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响》断峋

3、第 3 章

　　孙山澜将酸奶整齐地放进冰箱里。
　　算上来，他已经是第三次遇见医生了，在两天内。
　　他提着塑料袋走进厨房，将菜拿出来，放进盆里。
　　打开水龙头，清洗着。
　　水流冲刷着菜叶，一旁刚洗干净的番茄上还残留着水珠。
　　一个人生活久了，生活技能都变得丰富起来。
　　他想起他最开始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每顿都出去吃，吃久了总觉得想念家里菜的味道，感觉家里面菜才有人气。
　　他慢慢学起做饭。
　　直到现在，他已经能轻松的做出许多菜来。

　　“姐，还有多久才能吃饭啊？”陈肃扯着脖子朝厨房喊着。
　　边今炒着菜，回答他，“快了快了，你可以去把筷子和碗摆好。”
　　边今在心里吐槽着，陈肃去一趟超市后就不再像之前焉了吧唧的样子，很快就精神抖擞。
　　在锅里不停地来回翻滚着的辣椒和肉，香气四溢，边今将旁边的豆瓣酱瓶拿过来，用调羹舀了一勺豆瓣酱放进锅里。
　　另一个燃气灶上放着煮着汤的奶锅。

　　打开门，孙山澜看着眼前来蹭饭的李宇天。
　　“孙哥，小的今天掐指一算，觉得你这儿必有一顿大餐正嗷嗷待哺等着我去解决它们。”李宇天佯装可怜的望着他。
　　“进来吧。”孙山澜等李宇天进来后关上门。
　　李宇天是他玩音乐认识的狐朋狗友之一，难得的是这么多年他跟自己一样，单身到最后。
　　有可能就是跟他油嘴滑舌的腔调脱不了干系。
　　见李宇天来，孙山澜打算再多炒两个菜。
　　“那个哥，我跟他们说了我来你这蹭饭，猴子他们也要来。”李宇天站在孙山澜背后说着。
　　“你大爷的！”

　　孙山澜看着一群埋头吃饭的男人，跟饿了八辈子一样。
　　隔三差五猴子他们一群人就来蹭饭，到他这里开开荤。
　　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大家一起建立了厂牌，关系跟家人差不多。
　　虽说是来蹭饭，实则是来给他庆乔迁之喜，一大堆礼物放在客厅里。
　　他点着烟，靠着墙站着。
　　烧虽然退了，但感冒没有完全好，他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就下桌了。
　　“孙山澜，宋哥他新酒吧下周开业，让我们去给他助个兴。”猴子吃完饭，后背靠在椅子上说着。
　　“嗯，到时候通知我时间。”孙山澜掐灭了烟头。

　　猴子他们一堆人蜂拥而来，等一起帮忙洗完碗之后又很快走了。
　　孙山澜躺在沙发上，看大众点评上的美食。
　　说了请医生吃饭，但是他不知道去哪吃，就先随便看看。
　　看了下，觉得还是不靠谱，他决定问问猴子意见。
　　猴子本名叫侯天明，所以都喊他猴子。他女朋友换的勤，基本上没有过什么空窗期。
　　孙山澜觉得这种请女人去哪吃饭的问题请教他比较好。

　　很快猴子一个电话过来，孙山澜接听。
　　“孙山澜你居然要请女的吃饭了！”
　　“你至于嘛你，搞得好像我怎么一样。就别人医生见我晕倒送我去医院，我想请她吃顿饭还人情。”孙山澜换了个姿势躺着。
　　“没有，我还以为你对女的不感兴趣呢。话说这么好啊，我怎么没遇上这种医生。”
　　“你糟蹋的姑娘还少吗？我就请别人吃顿饭而已，你帮我选选好点的地方。”
　　“行吧。”
　　挂完电话后，猴子给他发来几个餐厅名字。
　　孙山澜查了下，找了一家合适的。

　　一辆白色越野车停在装潢精致的音乐餐厅前。
　　孙山澜从车上下来，走进餐厅。
　　服务生把他带到靠窗的位置后，递上菜单。
　　“等一会再点。”孙山澜对服务生说。

　　边今走进来，沿着孙山澜告诉她的路线，找到了他。
　　她有些诧异。
　　他没有穿着白天那身衣服，相反的是，孙山澜穿着炭灰色西装，内搭黑色衬衫，外套敞开，他手随意地放在桌上，轻轻的敲打着节奏。
　　见边今过来，孙山澜起身，帮她拉开椅子。
　　“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来一会。”孙山澜招来服务生，将服务生手中的菜单放在边今面前打开，“边医生随意选。”
　　“嗯。”

　　孙山澜瞥了眼西装袖扣，猴子非要跟他强调约会要穿正式，虽然他给猴子纠正不是约会，但在猴子看来都差不多。
　　孙山澜禁不住猴子如同唐僧的叨叨，他自己也觉得毕竟是请别人吃饭，穿正式点总归是好的，从衣柜里找出这件一年前定制的西装，这还是他参加朋友婚礼的时候穿的。
　　幸好他一直都保持健身的习惯，身材没有什么改变，西装依然服帖。

　　餐厅中央摆放着钢琴，悠扬的琴声响起。
　　边今朝钢琴望了一眼。
　　见此，孙山澜招来服务生，小声的问了几句，然后开口道，“边医生，可以等我一下吗？”
　　边今有些不解，点了点头。
　　服务生过去跟弹钢琴的女生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女生起身离开。
　　孙山澜走上前，坐在琴凳上，双手放在钢琴上。
　　琴声如同溪涧里缓缓流动的水，倾泻出来。
　　细长的手指跳跃在黑白的琴键上，边今看着他的侧脸微微出神。
　　弹奏钢琴的孙山澜给她的感觉是清冷的，如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孙山澜回来时，边今问道，“这首曲真好听，它有名字吗？”
　　“有，叫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孙先生学钢琴很多年了吧。”
　　孙山澜见她问及，回想起以前学琴的时候。“小时候学的，我那时候很讨厌学琴，后来才慢慢喜欢上。”
　　“这样啊，我觉得你弹得挺好的。”边今眼神中晦暗不明。

　　菜一一呈上来。
　　“孙先生是做什么的呀？”
　　“不是什么正业，开着网吧。”
　　电光火石间，边今突然想到，他昨晚晕倒在网吧门前，一下子将这些联系起来，“所以孙先生昨晚是在你自己的网吧门口吗？”
　　“嗯，但是多亏边医生将我送去医院，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被人发现。”昨晚是雨夜，网吧里人也比较少，如果不是边今直接把他送去医院，估计他得在那地上躺上好一段时间了。
　　他对边今肃然起敬，不得不高看她一眼，毕竟这年代会救助一个不熟的人实属难得，更何况他们两个仅仅只见过一面。
　　这也是他后来往边医生微信里转上不小一笔钱的缘故，他孙山澜不差钱，尽管也不大惜命。
　　“边医生不用客气，叫我孙山澜就可以。”
　　“那你也不用再叫我边医生，边今，路边的边，今天的今。”边今往前伸出手。
　　孙山澜握住，很快松开。

　　这家被猴子认为是首选的音乐餐厅，与其雅致的环境相匹配的是，中餐的精细与美味。
　　孙山澜品尝着海螺芝士浓汤，口感香滑，汤头鲜美。
　　边今用勺子舀起一小块杏仁豆腐，丝滑的奶香缠绕着杏仁的甜味，入口即化。
　　先前作为餐前甜品的芒果布丁，芒果香味醇厚，口感细腻。

　　一顿饭吃的不温不淡。
　　边今看着孙山澜的脸庞，先前孙山澜的钢琴声让她恍惚间，突然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人。
　　约莫是十年前了，记忆都模糊了许多。
　　那个同样为她弹奏一首钢琴曲的少年，在闲散慵懒的午后，转头对她轻笑，“今今，我太久没有弹钢琴，都生疏了，所以弹的不好你不能怪我呀。”少年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就像小猫挠着她心尖。
　　正是因为想起那个人，她才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她当时会奋不顾身地冲出去，为什么她会在医院守孙山澜一晚上，为什么她会答应孙山澜的邀约。
　　因为孙山澜像他。
　　尽管太多年过去了，她早已记不清好多细节，她甚至都记不起他的模样了。
　　但孙山澜带给她的那份熟悉感，钢琴声尾音的颤动，那一瞬心跳的漏跳一拍，伴随着琴声将回忆放闸，轰隆一声全部倾倒出来。
　　“很高兴认识你。”边今站在餐厅门前，发自内心的真挚的说道。
　　“我也是，我送送你吧。”孙山澜为她打开车门。
　　“麻烦你了。”
　　灯火通明的城市，路上熙来攘往。

　　孙山澜通过车窗，看向边今，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边今的背影有些狼狈。
　　车停在一家酒吧前面。
　　孙山澜从车上下来，走进喧闹的酒吧里。
　　驻唱歌手嘴里唱着当下流行的曲调。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舞池里疯狂扭动的身体。

　　孙山澜走进一个卡座里，“宋翊华。”
　　那个叫宋翊华的男人站起身，“孙山澜，你说你多久没联系兄弟我。”
　　孙山澜坐了下来，点了杯highball。
　　苏打水与威士忌自然而然地混合，几片柠檬漂浮在杯中，透明的冰块沉入杯底，冒出一群气泡。
　　“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你新酒吧开业我会去的。”孙山澜喝了一口。
　　宋翊华点起一支烟，“我弟他想做hiphop音乐，下周他跟他同学也会在新酒吧那里表演。到时候你帮忙看一下怎么样，看他到底适不适合，我也不懂你们那个。”
　　“嗯。”孙山澜一直觉得宋翊华挺神奇的，作为酒吧老板，居然有个高材生弟弟，也不知道兄弟两脑子得有多不同。

　　他很早以前见过宋翊华他弟，宋翊路，少言少语，挺秀气的男生，跟宋翊华截然不同。
　　没想到那小子会喜欢上hiphop。
　　宋翊华灌了自己几杯酒，对孙山澜说，“其实我不大想让我弟跟我们一样，他聪明，考的学校又好，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挺好的。但是他喜欢这个，我也没办法去阻拦他。你也知道的，我就只有这一个弟弟，也是唯一的亲人了。”
　　宋翊华一路不容易，幼年时母亲改嫁。而父亲烂赌成瘾，最后被债主逼得不行，直接自杀了。
　　十六七岁的宋翊华扛着一身债，与弟弟相依为命。
　　熬到近几年，日子才好过起来。
　　孙山澜理解他想让弟弟有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