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响》断峋

4、第 4 章

　　阴天，边今走在路上，套着件大衣。
　　天气降温愈发厉害。
　　她走进商场，空调带来的温暖一下子冲走了外面的寒冷，旁边的甜品店飘出来的奶油香味，使空气也变得甜甜腻腻的。
　　自从上次见到孙山澜弹钢琴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后，她这一个星期晚上都睡的不大安稳，每天都在做梦，至于梦是什么，记得模模糊糊的。
　　只记得梦中一直都有那个人。
　　进入电梯，透过电梯的玻璃，看见外面暗沉的天空，夜幕逐渐降临。

　　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可爱的女生坐在座位上，看见边今走过来，连忙招手。
　　边今脱下外套，放在一边。
　　翻了下菜单，她们点了份烤鱼，花甲，两杯西瓜汁。
　　等待过程中，服务员送上一份爆米花。
　　边今一边吃爆米花，一边问周煦，“这次来找我干什么呀？”
　　周煦先是脸红了下，然后从包里拿出红色的请帖递给边今，“我下个月跟罗奕生结婚，我想请你当伴娘。”
　　边今恭喜了下周煦，忍不住想要感慨一番。

　　周煦是她高中时候的好朋友，一直到现在，她们小团体仍然经常联系。
　　而周煦和罗奕生已经在一起六年了，在她们还是大二的时候在一起的，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周煦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说，她和罗奕生在一起了。
　　少女暗恋着一个男生，整整一个青春的时光。
　　她每次路过他的教室，忍不住往里看上一眼；她每次在走廊上遇见他，都自以为不经意地用余光看下他。
　　最后终于画上了这个圆满的句号。
　　他们将要结婚。

　　尽管身边好友都一一地谈恋爱，她至今依旧保持单身，遇上的人都觉得不合适，所以拖到现在还是单身状态。
　　就像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想要身边好友也跟自己一样沐浴在爱情中，周煦给她介绍了好几次，她都婉拒了。
　　所以后来周煦索性也就随她了。
　　“你这次过来，在这边待两天再走嘛，我们好久都没有见面了。”边今扔了一颗爆米花到嘴里，”你住我家吧。”
　　“我就知道今今最好了，会收留我的啦。”周煦笑着侧了侧身，露出旁边的行李箱来。

　　“我弟他现在做音乐，他今天晚上酒吧首演，我们一起去看嘛。”边今用筷子拨开焦脆的鱼皮，夹起一小块鲜嫩鱼肉，蘸了蘸酱料。
　　周煦喝了口西瓜汁，“嗯，陈肃做什么音乐啊？”
　　“我也不大了解，只知道是说唱。”边今又想到孙山澜，愣了愣，“我前几天遇见个人，感觉挺有意思的。”
　　周煦偏着头看她，眼睛里透着好奇的光，“什么样的人？”周煦很少听到边今会提到不相识的人。
　　边今思索了下，“挺酷的。”

　　到商场一楼，看见熟悉品牌的奶茶店，周煦拉着边今就过去了。
　　这个品牌的奶茶店，是她们高中天天跑去的奶茶店，没想到这里也有。
　　“两杯大杯波霸奶茶。”
　　周煦捧着奶茶站在奶茶店前，让边今给她拍张照，就跟十年前一样，边今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Q弹的焦糖珍珠粉圆一颗颗被吸管吸起，微热的奶茶温暖着胃。

　　手机震动了下，边今拿起来看，发现是陈肃发给她的定位。
　　她划了划屏幕，确定大概位置，然后按了手机侧边的按键。
　　转头看着还在化妆的周煦，她走过去。
　　镜子里映着两张并靠在一起的脸，边今发现在爱情的持久滋润下的周煦，她始终就像是十八岁的天真少女。

　　酒吧里，城市中空虚的灵魂簇拥在一起，白天的面具褪去，构成晚上这个放纵的景色。
　　宣泄，释放是这里的主旋律。
　　孙山澜坐在吧台边的座椅上，手上的Old Fashioned散发着苦精的药草味，削成片的橙皮浮在冰块上。
　　威士忌的苦涩漫过喉腔，慢慢延伸出一丝回甜。
　　爆炸猛烈的鼓点，说唱声直接闯入耳朵里。孙山澜坐正，看向台上的少年们。
　　强有力的节奏，混乱的音色点燃了全场。

　　宋翊华站在孙山澜身边，“怎么样，孙山澜？”
　　“可以，没想到他们会唱硬核说唱。”孙山澜喝了一口酒。
　　宋翊华用肩撞了下孙山澜，“我弟厉害吧。”
　　孙山澜推了下宋翊华肩膀，“行吧，看把你得意的。”
　　当宋翊路走到一边暗处，陈肃从黑暗处走出来，孙山澜轻眯了下眼睛。
　　“那是宋翊路他同学？”孙山澜指了下台上的陈肃问宋翊华。
　　“对，他同学，跟他关系比较好，叫陈肃。阿路经常跟我提他。”
　　孙山澜掩下讶异，难怪那天感觉这小子跟自己很像。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往前面走去。

　　边今看着旁边已经星星眼的周煦，无奈地说，“周煦，你冷静点。”
　　“今今，你弟今天太帅了！”周煦激动地摇着边今的手。
　　“边今？”低沉的男声，如同击碎了空气一样，从四周嘈杂的噪音中直达目的地。
　　边今下意识转过身，发现孙山澜站在自己面前。

　　孙山澜注意到，边今穿的跟之前都不同，露肩的黑色毛衣清晰描绘出女人的线条，紧身的短裙，放下来的长卷发轻晃着。
　　边今感受到周煦炙热的眼光盯着她，“这么巧，又见面了。”
　　“边医生是来看你弟弟表演吗？”孙山澜望了下陈肃问道。
　　“嗯。”
　　孙山澜看见陈肃放下麦，“那边医生可以再等下，看看我表演。”他径直朝舞台走了过去。

　　看到孙山澜第一瞬间，周煦直觉他就是边今口中提到的人。
　　她甚至有一丝明白为什么边今会提到他。
　　他侧脸酷似项起岩，边今初恋男友。
　　那个身上满是棱角的少年。
　　就像一头刺猬，把唯一的温柔留给边今。

　　边今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刚刚还在自己旁边的孙山澜转眼间已经站在台上。
　　陈肃下台时，惊讶地看着对面走上来的孙山澜。
　　宋翊路给他解释着，“那是孙哥，很厉害的rapper，我哥让他来压场。”
　　一提到孙山澜，宋翊路就停不下来，一直跟陈肃普及孙山澜，活脱脱的一个孙山澜脑残粉。
　　“等下你听他的说唱，你就知道了。”

　　孙山澜一走上台，底下人群愈发沸腾。
　　边今想起孙山澜的头像，那张他唱歌的照片。
　　他站上舞台上，身体一下就放松下来，手插在裤兜里，举着麦开口唱。
　　就像情景再现一样，不同的是，她进入那张照片，成为台下的人。
　　清晰的鼓点，重重地敲在她的心里。
　　她看着台上的孙山澜，四目相对。

　　在台上，孙山澜不再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在这里，他的主场，他的内心声音不断放大。
　　他看着边今，四周喧闹的人群像是消失一般。
　　如同一座孤岛上，汪洋大海拍击着海浪一次次冲刷着岸边，彷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座孤岛淹没。

　　边今不懂说唱，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唯一听的还是刚刚陈肃唱的。
　　尽管如此，孙山澜的说唱却让她有种触电的感觉。
　　一瞬过耳的词，一击而中的flow。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灯光跟着他的走动而移动。
　　她情不自禁的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摇晃起来。

　　当宋翊路还在吧嗒吧嗒地说着，陈肃悄悄地溜走。
　　陈肃走到边今身边，“姐。”
　　周煦发现陈肃，扯了扯边今衣服。
　　“啊？”边今回过神来才看到陈肃。
　　“陈肃刚才超赞！”周煦对陈肃竖起大拇指。
　　“煦姐好。”陈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跟边今一样的望向孙山澜，陈肃明白了为什么宋翊路说他听了就知道了。
　　压倒性的气场，站在舞台上，孙山澜就是这里的主宰。
　　He is the king.
　　他像一把利剑刺穿黑暗，撞开乌云，一束光直直地照射下来。
　　而他是那光芒的中心。
　　酒吧的氛围在他的歌声中达到极尽的高潮，疯狂的作乐，肆意的寻欢。
　　人间伊甸园。

　　当宋翊路下意识想要用手肘撞一下陈肃，让他赞同自己的看法，手肘撞向的却是空气。他在人群中一眼看见陈肃，连忙走上前。
　　找到陈肃时，正好孙山澜从台上走下来，宋翊路拉着陈肃一起围了上去。
　　孙山澜看了眼他们俩身后，没有发现边今的身影。
　　“孙哥好，这是我同学陈肃。”宋翊路向孙山澜介绍着陈肃。
　　陈肃乖巧地打招呼，“孙哥好，我叫陈肃。”
　　“你好。”孙山澜瞥见边今的身影，迅速地跟陈肃他们两个告别。

　　“边今。”孙山澜喊住边今。
　　周煦向边今眨了眨眼睛就跑去找陈肃了。
　　“我想请你喝一杯酒。”
　　边今跟着孙山澜来到吧台边。
　　“一杯Alexander。”孙山澜跟调酒师说。
　　“你说唱很厉害。”边今夸赞着。
　　孙山澜将鸡尾酒杯递给边今，豆蔻粉撒在酒面上。
　　边今饮了一口，奶油香与白兰地香味在喉口绽放，香甜醇厚，就像入口即化的雪糕。

　　不远处，三个小圆点凑在一块。
　　“你姐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啊？”周煦八卦地问着陈肃。
　　宋翊路也跟着问，“孙哥跟你姐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陈肃暗中观察着边今和孙山澜。
　　“什么什么关系啊？”宋翊华走了过来问道，顺着他们三个的目光方向望了过去，有些惊讶地说，“孙山澜居然破天荒的跟女人在一起。”
　　三个脑袋齐齐地转过来看向宋翊华，宋翊华仔细看了眼边今，转身离开。

　　“边医生有男朋友吗？”孙山澜看着不知道是因为酒吧温度过高还是白兰地的缘故而脸微红的边今，试探的询问。
　　边今直直地看向孙山澜的眼睛，跟他对视问着他，“没有，那你呢？”
　　孙山澜往前倾了些，“也没有。”
　　迅速上升的温度，将两人都烤炙起来。
　　愈来越近的距离，边今已经能看见孙山澜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她恍惚间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项起岩的样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