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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夏书棠从旧殿里出来已是晌午,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惠风和畅,吹了杏花满头。她顺手折了根柳条咬着,脑海里不断重复刚才老嬷嬷的话语。
      裕国公府里头不干净,这是老宫女对她说的最后一句,但是如何个不干净法儿,她却没有细说,只神叨叨念了些毫无意义的字音,复又忙起手上的活计。夏书棠对鬼神之说不大相信,认定必是有其他缘故才使得当年裕国公府的小辈儿们无辜丧命。可是凭裕国公百年望族的势力,加上宫里太妃娘娘宠冠六宫的名头,怎么也不会查不出动手脚的人。这事儿多年悬而未决,背后定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夏书棠扔掉秃了的柳条,心里竟有些同情。裕国公府祖祖辈辈一个个都是痴情种,偏房本就少,子嗣稀薄,好容易到了现在的裕国公这一代,结果就剩个一脉单传。单传也就罢了,偏这小犊子还不争气,打小儿娇生惯养,送进宫教导了一年都没把那身败家子习性板回来。
      “着实可怜呐!”她看着柳树上杜鹃鸟飞入木巢,无奈地摇摇头。
      青鸾远远地在桐彰宫门外看见了夏书棠的身影,赶忙提裙一溜小跑过去,生怕这祖宗再没影儿。于是夏书棠连口水都没捞着就转身骑马出了宫门,一路疾驰,将将在午时未过到了自家老师的府邸。
      甫一进门,夏书棠便感觉府里寂静得有些不寻常,可家仆在前头匆匆带路,她总也捞不到机会打探。二人行至太傅府后院,家仆方要告退,夏书棠赶忙拦下,刚要发问,却听得院中太傅开口:“来的还挺快。”
      “老师唤学生前来,学生哪儿敢怠惰。”夏书棠表情真挚且恭敬,规规矩矩俯身行礼,“学生拜见老师。”
      徐太傅并未理会她,径自拂袖背手往院中走。夏书棠也不觉尴尬,起身跟着他一路往里去。庭院正中摆着一个老榆木香案,上方只放了一尊小型栗褐色铜炉,三根线香的香火在风中忽明忽灭。夏书棠的脸色顿时沉了。
      “老夫想着,你应该来送送他。”徐太傅抬头望向无边的天际,饱经风霜的眼神中流露着惋惜。夏书棠一动不动,神色中少见的有些不自在。徐太傅盯着她躲闪的目光,语气中满是嘲讽:“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夏大女官行得端坐得直,难道也怕鬼不成?放心,他不认得你,不会半夜去找你的。”
      夏书棠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徐太傅见她这般地步,却没有半分同情,复又缓缓开口道:“怎么,您当初威胁老夫时那份从容呢?如今这场面,您也不是没料到,又有什么好怕的?”
      “老师……”夏书棠知道自己已然撑到了极限,只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打断这场单方面的口诛笔伐。徐太傅看她如此,到底是师徒一场,便喟然长叹一声,负手感慨道:“老夫可当不起您这一声老师呐。”
      夏书棠撩袍双膝下跪,俯首磕头:“您永远是书棠唯一的恩师!”
      徐太傅闭上了干涩的双眼,沧桑与无力感压塌了这位古稀老人的脊背。一阵大风袭来,吹起了他的布袍,也抹去了香案上的灰痕。夏书棠静静地跪在一旁,下唇早已沁出了血珠。
      良久,徐太傅开了口,声音雄厚苍劲:“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书棠罔顾人伦纲常,万死难饶其罪。”
      “错!”
      夏书棠有些错愕地抬头,正对上徐太傅那双沉稳而精明的双眸,一改往常的残年风烛,仿若当年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权臣从未老去。她立即再度俯首:“书棠不知,还请老师赐教!”
      “你错在失掉了你的本心,”徐太傅踱着步子教训她,“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无论过程中发生什么,你都必须无动于衷。一枚棋子的生死无足轻重,而你的一时动摇则会让这局棋满盘皆输。那时的结局可比现在惨烈多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你得明白。眼下老夫几句话你就受不了,那时节千夫所指,你又该如何?”
      徐太傅突然一把抓住夏书棠领口,沉声在她耳边叮嘱:“老夫被你抓住把柄,被迫做了这许多事,如今你我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给老夫记住了,你一个不小心,丢掉的可不止是你一人的性命!”
      夏书棠盯着他充满杀意的眼睛,笑着回道:“学生定当谨记老师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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