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人间日常》墨家君临

3、第三章

　　刘雅宁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廖易凯曾经“回来”的事，仿佛不存在一样。

　　她精心的打扮着自己，身后被人盯着的感觉没有了，夜里也没有再做噩梦。

　　请来叶君璃发生的事，也被她自己的记忆重组、补全。在她“记忆”中，叶君璃帮她解决了烦恼，她现在要打扮好自己，出门去散散心。

　　廖鹏雄现在跟情人陆岚住一起，女儿廖玥被他接了过来，三人在一起生活。

　　杜岚的儿子死了，他对刘雅宁没好感，对她的孩子更是喜爱不起来，能把廖玥接过来一起住就不错了。现在他“唯一”的儿子死了，廖易凯不肯跟他一起走，也失踪了。

　　他不是没想过再要一个，但杜岚始终没有怀上，廖鹏雄也不急，他才三十多岁，还年轻，在四十岁之前加把劲，再努力努力。

　　走出房门，廖玥正好将最后一份早餐从厨房里端出来，杜岚见他出来了，连忙迎着他过来。

　　“亲爱的，这是我给你做的早餐，你快吃了上班吧。”杜岚给他布置好，心疼的说，“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最近别老加班了，早点回家休息。”

　　“我没事，公司有个大项目必须要拿下来，你整天在家也别太劳累，玥玥现在学习也不重，能让她帮忙的就让她帮忙。”廖鹏雄打起精神来，柔声对她嘱咐道。

　　对杜岚，廖鹏雄是越来越满意的，她大约二十五六，却比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甚至是三十岁的女人要成熟、善解人意。

　　不可否认的，他会看上杜岚正是这点，最重要的是还有她的年轻，比刘雅宁更会打扮，更拿得出手。

　　吃完一顿和睦的早餐，廖鹏雄站在玄关，等杜岚给自己系好领带，随即在她额上一亲：“如果我太晚回来，就不用等我。”

　　杜岚羞红着脸，小声道：“孩子还在一旁看着呢。路上小心。”

　　廖玥低垂着头，低声的和廖鹏雄告别：“爸爸再见。”

　　看了眼一脸麻木的廖玥，廖鹏雄只冷淡的应了一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去上班了。

　　廖玥收拾餐桌，她要洗完碗才能去上学，中午回来的时候还要买菜、做饭。

　　是的，在这个家里，做饭的并不是杜岚，而是她。她满心以为，只要离开了妈妈，她就能过上像以前那样的生活，但是她错了。

　　自从来到这里，所有粗活累活都是她在做，杜岚只管在廖鹏雄走后，出去逛街、购物，或是在家里看电视。等快到廖鹏雄回来的时间，她会赶在他回家之前回来，等门锁声响了，杜岚会抢过她的活，假装是自己在做。

　　而这个时候，廖鹏雄就会严厉的责问她，为什么要让杜岚干活，她却懒在一旁。

　　然后活又是她在干。

　　这跟从虎口进狼窝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并不用整天被打，一个需要像个佣人似的干活。

　　廖玥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对，她只是太怕疼了，她不想再被妈妈打了，所以尽管心里很想妈妈，她还是没有勇气回去。

　　关上门，廖玥才开始去上学。

　　杜岚回房间睡觉了，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她特别容易感觉到困，哪怕晚上睡得再多，醒来后没多久又困了。

　　时间悄然流逝，当杜岚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廖鹏雄的声音，也没有廖玥的声音。

　　一看闹钟，显示的是十一点。

　　“都十一点了，这丫头怎么没叫我起床？真是给她长脸了！”杜岚骂骂咧咧的起来，和早上那副贤妻良母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

　　杜岚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到门口旁按下电灯开关，天花板上的灯管没有反应，还是黑着的。

　　“停电了？真晦气！”

　　打开卧室的门，杜岚走到廖玥的房间，手机往床上一招，被子鼓鼓的，显然是躺着人。

　　自己还饿着，这个臭丫头竟然睡得那么香！

　　“臭丫头！回来了不做饭不叫我起来，你是想饿死我吗——啊啊啊啊！”杜岚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却在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吓得连连后退。

　　那根本就是廖玥，而是她死去的儿子——廖易辉！

　　“妈妈，我是辉辉啊，你最爱的辉辉。”廖易辉四肢扭曲的朝杜岚爬去，布满着鲜血的小脸，嘴巴一张一合，血因为他的动作，顺着脸上的线条流到嘴边，被他伸出小舌舔掉。

　　“不！不不不！你别过来！”杜岚颤抖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踉跄着往外跑。

　　跑到大门前，杜岚想要打开门，却怎么按把手，门就是打不开，急得她一边拍门一边按，嘴里喊着：“有人吗？救命啊！救救我！”

　　她期望这样做，能引起邻居的注意，只要有人能来帮她开门，她就能逃得出去！

　　而身后，廖易辉慢慢靠近：“妈妈，辉辉想你了，你看看辉辉……”

　　杜岚对此充耳不闻，拼命拍着门，却始终没有人听到。

　　最终，廖易辉离她越来越近，已经堵住她唯一的出路。杜岚将手机狠狠的砸过去，也不管有没有砸到他，拼命往后缩，哪怕她的背后就是门，她根本无路可退。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下起作用了，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她看不见廖易辉。

　　房子没电，手机被她砸了之后就暗了，应该是坏了。周围安安静静，没有声音，没有一丝亮光，哪怕只是微弱的也没有。

　　无尽的黑暗包围着杜岚，她害怕极了，不得不小声啜泣，以此来驱散心中的不安。

　　但这声音，在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房子下，传进她耳里像是被无限扩大，衬托睁眼闭眼都是黑暗下，更让杜岚心中的恐惧更甚。

　　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疯的！

　　她不想疯，她还要大好年华，廖鹏雄的财产她还没得到，她不能就这么疯了！

　　贪婪，能够使人疯狂，压制一切的恐惧。

　　杜岚拿起放在墙壁旁的扫把，狠狠的往前挥舞着，也不管有没有打到东西，一个劲不停地挥舞。

　　“你来啊！我不怕你！我不怕！”

　　几分钟后，杜岚累的停下来，瘫在原地喘着粗气。

　　在她满心以为廖易辉已经走了的时候，声音又响起来了：“妈妈……”

　　“啊——”杜岚再次站起来，紧紧闭上眼睛，抓着扫把往前挥舞。

　　“你这个怪物！你是魔鬼！你就不该被生下来！”杜岚辱骂着，脸上的恨意跟刘雅宁发疯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次当杜岚停下后，那声音又出现了，逼得她不得不再次举起扫把，一直反反复复，不给她丝毫休息的时间。

　　解救她的，是从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杜岚睁开眼，发现周围已经亮了，往窗口看去，外面的阳光明媚，根本就不是黑的，不是晚上！

　　呆呆的往前走两步，转过身来，就看见廖玥拎着一袋子菜从外面进来。

　　看见杜岚拿着扫把站在门口，廖玥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打自己，连忙说道：“对不起阿姨，我们学校拖堂，我才回来晚了。”

　　杜岚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说什么，只呆呆的看着她，嘴唇颤了颤，声音不稳的说：“廖……玥？”

　　廖玥低下头：“阿姨，对不起……”

　　看着廖玥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杜岚心中的恐惧彻底消失，扫把一丢，瞬间变回盛气凌人：“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快去做饭！你想饿死我吗！”

　　“是，我这就去。”廖玥低着头，匆匆越过杜岚，往厨房走去。

　　本以为只是一场噩梦的杜岚，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心安理得的使唤廖玥。

　　杜岚不知道，当夜深人静，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的时候，才是她真正的噩梦。

　　——

　　叶君璃知道，廖易凯的消失，并非结束，而是开始。但他仍旧每天摆摊，这回没有选在步行街道上，而是选在廖鹏雄上下班回家的路上。

　　还是那张简陋的小桌子，还是那个算命幡。

　　终于，正主来了。

　　廖鹏雄憔悴着一张脸，坐在叶君璃对面：“大师，你会抓鬼吗？只要你能帮我，多少钱都可以！”

　　叶君璃故作高深的掐指，随后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和你妻子……哦，刘雅宁，你们还算夫妻吗？”

　　“大师，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廖鹏雄面上有着厌恶，语气也不好起来，可见他对刘雅宁是真的没有情。

　　他并没认出叶君璃，以为他真有那本事，见他笑而不语，廖鹏雄只能回答：“我们还没离婚，法律效应还在，还是夫妻。”

　　叶君璃了然的点头，却又忽然叹一口气：“那可就麻烦了，你需要支付我十万，我才能帮你。”

　　他是真的不了解货币价值，在他看来，一千块能住几天酒店，他要十万，应该能住上个把月。

　　“没问题，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多给你十万！”区区二十万，对廖鹏雄来说不算什么，多给他，不过是为了让他能更尽心的帮自己办事。

　　“行。”有钱不赚是傻子，对方傻傻的送钱上门，他也不好拒之门外不是。

　　两人立刻前往廖鹏雄的家，叶君璃直接将小摊子丢在原地。

　　现在是下午六点，天色偏暗，廖玥帮杜岚出门买东西了，只有杜岚一个人在家。

　　杜岚现在犹如一个惊弓之鸟，根本不敢关灯，就连睡觉也要开着灯。

　　没人的时候，她就会躲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就像现在，她正挨着阳台的窗户。

　　但也并不能阻止廖易辉的出现。

　　头顶上的灯光闪烁了几下便黑了，杜岚不用转头看也知道，窗户一片漆黑，看不到外面的灯火阑珊，也看不到天上的月光。

　　她不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她害怕看见廖易辉的模样，只能摸索着往前走，一旦碰到什么东西，她就会尖叫起来，然后双手乱挥。

　　杜岚的手在沙发上乱拍，像是在找什么。

　　黑暗中，廖易辉悄悄靠近杜岚，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背身，语气冰冷毫无感情的开口：“妈妈，你害怕我，为什么？”

　　明明他只是小孩模样，却重得出奇，压得杜岚动弹不得，只能乱动着双手双脚。

　　“啊啊啊！你走开！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你要什么？我给你烧冥币！多少都可以！”杜岚完全忘了，对方在生前是她的儿子。

　　哪怕再害怕，她依旧没有悔改之心。

　　廖易辉看着疯癫得不似印象中的母亲，许久后张开嘴巴，露出森森白牙，对着她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却在快要咬到的时候，额头被人用手指点住，不管他用多大力气，都前进不得分毫。

　　廖易辉回头看去，看见上次跟他打招呼的哥哥，一时愣住。

　　阻止他的人，正是叶君璃。

　　“戾气这么重，可不好投胎啊。”叶君璃对着他额头一拍，一道黑光闪过，却很好的被周围的黑暗掩盖。

　　廖易辉感觉到，有个他无法反抗的力量进入他体内，他不由自主的化成一团灰气，钻进叶君璃拿出来的小瓶子里。

　　黑暗褪去，刺眼的灯光铺满整个大厅，让恐惧不已的杜岚平静下来。

　　廖鹏雄这才推开门进来，走到杜岚身边抱住她，安慰她：“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一边安慰着，一边扶杜岚进卧室。

　　叶君璃没兴趣听他们谈情说爱，坐在沙发上等廖鹏雄出来，那二十万他还没给他呢。

　　廖鹏雄哄睡杜岚后才出来，开口就问：“他不会再出现了吧？”

　　语气淡漠，口中的“他”好像不是曾经最宠爱的儿子。

　　“不会。”

　　“这里是二十万，密码是六个六。”没了威胁，廖鹏雄又变回那个公司老总，话说的语气也严肃许多。

　　叶君璃并不在意，收好银行卡，带着装着廖易辉的小瓶子就离开了，在踏出门之前，回过头对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后会有期。”

　　廖鹏雄：……

　　离开之后，叶君璃先去找了一家看起来很豪华的酒店，将银行卡和从别人那顺来的身份证给前台的妹子。

　　在前台妹子看身份和输入身份证信息时，叶君璃将一道黑气进入她眼睛里，等她办理好后，黑气就会回到他身上。

　　这可以说是障眼法，能够让她发现不了，身份证上的信息和叶君璃不像。

　　叶君璃第一天刚到的时候，并不知道酒店是什么，看见有人进去就没再出来过，还是问了人才知道。

　　对方大概以为叶君璃是从哪来的乡下人，心肠很好的给他讲解了许多，详细得不能再详细。

　　于是叶君璃赚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店开一间房，顺便顺个身份证。

　　回到房间里，叶君璃打开小瓶子。

　　终于得到解放的廖易辉，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跑去想要逃跑，却在刚跑出一步的时候，身上的戾气尽数流失，全往叶君璃那里去。

　　看到他餍足的样子，廖易辉也不跑了，气鼓鼓的瞪着他。

　　他很清楚的明白，他根本不是叶君璃的对手，现在戾气被他吸走，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报仇，更加跑不掉。

　　“别生气啊，来来来，我们好好的聊聊人生谈理想。”叶君璃拍拍柔软的床单，像极了要拐骗孩子的坏叔叔。

　　失了戾气，廖易辉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乖乖巧巧的，看着比廖易凯还可爱。

　　“不过也行，你就站在那吧。”看出他的抗拒，叶君璃也不逼他，刚才还吊儿郎当，下一秒却严肃起来，“你扰乱人间秩序，按理说，我理应送你下去。”

　　廖易凯露出戒备的表情。

　　“下去”不是“送走”，送走表示可以很快能投胎，但若是下去，便要洗清身上的戾气和罪孽才能投胎。

　　叶君璃忽然叹气：“但是你戾气太重，就算我吸走了，没过多久又会涨回来。”

　　鬼魂的戾气源于自身，除非彻底打散或是自愿放弃，才能真正消除。但是打散的话，就代表着会魂飞魄散，回归混沌。

　　廖易辉一副“我就静静的听你忽悠”的样子，连个语气词也吝啬给他。

　　叶君璃不适合讲大道理，却还是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仇恨她的原因，但是你们之间的因果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剩下的会有人帮你讨回。你只需要消掉戾气，安心等着投胎就好。”

　　这句话似乎有所触动到廖易辉，这才正眼看向叶君璃，眼中露出满满的疑惑。

　　“在你没造成杀孽之前，我不会送你下去，但是你必须要跟着我，不能再去找杜岚报仇。如何？”叶君璃伸出手，掌心面向他。

　　廖易辉沉默半晌，犹豫地走过去，小小的掌心贴上他的掌心，终于说出来之后第一句话：“一言为定。”

　　“睡觉！”终于解决这小鬼了，叶君璃翻个身，躺进被子里。

　　小孩始终是小孩，就算变成了鬼，在卸下心防后，就会回归本质。

　　廖易辉也钻进被子里，拱到叶君璃身边，对他露出笑容：“晚安。”

　　叶君璃揉揉他的头，看着他乖乖闭上眼睡着了，自己才睡。

　　他其实有很多种方法送廖易辉下去，虽然廖易辉戾气比普通的鬼要重，他却没有伤害到人。

　　廖易辉才五岁，在死之前，他并不知道是杜岚害的他，他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出害他跟父母分离的凶手。

　　可随着跟在杜岚身边的日子越久，终于在前段时间才知道，他是被自己亲生母亲害的。

　　一瞬间，所有的执念全化成戾气。

　　他恨吗？

　　恨。

　　可是在下手的前一刻，他却下不去手，哪怕知道母亲是罪魁祸首，他心里还是爱着母亲的。

　　他又改变想法了，他想让母亲抱抱他，就像没有害他之前那样。

　　但是杜岚还是让他失望了，在她眼里，廖易辉不是她儿子，在她心里，钱永远是第一位，她又怎么可能会碰那样恐怖的廖易辉？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绝望，增长着廖易辉的戾气，最终还是心里的恨意压过对母亲的爱。

　　但现在的廖易辉非常庆幸，他没有得逞，他被叶君璃阻止了。

　　戾气是一把双刃剑，在拥有力量的同时，还会滋长着心底的恨意，当被戾气完全掌控，廖易辉便会变成一只恶鬼。

　　人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