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冉冉与夏

38、第 38 章

　　天禄帝看完灵泉送回的消息后叹了口气，抬手唤来安公公：“摆驾，明月楼。”
　　那本旧书是母后留给他唯一的遗物，里面用楼兰文字记载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若能得之，于眼下紧缺的国库大有裨益，从而减轻百姓徭役，稳定天下人心。然而楼兰多为口口相传，文字几近失传，就连琉璃也仅能识得寥寥几个。徐太傅博闻广记，可识得大半，然而天禄终究不忍心让这位为天下百姓付出一生的老臣参与其中，毕竟皇家密辛，参与之人绝不会有多好的下场。幸而经春闱一事筛选出夏书棠，身为女儿身又好掌控，无权无势也翻不起多大风浪。只是夏家出事，夏书棠心思全不在译书上，天禄帝也不好强迫，只得放人出去散散心。然而北方蝗灾，百姓遭难，国库吃紧，天禄帝心中焦急，于是去明月楼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若说天禄对琉璃半分真心也无，倒也并非是真，琉璃温顺听话，善解人意，是朵秀色空绝世的解语花。然而这份真心离掺杂了太多的利用，片刻的温存也显得那般珍贵。
　　一时间到了明月楼，琉璃早已候在殿外。天禄帝收了思绪，一抹笑意浮上了薄唇。
　　“琉璃，天寒露重，下回不必在外久候了。”
　　夏书棠在西湖呆了三四日，游玩已毕，打点行囊准备离开，又看到街上集市热闹非凡，于是拉着灵泉上街采买，一路从街头转到街尾方兴尽。正要动身回驿站时却被人叫住：“大人留步。”
　　夏书棠转身，竟是榴画。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不想能再次遇见姑娘。”
　　榴画眉眼含笑，想来心情极好，她端端正正施了一礼后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一封大红请柬并一张银票递给夏书棠：“相逢自是有缘。如今正好能还了大人的银票，也算是了了奴家一桩心事。另一件，三日后便是奴家的大喜之日，不知大人可否赏光？”
　　“榴画的婚宴我自是要去讨杯酒吃的，”夏书棠也笑了，伸手抽出请柬，却把银票推了回去，“这银票就当是我送的红封了，权当沾沾你的喜气，切莫推辞。”
　　榴画见她话说至此，知再推便是矫情，于是大大方方收起银票，行一万福礼道：“大人心意奴家领了，在此谢过大人。到时奴家定会备好酒菜恭迎大人。奴家告辞。”
　　“慢走。”
　　夏书棠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榴画要成婚了，她非但不甚高兴，竟还有一种不愿她成婚的念头。
　　一面之缘的人，竟能生出这种念头，只为那连比划都对不上的名字，夏书棠想，她真真是疯了。
　　回到下榻的驿馆，小吏照例送了邸报来，灵泉接过来愣了一下才递给夏书棠。那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陛下赐婚，长公主流华不日下嫁太子少傅方玄林之长子方毅。
　　桐樟宫内，流华抚摸着自己求来的那道圣旨愣愣出神，莺歌打帘子进来，面露心疼之色。
　　前日清晨，流华一反常态，仔细梳洗打扮后竟去了养心殿求旨赐婚。天禄虽琢磨不透流华寓意何为，但因着世家势力大减，无甚威胁，便允了赐婚一事，并仔细挑选了驸马人选，于今日赐了圣旨。
　　莺歌明知劝不得，却还是开了口：“长公主，你这又是何必？”
　　“当婚当嫁，有何不妥？”流华闲闲开了口，眼神却未离开圣旨半分。
　　莺歌抿抿唇，下决心问道：“那夏主子呢？”
　　“青简……有自己的人生，”流华语气平和，抚摸圣旨的手却微微颤了颤，“莺歌，前事种种，竟是本宫错了。”
　　“本宫忽略了，青简不是笼中的一只鸟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应只活在本宫的手中，她应活在广阔的天地间，去看大江大河，去阅万水千山。”
　　“本宫已是如此，若是再为了一己私欲困住她，又与本宫那狠心的哥哥何异？”
　　“所以本宫放过她了。”
　　“走到眼下这步，是本宫咎由自取。莺歌，本宫好想她啊……”
　　流华俶尔落下泪来，一滴滴晕湿了明黄的圣旨。
　　“可是，本宫还有母妃要护，还有国公府要保，本宫要活下去，就只能忘了她。本宫做不到，就只能靠别人帮本宫做到。”
　　莺歌长叹一声，倾身上前为流华拭泪：“倘若夏主子回来了呢？”
　　流华无言，渐渐止住了泪，只望着那卷写满喜事的圣旨，满目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