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意料之外(终) ...

  •   “!”

      打碎的汤匙盛着的羹汤浸湿了地板,留下一小片突兀的深色,师丝凝就趴在那里,一抽一抽的低声啜泣,阎宣寒又将脚下的人踢得更远了些,在纪欣晚面前喘着粗气,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憔悴,被狰狞的神色破坏的看不出原样。

      纪欣晚的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来回游移,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哦,是你指使的师丝凝?为什么要杀我?”

      “你还敢说!”阎宣寒状如恶鬼,左手伸进了右臂宽大的袖幅,抽出一把小巧而寒凉的锋芒:“害了阿玲的都得死!”

      “……啧,”寒光反照进了纪欣晚的眼里,直观的生命威胁下,她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淡然再次出现了缝隙。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能疯成这样。

      这具身体是什么德行,纪欣晚心知肚明,平常拼拳头都要被人按在地上打,别说现在这种自己手无寸铁,敌方短‖匕出鞘的情况。

      四周很安静,纪欣晚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今天这条路的人也太少了些,现在知道了原因,纪欣晚默默算着从这里到白妗青房间的距离。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阎宣寒笑了,与往常她从别处学来的妗雅笑貌大相径庭,甚至已经疯癫的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轨迹:“姓白的走了!半个时辰前尚宫大人传她协助此次“瑶风会”的诸多事宜,外面的人也都让我支走了,没有人会救你的,没有人会救你!就像阿玲当时面对的无助一样!不能让你死的太容易了,我要让你承受阿玲十倍的痛苦!不!百倍千倍!我要一点点折磨你!从身体到心智!让你后悔为人,后悔在这里生存!”

      “……”纪欣晚感到自己手心又出了湿漉漉的汗,看着阎宣寒一边狂笑一边朝自己慢慢挪过来,纪欣晚后退至有桌椅挡护着的地方,紧紧盯着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四周。

      那碗羹汤还在散发着热气。

      心头一亮,纪欣晚咽了咽口水,为了多些把握,她轻轻笑一声,用从白妗青身上学来的,那种对于激怒他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绝佳效果的微妙口气道:“哎呀,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说啊,你其实也查到了吧?真正的凶手是谁,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你!”

      “啊!”不让她接着说下去,纪欣晚用着自从来到宫中就没能用过的音量接着挑衅道:“让我猜猜,你不仅查到了是谁,而且还比我更早找到了她吧?毕竟杀了她兄长的人是你,对于这个年纪正好条件正好的女孩子应该更为敏感吧?而且以你的资历,掌握的人脉远在我之上,要查要见都远比我容易,这么怨恨,怎么没能解决她呢?”

      “你是拿被保护的太好的她没办法吧?所以用我来泄愤?”

      “闭嘴!!!”阎宣寒终于嘶声力竭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手里的匕‖首闪着刺穿了纪欣晚双眼虹膜的光,气势如虹。

      就是现在!

      纪欣晚抓住时机,一脚把身边的椅子踹了过去!

      “凌零柒!”阎宣寒嘶吼着勉强躲开,因为冲的过猛,这一停顿险些把自己绊倒在地上,她踉跄着还没站稳,纪欣晚抓起还烫着的羹汤,因为太过激烈的动作,碗下的木托盘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巨响。

      踹椅子的脚因为用力过猛如同被折断一般,抓着滚烫的外壁,手指的触觉一瞬间被尖锐的刺痛爬满,纪欣晚被烧的双眼通红,也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在阎宣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跌跌撞撞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把这碗粘‖稠的热汤扣了向了阎宣寒的脸!

      “啊啊啊!!!!!”

      没有任何的手下留情,阎宣寒在那刻便丧失了视觉,又因为让她痛不欲生的剧痛丧失了行动能力。

      但是纪欣晚也好不到哪去,这几下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脚上和手上的剧痛也在摧折着她,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耳边还是阎宣寒听不出人声的嘶吼,纪欣晚咬牙扭动着,一点点向门外爬去。

      就算大多数人被支走了,但巡逻的侍卫一定回来,虽然时间还没有到,但是只要出去了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爬了没两步,纪欣晚抓过烫碗的手就无法继续扣着坚硬的地板了,勉强蓄了一会儿力气,纪欣晚正要站起来,嚎叫的嗓音撕裂沙哑的阎宣寒突然又出声了。

      “师丝凝!师丝凝!给我爬起来!给我杀了她!!”阎宣寒捂住眼睛的位置,艰难地直起上半身:“听到了没有?!不按照我说的做,让她活着从这里离开,你和我都要死!不仅你要死,如果我不能在约定好的时间里回到我家下人的面前,你的家人也要死!全部要死!一个不留!你听到了吗?!”

      “!我——我——!”师丝凝蜷缩在一起的身子像是被人用蛮力掰开了,她抽搐着从地上爬起来,泪水鼻涕糊了满脸:“不要!不要啊!”

      “不想你的家人死,不想你自己死就赶快动手!”

      “啧,”纪欣晚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履阑珊地勉强走了几步,直视着不远处的师丝凝,厉声道:“你们以为我死了不会有人怀疑吗?还妄图谈论以后的苟延残喘?!”

      “呵呵呵——嗬!”阎宣寒不知为何狂笑起来,今天过度工作的嗓子猛然劈叉,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难听噪音,她腾出一只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依旧执着地接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攀上了高枝的东西会这么说!我早就料到了!那又怎么样!只要你今天死在这里,外面的人只会知道,凌零柒恐自己杀害阎宣玲的事实败露,欲杀目睹了当时情形的同屋人师丝凝灭口!但是我恰好来到这里,听到了你们的争吵打闹声,果断进屋后看到了这一切,帮着师丝凝对付你,并且因为你激烈的反抗被伤至此——咳咳咳!!”

      纪欣晚:“……”

      头昏脑涨,头疼欲裂,浑身没有一处好受。

      纪欣晚勉强站着,感觉双腿沉重不堪,从来没有觉得这里离大门的短短几步有这么遥远。

      “听到了废物?!”阎宣寒用她已经宛如破风箱的声音继续嘶吼着:“这样我们就都能活下来了!这样我,我就还有机会去弄死那个叫弘香的女人,反正姓柳的种马对于谁的兴趣都有限,我一定要把你们都杀了!”

      “……我不行……我不行——”师丝凝现在的神形比起阎宣寒也不逞多让,面容青紫而狰狞,阎宣寒终于嚎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快啊!没有多少时间了!快把她杀了,包庇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的!白妗青会被我踢下去,我会给你一个你往前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快点!”

      师丝凝躲避的视线终于投到了纪欣晚的脸上。

      那一刻心就凉了,纪欣晚看着腰间玉佩上掉下来的坠饰,轻轻吐了一口气。

      “阎姑姑!你刚才,你刚才说的,说的都是真的吗?!”师丝凝哆嗦着抽出阎宣寒事先给她的匕‖首,一小步一小步朝纪欣晚走了过去。

      “都是真的!”阎宣寒大喜:“快!快杀了她!”

      “唔啊啊啊啊啊你别怪我,你别怪我!”

      师丝凝终于扑了过来。

      纪欣晚的心跳乍然停止。

      “啪————!”

      “啊!”

      痛苦的惨叫穿透了四周,仅仅只是一声,那发出声音的人就再没了动静。

      却不是纪欣晚。

      纪欣晚抽了几下,才把堵在心口的这口气吐了出去,接着虚脱一般软倒在了地上,手里从阎宣寒那里顺走的匕首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阎宣寒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徒劳大吼着,那扇被她粗暴踹开又粗暴踢回去的门,不知何时又透进了风。

      那个女人还是带着标志性的刻薄微笑,开口也是标志性的微妙讽刺:“我来了小零柒,想我吗?”

      地上精巧纤细的长指刀穿透了方才那个朝纪欣晚动刀的人的脖子,尾端还卡在那白皙的肌肤里,又一瞬间被鲜血染红。

      阎宣寒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被所有抛弃的致命感瞬间遍布了全身,她颤抖着,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白妗青就那样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指尖上危险的寒光跳动闪烁,旋转间,随着主人指节的动作飞出,又穿透了阎宣寒的大腿。

      阎宣寒已经叫不出来了。

      纪欣晚也站不起来了。

      “来人啊,”白妗青往前踏一步,走进了一片狼藉的房间,给身后众人让出了位置:“把地上的这两个安置好,还有各位都是见证了阎宣寒公报私仇借刀杀人的证人哦,一会儿麻烦各位做个见证了。”

      阎宣寒在地上扭动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白妗青却失了耐性,侧身一脚踹了过去。

      阎宣寒头上挨了这么一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被白妗青的手下安置拖走,纪欣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底发寒。

      “怎么?”白妗青一挑眉:“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谢我吗?”

      “哦?”纪欣晚脸上的表情简直如同从白妗青脸上拓下来的一样:“可是我现在还有点事情要问您呢,能不能等问完了再感谢?”

      “好啊,”白妗青索性蹲在了纪欣晚面前:“问什么?问。”

      纪欣晚看了看地上那块被摔碎的青玉牌:“……弘香背后的人是你吧?或者说,是那位?”

      “哟啊,”白妗青故作惊奇道:“小家伙,很聪明嘛,怎么猜到的?”

      “不然给她送衣服的人怎么半天查不出来?还有,我忽然反应过来,那时安排的房间,也就是案发现场离您两位的房间很近吧?按理来说不该来这么晚,是你拖住了阎宣寒?”

      “这些证据可不够有力啊。”

      “您刚才已经承认了。”

      “好好好,”白妗青挑起纪欣晚额前的发:“那你在说说,我们这样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阎家柳家的罪行公之于众,为了让柳家自拔爪牙,选我,是因为我是最适合说出这些的人。因为这件事过后会成为我的功绩,而我是明面上是玉太妃的人,第一,不会让陛下和柳家在明面上过不去,第二,我会更得玉太妃中意。”

      “不错不错,”白妗青笑出声来,站起身子:“看来你和从前的传闻大不一样啊,不过,只凭这点程度,在宫里依旧是爬虫一条,还是会被轻易踩死的,明白吗?”

      纪欣晚默不作声。

      白妗青收了脸上全部神色,冷冰冰道:“行了,事情基本完了,马上收尾,现在,去休息。”

      纪欣晚也面无表情起来:“我要换间屋子。”

      “随你。”

      事情完了。

      关在牢里的阎宣寒,在受刑之后因为伤势过重惨死,据说被她从前得罪的人特意丢到了乱葬岗。

      在柳家艰难求生的阎勾熙,在最终放手一搏的争宠之后被丢进了脏乱的柴房,死了三天才被去收拾柴火的厨房伙计发现,且死状极其凄惨。

      柳二公子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头皮发麻,叫嚷着要纪欣晚来把这件事情再次彻查,而这个时候纪欣晚已经被玉玄婧特意提前召进了攸宁宫。

      正在太妃眼皮子底下养伤的纪欣晚实在懒得理会,难得持宠而娇了一把,只回了一句:“当心自己枕边的俏佳人。”

      虽然话也没错,但是柳二公子身边的俏佳人实在有点多,这下实在不知道该防谁,也可能是命里注定一劫,不该防的人防了,该防的人没防住。

      结果柳二公子当晚就让已经得偿所愿的弘香砍了。

      虽然没砍死,但是弘香下的是黑手,柳家二公子从此便不能再用他的畜生方式生活了。

      那一晚柳府热闹非常,柳二公子的八位夫人哭的断肠,大夫人更是直接撅死在了当场,而柳辰似乎早就对这个儿子丧失了耐心,这下直接当是清理门户。

      弘香被下人打的浑身血肉模糊,听着三夫人梨花带雨的悲痛指责,她往那人精致的绣鞋上呸了一口血水,接着又被三夫人的下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弘香疼的在地上蜷缩抽搐,忽然疯癫大笑起来:“好了!好了!我该做的事情终于做完了!公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东西的公道吗?要是连你们这群畜生都配有公道,谁来还我们公道?!”

      这命中带血的黄莺最终还是在柳府中的门柱上自缢,带着最后的尊严,化作了开在在场每一个随波逐流的弱者心头上的血花。

      这朵血花也开在了那根柱子上,经三日擦洗分毫不褪,最终柳辰嫌太不吉利,直接将其敲碎重铸。

      纪欣晚大概能明白阎宣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如自己还在现代活着的时候,那位孤僻的,尖锐的,生活在边缘上的阴冷同学,他与阎宣寒很像,从小人生坎坷,为了别人唾手可得的安稳与幸福拼劲全力,却因为过于扭曲的性格与太过极端的手段,反而与自己期望的一切越行越远。

      那个男同学用偏激的挽救方法毁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残破家庭,阎宣寒用脱离了正常范畴的过度溺爱宠杀了她唯一放在心头上在意的家人。

      现在的疯癫,无非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关爱竟然从根本上毁了自己最为在意的人,连带着自己也成了别人争斗下的弃棋。

      阎宣寒用她从阎宣玲身上得来的生存意义,和她自己虚伪自尊构成的自我世界崩塌了。

      这场崩塌惊天动地,飞落的碎石摧毁了她所有的一切,活下去的欲望,人性与理智,甚至连呼吸的本能都有失去了。

      所以她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因为没办法对她动手,甚至没办法越过那一道门,冲到那个手上沾满了自己妹妹鲜血的女人女人面前质问而彻底疯癫。

      说是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起阎宣寒以及阎家每个人的所做所为,这份同情便无法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必然要变质,成为另一种东西。

      毕竟这份后果是他们自己所作所为引来的血光,情理之中,一报还一报而已。

      但是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才刚刚学会在这择人而噬的宫中活下去的基本方法。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