过去很多很多天，她仍然待在这里好好的。

　　容咲心里渐渐有些不安，看了看窗外碧蓝的天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平常的一天。而对于容咲来说，这是舒彦在红房子门前消失的一周后。

　　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的眼前还是熟悉的窗户，屋外是熟悉的花园，今天和她早晨起床时想的一样，有一个好天气。

　　容咲愣愣地出了会儿神，突然被手机铃声拉回了思绪。

　　她迅速地一把将手机抓过，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了什么预感一样突突直跳。低头一看，屏幕上的名字印证了她的猜想。

　　容咲几乎是颤抖着点了接听：“嘉……嘉星！”

　　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几秒之后她才听见肖嘉星的声音：“阿咲，是我。”

　　容咲连忙问：“你在哪里？”
　　说着又犹豫了一下，问出一个在别人看来有些奇怪的问题：“你……你是嘉星吗？”

　　肖嘉星沉默了一会儿，旋即用只有她能听明白的郑重语气道：“是。”

　　容咲一瞬间笑起来，又急切地问：“你在哪里？斯莱吗？我马上过来找你！”

　　“别来。”肖嘉星几乎是立刻道。

　　容咲一愣：“为什么？””

　　“我回来。”肖嘉星道，“有事和你说。”

　　容咲道：“那我去接你。”

　　肖嘉星“嗯”一声：“我在机场，一会儿就到了。”

　　容咲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挂了电话后连忙收拾自己跑出门，等坐上车后又想起来，还得飞几个小时呢。

　　但是在见肖嘉星这件事上，她一刻也不想等待。

　　容咲在机场等了一会儿，咖啡喝完了两杯，去哪儿也静不下心来，在到达口来回晃悠。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忍不住转头看这个漂亮的女生，猜测她在等什么人。

　　容咲眼睛一直盯着出口，直到熟悉的身影猛然闯入视线，她心脏突地一跳，连忙抬起手：“嘉星！”

　　肖嘉星也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容咲缓缓地笑起来，一直飘忽不定的心这时候才缓缓地回到原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这是肖嘉星，是真正的肖嘉星。

　　她朝他跑过去，像孩子一样喊道：“嘉星嘉星嘉星嘉星嘉星！”

　　肖嘉星也笑起来，将她牢牢地抱住。

　　感受到周围行人的视线，容咲瞬间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自然地拉过他的胳膊：“快走快走。”

　　容咲有很多的话想和他说，也没心思商量先去哪里，两人就站在机场门口，容咲已经忍不住问：“你之前说要和我说什么事？对了，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给我打电话之前？”

　　肖嘉星道：“大概半个月之前。”

　　容咲愣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这次仍然只是个短暂的中转站，以为这个世界仍然没有你的存在。

　　肖嘉星道：“对不起。”

　　容咲有些不高兴，其实更多的是疑惑和失落，又道：“算了，你一定有你的想法。”

　　谁知肖嘉星竟真的“嗯”了一声：“刚开始，我不太确定这个世界会停留多久，也不知道下一个故事我会不会有意识，所以不太敢联系你。”

　　见容咲神色有些茫然，他低头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你一个人去别的世界原本就很辛苦，我不想你在短暂地找到我后又失去。”

　　容咲喃喃道：“那……那现在为什么又找我呢？”

　　肖嘉星又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在斯莱一直等到舒彦应该出现的那天，我一直在红房子附近等，但没有见过他。”

　　“他没有出现？”容咲意外，“所以才一直没有结束吗？”

　　“应该是。”肖嘉星道，“为了验证，我又多等了一周，每天都过去，一次也没有见到人。后来看确实一切如常才敢联系你。”

　　容咲道：“所以这一切……确实和舒彦有关？”

　　肖嘉星道：“我记得那个女生说过，轮回是人为的，我猜测就是舒彦利用了什么东西发生了这一切，今天早上我再过去的时候，发现红房子消失了。”

　　容咲惊道：“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打开搜索页面，会发现搜索不到斯莱的这个景点。”肖嘉星道，“我试过很多次，也问过附近的人，他们的意识里已经没有这个地方了。”

　　容咲道：“就是说……被抹去了是吗？”

　　肖嘉星思索了一下：“不清楚，也可能是自己消失了。”

　　“那舒彦呢？”容咲道，“他还在这个世界吗？”

　　肖嘉星道：“在，我通过我哥打听过，你在家的时候没有听长辈提过吗？舒彦在明江。”

　　“啊？”容咲愣了愣，“没有哎……没有人说过，而且按理来说舒俏去世后他应该就离开了。”

　　肖嘉星道：“他在明江疗养院。”

　　*

　　从外观上，这里并不像一所疗养院，反而更像隐秘在山中的私人庄园。容咲与肖嘉星并肩穿过长长的回廊，领头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在一道透明玻璃前停下，轻声道：“舒先生不希望有人打扰，二位就在这边看看他吧。”

　　容咲与他道了谢，视线落在透明玻璃的那边，看见远远坐着的舒彦，突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肖嘉星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肩，低声道：“没事。”

　　“他……”容咲声音有些颤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玻璃那边的人，如果没有人告诉她那是舒彦，她一定不能将他与那个沉稳高大的、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联系起来。

　　那仿佛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四肢似乎都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功能，整个人躺在柔软的椅子里，几乎只剩了微弱的呼气。整张脸已经看不出曾经英俊的模样。

　　“他不是才……”容咲愣愣地看着，“他不是还不到三十岁吗？”

　　肖嘉星摇了摇头，两人只在屋外站了一会儿，便被工作人员催着离开。

　　走出疗养院，山里的空气很清新，容咲却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跟肖嘉星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是因为……”她说得很缓慢，怕自己说错，“是因为强行进行轮回，所以损害了身体吗？毕竟、毕竟他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吧……”

　　肖嘉星道：“如果是他在让世界重来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

　　容咲问：“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舒俏吧。”肖嘉星道。

　　容咲一愣：“可是……”

　　“不过也只是我的猜测。”肖嘉星想了一下，“前几次你不在那场车祸里的时候，时间是往后推了几天之后才重来的，对不对？”

　　容咲点点头，明白过来：“所以车祸不是节点，是在车祸之后人为地结束了，开启下一个世界。”

　　“对。”肖嘉星道，“所以他大概是为了让舒俏活下来吧。”

　　容咲觉得还是有些想不通：“但是舒俏说他们关系不太好的……舒彦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让她活下来吗？”

　　肖嘉星从前一直在斯莱，舒俏身上发生过的故事都是后来听容咲说的，他想了想，道：“他的心情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

　　容咲仍然有些震惊，慢慢地又觉得能想通，旋即感到有些失落：“会不会其实他也是爱着舒俏的？毕竟是亲人啊。”

　　她抬头看了看天，有些出神：“他可能也像我一样后悔没有早一点劝解舒俏想开吧，无论之后重来多少次，已经发生过的事都是无法扭转的了，这就是规则啊。”

　　肖嘉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容咲发了许久的呆，良久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面上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却又释然：“不管怎么样，总要继续生活下去呢。”

　　肖嘉星“嗯”一声，拉过她的手：“回家吧。”

　　容咲低头看看他们交握的双手，低声问：“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不会再重来了。”

　　旋即她轻轻地笑起来，与肖嘉星一起往山下走去。

　　离开时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身后的建筑里正有人的生命在流逝。

　　回廊下闪过一道身影，容咲愣了一下，又仔细看去，忽然睁圆了眼——

　　苏珩站在回廊下，似乎原本正往舒彦的房间走，明明她们距离很远，她的脸却清晰地出现在容咲的视线中，甚至可能感受到了容咲的目光，她也缓缓地转过了头来。

　　旋即她勾了勾唇，手指撩起脸颊旁垂下的长发别过耳后，露出温柔的笑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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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