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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风光佳因何 ...

  •   瑶风会是大年前的一场热身较量。

      即便是在这样热闹祥和,充满美好的关头,皇宫里也很难有真正的温情流露,这些在这覆满污浊的金碧辉煌中太难见到,就算真能昙花一现,往往都会成为主人的致命弱点。

      看似气氛融洽的宴会上也都是没有硝烟的唇枪舌剑,稍不留神就会鲜血淋漓,再惨点就是输得一败涂地。

      纪欣晚深知这点。

      只是现在她穿着厚重的上好狐裘,一腔忧虑无处可发,膝上,没有受伤的手上各有一个工艺精巧的小手炉,在她一直没能暖和过来的身体上散发着令人舒畅的热量,驱散周身的寒冷,坐在月下的庭院中无所事事。

      这件狐裘比最初来到皇宫里,林逸枫给她的还要好一些,是真正难得的上品,纵使纪欣晚再不识货,也能看出这件质感丝滑柔顺,雪白无暇的皮毛的价值。

      她自然有点放不下心,在皇宫里待了几天,能力显著提高,警惕心也早已非同以往,别人的好意已经不再是那么纯净,玉玄婧轻笑着,把她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这是哀家在你这个年纪左右的旧物,早就用不上了,无论它再如何珍贵,对于哀家已经没有了价值,不妨给需要的人。”

      玉玄婧是这么回答她的,纪欣晚犹豫问道:“……那清歌姑姑她们呢?”

      玉玄婧神色淡淡:“她们都有各自的御寒衣物,在年前还会换上一套新的。”

      “哦……”纪欣晚在被子里缩了缩,玉玄婧的脾气似乎格外的好,体恤她身上有伤,从未要求她起身过,看见纪欣晚宛如小兔子拱窝的模样,玉玄婧被她可爱的有点手痒,想揉揉她的脑袋,最后这个有失威严的动作还是被她自己的偶像光环制止了。

      想起刚被接到攸宁宫的时候,纪欣晚脚上手上的伤还没好,李言津被唤来为她处理伤势,难得多嘴道:“您碰到的事情可有点太多了啊。”

      纪欣晚有点无语凝噎,还是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好在李言津知道分寸,嘱咐了该说的就离开了。

      结果李言津刚走,纪欣晚就迎来了一尊大佛。

      脚被处理了,敷着厚重的伤药,另一只手也被裹了起来,纪欣晚没法动弹,只能在塌上勉强挪动了一下:“见过太妃娘娘。”

      “嗯,”玉玄婧脸上常带着的笑意散了很多:“哀家只是来随意看一眼,不用说太多,之后再讲,你现在还是休息吧。”

      纪欣晚顺声答应,玉玄婧回应一句便转身离开,还留下了那个纪欣晚还有印象,年纪很小的丫头月息来照料伤患。

      看到月息稚嫩的白皙脸庞,纪欣晚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和她很像的人,徒劳带起心底一片唏嘘,好在月息没有表面上那么无聊,还能给纪欣晚解解闷。

      伤还没有痊愈的时候,玉玄婧不允许她出门,现在正是整个冬季最为寒冷的时段,风还尤其的大,就算没有玉玄婧的命令,纪欣晚现在这幅小身板也经不住刺骨寒风的侵袭。

      伤还是养的比较好的,只是手上的烫伤有些难以痊愈,本来只用上敷药,结果第三天,玉玄婧就开始给她灌那些补身的药了。

      她再想拒绝也不敢拒绝,尤其玉玄婧还是在闲暇时间,特意和送药的宫女一起来到纪欣晚房间的,纪欣晚只能含着泪把这些能苦杀了她的玩意儿吞进肚子里,再苦的嗷嗷叫唤。

      玉玄婧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为明显,纪欣晚甚至能看见她脸上浮现出的,真正源自心底的情绪,一想到自己的苦相让其他人开心了,纪欣晚的脸不由得更苦,玉玄婧瞧着她的某样都快笑出声来了:“小家伙真是可怜啊,这么怕苦吗?”

      “说来惭愧,”纪欣晚苍白稠艳的一张小脸被药苦的发紫,皱成了一团:“喝药等同让我经历一场没有结果的死亡。”

      “噗,”玉玄婧放下了手里的诗卷:“那你还能把药喝下去,真是辛苦了。”

      说罢她一挥手,清歌捧着手上的描金托盘,将一小盅汤端了过来。

      “那哀家现在就来救救你,”玉玄婧笑眯眯地,狭长的眼完全闭合起来,清歌也微笑着把汤盅递了上去,放在了纪欣晚的踏边。

      “这是哀家幼时最喜欢的甜汤哦,怎么样够不够救你一命?”

      ……这语气怎么像哄孩子似的。

      “……多谢太妃娘娘,”玉玄婧对她越好,纪欣晚越是心里打鼓,完好的手揭开了上面的瓷盖,拿起一旁的勺子搅动了一下有些浓稠的汤,表面上的干桂花被翻到了下面,冰糖和红枣已经化开,除了漂浮着的枸杞,还有一些纪欣晚这个生活残废认不出来的东西。

      味道倒是真的挺诱人,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的纪欣晚被勾起了馋虫,轻轻舀起一勺,本想放在嘴边吹吹,结果发现温度正好,嘴唇微张,纪欣晚将勺子上的糖吞了下去,香甜顺滑,有点像粥店卖的八宝粥,又比那些一次制作很多的类型细腻好喝很多。

      纪欣晚喝的眼里都放了光,玉玄婧开了她几句玩笑,起身抚了抚袖子,清歌见此上前收起了玉玄婧先前看的书,又恭敬站到了玉玄婧的身后。

      “早点康复哦~误了几天后的瑶风会就太可惜了。”

      “恭送太妃娘娘。”纪欣晚赶快咽下嘴里的汤说道,担心失了礼数的紧张只是换来了玉玄婧一声轻笑。

      很快纪欣晚便能下床走动了,她被憋的快要长毛,前去和玉玄婧请安的时候,一套礼数下来,玉玄婧仿佛看到了她脸上的闷气:“怎么?憋坏了?”

      纪欣晚怀疑玉玄婧是安了透视眼,专门用来洞彻别人的情绪想法:“的确憋的有些难受。”

      “是吗?”玉玄婧侧耳,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现在不能出去呢。”

      纪欣晚稍微有些失望,但是顺从接受了玉玄婧的好意:“多谢太妃娘娘照顾了。”

      “那里,”玉玄婧似乎除了笑很少有其他表情,她的笑是那种轻盈的,时刻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从容微笑,在捉弄人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会更上扬一些,不带有丝毫的假意。

      只少明面上看不出来,纪欣晚想着,她本身的身份与能力足够她自然而然学会这种独属于强者的笑意。

      本来以为再见到天日至少是在瑶风会的时候,纪欣晚从卧床开始,趁着这段时间恶补各种知识,刚刚把近三代以来的文史看完,正伸手去够那本标着玉字的诗集,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零柒,你睡了吗?”

      是月息的声音。

      纪欣晚起身开门:“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一开门撞进眼里的就是身形高挑,在古代女子中算是身形高挑,语笑嫣然的玉玄婧。

      而叫她开门的声源只到了这个女人的腰。

      纪欣晚:“……太妃娘娘,您有什么事情吗?”

      玉玄婧:“风停了,今晚的月色很好。”

      纪欣晚:“?”

      然后她就得到了身上这件雪白的狐裘,被玉玄婧约出来赏月了。

      月色的确很美,没有受过工业污染的天空在夜晚也干净非常,夜幕如墨泼染,星子星星点点缀于其上,衬着皎洁净白的弯月,宁静致远,是纪欣晚这个现代人说不出的美好。

      只是她现在没有这份心啊。

      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想起在玉玄婧这里的遭遇,纪欣晚忍不住满头问号,感觉玉玄婧的这份温柔不如在林逸枫白妗青那里挨一顿毒打来得安心。

      怎么回事啊,她不会,她不会真的有什么这方面的爱好吧?!

      玉玄婧莫名感觉有点想打喷嚏:“怎么,变冷了吗?”

      纪欣晚:“……没有。”

      “你的身子不好,再少待些时间就回去罢。”

      “看太妃娘娘的意思就好,奴婢不冷。”

      她已经是这攸宁宫的宫女了啊。

      “怎么?”玉玄婧一挑眉,再次在纪欣晚面前发挥了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哀家的好意让你安不下心了吗?”

      “……!”纪欣晚猛然抬头,心跳一悸,再次对于自己在这些人物面前的弱小厌恶痛恨,但是此刻她依旧没有扎下真正的根。

      “你不必要如此,”玉玄婧依旧笑得清浅:“哀家对于上好的璞玉一向很有耐心。”

      纪欣晚一愣:“上好的……璞玉?”

      “是啊,”玉玄婧修长的五指敲着冰凉的石桌:“上好的璞玉,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虽然表面简单,但在对于皇家背景不甚了解,人脉稀薄,且受欺瞒控制的情况下,你能够查清一切,这份能力,在没有得到丰富资源供养的人里屈指可数。”

      纪欣晚不由得想起了林逸枫那张臭脸。

      那还是被玉玄婧接走的半个时辰前,林逸枫冷笑着看着因为疼痛缩在角落里的纪欣晚,阴阳怪气的开口:“还不错,各方面的,啧啧,你可是真得玉太妃的欢心啊。”

      纪欣晚看着一旁那块碎成两半的青玉牌沉默了。

      “还没入宫,就拿到了攸宁宫主殿,还不是低阶的宫女的腰牌,玉太妃怎么不直接把二等宫牌给你?怕你太过显眼吗?”

      纪欣晚面对反抗不了的讽刺也没什么反应:“这次的事情,如果玉太妃问起来我要如何回答?”

      林逸枫面无表情:“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她从刚开始知道就比你多,凭她的性格,眼前发生的,和皇帝,和柳家的有关的事情一定会查清。”

      纪欣晚:“眼前发生的?”

      林逸枫却没有回答她:“现在朕不宜久留,走了。”

      纪欣晚:“……”

      “小家伙,”玉玄婧淡淡道:“回神。”

      纪欣晚猛的回过神来:“……抱歉,太妃娘娘,您给我的玉佩碎了。”

      玉玄婧好像没听见这句话里的“我”,只是又笑道:“过几日哀家再给你一个就好了。”

      “……哦,多谢太妃娘娘。”

      “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吧,”玉玄婧好看的面部轮廓与出众的眉眼没有被阴影覆盖,月华如练,倾落其上,将她的颜色照得清清楚楚。

      “那件事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大概能猜到吗?”

      “……陛下逼柳家自拔爪牙的计划成功了?”

      “嗯,柳家马上抛弃了手下的阎家,还有几家和阎家有过密切来往的部下,为了避免被牵连出更多,柳家一同将其弃如敝履。”

      纪欣晚知道沉默是金。

      “这件事的源头你肯定还不知晓,起因是柳家施压废除了他宠爱的一位嫔位的嫔妃,封号茹。”

      这个人纪欣晚也知道,在轶事录中有记载,是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为数不多的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之一,能信任的属下之一。

      最后半句还是灵犀给她的资料里写的,当天看完,当天就成了灰。

      “这是挑衅也是警告,不仅如此,柳家得寸进尺,废除茹嫔后,还送了本家的一位女子上位。”

      纪欣晚怔怔:“所以弘香才会在这次选拔宫女的时段出现吗?”

      玉玄婧笑而不语。

      纪欣晚明白了最后一点被蒙在鼓里的事情,手与脚都有点隐隐作痛,玉玄婧静静看着她逐渐因为凉意发抖的身体:“好了,差不多了。”

      她起身,纪欣晚随即跟在其后,站在一旁候命的清歌离她们两人还有些距离。

      纪欣晚觉得玉玄婧没把自己当成下属看待。

      ……那是什么呢?

      她不知不觉又开始发呆了,玉玄流这次没有叫醒她,而是盯着她纤弱的身形,又看了看天上的月和地上的雪,忽然笑道。

      “月泠悉倾水
      泼归院亭心
      风光佳因何
      雪色共婵娟。”

      “?”纪欣晚迷惑地看向玉玄婧,又把她方才说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看着她盯着自己不放,才忽然反应过来“婵娟”为何物。

      被玉太妃夸了好看的纪欣晚闹了个大红脸:“太妃娘娘!”

      “哈哈哈,走了,走了。”

      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

  • 作者有话要说:  纪欣晚不是会永远依附于别人的人哦,哪怕是恋人也不行,她面对反抗不了的嘲讽选择忍耐不是因为怂,是她足够理智,能看清自己现在随波逐流的弱者处境,她有自己的事业线,只是因为起点过差而有些漫长曲折,但是她一定会站到与玉玄婧并肩的位置上。
    玉玄婧对于纪欣晚的好是有原因的,有已经写出来的,还有没有写的,不剧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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