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人间日常》墨家君临

2、第二章

　　今天的夜晚对刘雅宁来说，注定不是个不眠夜。

　　小男孩得了叶君璃给的那道黑气，原本半透明的魂体变得凝实，虽然小手还是冰凉凉的，却能碰到刘雅宁了。

　　从叶君璃走后，小男孩就一直坐在刘雅宁旁边的地上，等待刘雅宁醒来。

　　刘雅宁嘤咛一声，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头，从沙发上坐起来，记忆有点模糊。

　　“妈妈……”小男孩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满含着期待刘雅宁醒了后，能想以前那样抱抱他。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去，脸上露出惊喜，一把抱起小男孩。

　　“妈妈的宝贝儿，你怎么坐在地上？来我看看，你有没有着凉？生病了可不行。”这模样，竟是不记得自己的孩子，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妈妈，我很好，没事的。”小男孩乖乖的任由刘雅宁抱在怀里，两条小手臂像以往那样，搂住她的脖子。

　　可小男孩虽然能碰到刘雅宁，身体却还是冰的。

　　两条冰冷冷的小手臂一搭上来，刘雅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急忙抱着他在房里找着什么，一边走一边叫：“老公！老公你快出来，凯凯生病了！老公？你在哪？快出来啊！快带我们去医院！”

　　“妈妈，妈妈你别急，我没生病。”廖易凯挨着刘雅宁，每说一个字，冰冷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脖子上。

　　一下一下，上个冷意还没退去，下一秒又有冷气补充上来，冷得让刘雅宁不断的颤抖。

　　她根本没发现不对，找不到廖鹏雄，让她越来越不安，愈发暴躁，对廖易凯说话声音也高了一度：“你在胡说什么！你身体这么冰，怎么可能没事？只有尸……”

　　话语戛然而止，刘雅宁停在原地，脑海里不断有画面闪过，内心的恐惧随着越多的画面，不断在心底扩大。

　　“妈妈？你怎么了？”廖易凯没察觉到刘雅宁的异状，抬起小脑袋看她。

　　刘雅宁眼睛动了动，僵硬的低下头看他。曾经在她眼里天真可爱的面孔，被脑海中那可怖的模样代替，眸中痛苦一闪而逝，随即变成深深的恐惧。

　　“啊——鬼啊！你别过来！别过来！”刘雅宁猛地放开手，尖叫着后退。

　　廖易凯不明白妈妈这是怎么了，从地上站起来，小跑着靠近她。

　　但刘雅宁挥舞着双手，阻止他的靠近，一边阻止一边起身往别处跑，想要远离他，嘴里还喊着“别靠近我走开”。

　　刘雅宁跑进卧室反锁门，靠坐在门背后，翻找出手机想要打给廖鹏雄，可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廖易凯现在是实体，并不能穿过门去找刘雅宁，只能在门外不停敲着，嘴里还着急的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开门呀，我是凯凯啊。”

　　妈妈身体不好，生病了，他怕妈妈在里面会出事，但是他不敢破坏门，怕吓到妈妈。

　　妈妈生了什么病，他并不知道，只知道不能惹妈妈生气。

　　身后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手机里永远是忙音，两相交织下，不停撞击着刘雅宁内心的恐惧。

　　直到里面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刘雅宁的手因紧紧握着手机，压制着从心底悄然冒出的愤怒而颤抖。

　　因廖易凯突然出现而恐惧的表情，在脑海中的画面的冲刷下，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是一张盛怒的脸，凶狠的眼神。

　　廖易凯还在敲着门，劝妈妈出来看看自己，小脸上满是担忧。

　　而这时门开了，廖易凯露出惊喜的表情，过去抱住刘雅宁，抬起头想要和她撒撒娇。

　　在妈妈没生病之前，他只要一撒娇，妈妈就会很开心。

　　然而刚到嘴边的话，在看见刘雅宁狰狞的脸庞时，悄然咽下，小脸布满了害怕。

　　廖易凯放开手，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开口：“妈、妈妈？凯凯很乖，凯凯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这句话仿佛触动到什么机关，刘雅宁单手抓起廖易凯，走到厨房里找出一把菜刀。

　　刘雅宁举起刀，凶狠的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出现？你想复仇？我告诉你，我能杀了你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说着，刘雅宁手中高举着菜刀，对准廖易凯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廖易凯趴在冰冷的台上，瞳孔倒映着面目狰狞的母亲，她眼中的厌恶快要化为实质，直直刺进他心里。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回忆。

　　原本刘雅宁不是这样的，她原本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妈妈，可这一切在廖易凯五岁的时候，全然变了。

　　也是在那一天，父亲开始早出晚归，甚至是一夜一夜的不回家。母亲就开始变得奇怪，经常抱着他和妹妹，嘴里念叨着什么。

　　时间久了，刘雅宁最终发现廖鹏雄在外面有人了，当看到一个跟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孩，在廖鹏雄怀里叫他“爸爸”，而廖鹏雄一手抱着他，一手搂着一个比还年轻漂亮的女人时，刘雅宁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愤怒。

　　她冲上去对他们拳打脚踢，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廖鹏雄唯恐她伤害到孩子，将孩子放下来，把他们母子保护在身后。

　　刘雅宁只是一个女子，力气哪有廖鹏雄这个大男人的大，很快被他给抓住。

　　“你这个狐狸精！你不要脸！你做什么不好，你勾引人家的老公！我咒你不得好死！你和你儿子全都不得好死！”哪怕是被制止，刘雅宁也盯着那女人骂。

　　“你住口！”从未打过刘雅宁的廖鹏雄，在盛怒中打了她。

　　这一巴掌，打得两人呆住了。

　　而就在这档口，一辆车呼啸而来，而那个孩子不知何时跑到马路上，那俩丝毫没有减速的车，就这么撞上孩子。

　　那轿车只放慢了一下速度，便又再次呼啸过去，速度比刚才还快几分。

　　前后不过两分钟，这一变故让三个大人都愣住。

　　“啊啊啊！”小孩的母亲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将浑身是血的孩子抱在怀里，大声哭泣。

　　廖鹏雄也顾不上刘雅宁，跑到母子身边，竭力压下心中的慌乱，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打120。

　　刘雅宁也被吓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这么在她面前消失。

　　她没有留下，浑浑噩噩的推开已经围上来的人群，往家里走去。

　　而廖鹏雄再也没出现过。

　　经过这个刺激，刘雅宁的精神很不稳定，时常将自己的女儿或是女儿看成是那个孩子。一看到那个孩子，就想到他母亲，就想到廖鹏雄对她的绝情。

　　刘雅宁受不了了，她开始虐待自己的儿女，看着他们趴在地上喊“我错了，我会乖乖听话”，她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就好像，是那个男孩，在代替他母亲跟她道歉。

　　但打完之后，她又会想到被打的是自己的孩子，痛苦的抱着他们，祈求他们能够原谅她。

　　两个天真的孩子很快就原谅她，他们只是以为只有这一次，以后妈妈都不会再打他们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有一就有二，就有无数次，他们的退让原谅，只会助长刘雅宁的暴行。

　　他们也不知道，刘雅宁已经彻底疯了，被廖鹏雄逼疯了。

　　她跟了廖鹏雄十几年，从贫穷到富有，她都没有离开过他，而今廖鹏雄竟然因为那对母子而对她动手，再加上那孩子死亡的刺激，让她原本已经到达崩溃边缘的精神，因为那一巴掌，而彻底将她推下深深的深渊。

　　十数年的委屈全化为愤怒，她舍不得发泄到廖鹏雄身上，她也找不到他，只能发泄到年龄和那孩子相似的儿女上。

　　妹妹是最先受不了她的虐打，只要他们一说错话，或是不听她的话，就会被打。

　　渐渐的，妹妹明白了，妈妈是不可能会改变的，她必须要逃出这个家。

　　她偷偷的联系了父亲，让父亲带走她，只要不在妈妈身边，她在哪生活都行。

　　廖鹏雄爱孩子吗？他爱，但再浓的爱，在想到这孩子是刘雅宁生的，最多的爱意都会因为想到刘雅宁，而消减大半。

　　可当看到他们身上的伤痕时，廖鹏雄彻底震怒，直接对刘雅宁提起离婚。

　　这就触怒到了刘雅宁的底线，她是绝对不可能会离婚的，哪怕廖鹏雄怎么威逼利诱。

　　无法，廖鹏雄只能先在她身边陪着她，试图软化她的态度，然后骗她签离婚协议。

　　但只过去一个月，他就受不了她了，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她精神有问题。

　　而他是一个公司老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刘雅宁离婚，这会让他脸面尽失，股份下跌。

　　但是他又受不了刘雅宁的疯疯癫癫，只能先离开，等以后找机会再和她离婚。

　　在离开前，廖鹏雄问廖易凯：“凯凯，你要跟我走吗？新妈妈很好，她会像爱自己孩子一样爱你们的。”

　　廖易凯回头，看了眼里面一无所知的刘雅宁，对他摇头：“我要照顾妈妈，妈妈需要我。”

　　廖鹏雄无奈，只能先带走妹妹。廖易凯不肯走，如果他硬是带他走，会惊动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刘雅宁，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第二天，刘雅宁就发现廖鹏雄是骗她的，他不会再回来了。心中的怨恨又起，遭殃的永远是廖易凯，只是这次，妹妹不会跟他一起遭殃。

　　真好。廖易凯承受着刘雅宁的施虐，露出一个笑容。

　　就这么过去两年，廖易凯照顾着母亲和自己的生活，想尽各种办法让她好起来。

　　在他的坚持下，刘雅宁的确好很多，也很少会打他，但在廖鹏雄再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他的一切努力化为虚有。

　　这次，刘雅宁拿着刀在他身上戳，戳出一个个血洞。

　　廖易凯像往常那样撒娇，却不管用了，身上的伤口只会越来越多，他又再一次认错，尽管他根本就没有错。

　　刘雅宁突然停下，抓住他的头发，问：“你错哪了？”

　　廖易凯哑然，他根本不知道父亲和她说了什么，他不知该怎么认错，只能一个劲的说“我错了”。

　　但这显然不够，刘雅宁抓着他的头发，用力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问：“你错哪了？你错哪了？”

　　一下、一下，仿佛不知疲倦。

　　小小的廖易凯已经没了声息，刘雅宁还在不断行凶，嘴里依旧不知疲倦的问着：“错哪了……”

　　廖易凯死了。

　　清醒过来的刘雅宁痛哭一场之后，冷静的处理好廖易凯的尸体，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回到卧室睡觉。

　　当睡醒之后，她怀抱着双腿，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凯凯在五岁的时候已经夭折了。

　　就这欺骗了自己十几天后，她恢复了，她变得跟以前一样，仿佛这两年间的时光，随着自欺欺人消失了。

　　廖鹏雄也曾回来过，但他并没有看见廖易凯，问刘雅宁，也只会说：“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凯凯是我的，你休想带走他！”

　　他无意和刘雅宁多说什么，见她已经恢复正常，只能认为廖易凯在上学还没回来。

　　恍然间，廖易凯像是明白了什么，最后对刘雅宁露出一个笑容:“妈妈，我明白了，我爱你。”

　　心中一直支撑着他的执念，随着他这句话而消散，在刀刃快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廖易凯的身体再度透明，消失在刘雅宁面前。

　　菜刀剁在冰冷的台上，刘雅宁狰狞的面孔瞬间恢复正常，奇怪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菜刀，不明白自己拿菜刀干什么，又将它放回去。

　　正躺着刘雅宁家楼上的天台的叶君璃睁开眼，起身转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廖易凯。

　　叶君璃伸出手，廖易凯乖乖的走过去，将额头贴在他手上。

　　相贴的部位有道黑光一闪而逝，叶君璃清楚的看完他的回忆，收回手问：“后悔吗？”

　　后悔这么照顾刘雅宁吗？后悔心里还爱着她对她抱有期望吗？后悔出现在她面前吗？

　　廖易凯摇头，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坚定的回答：“不后悔。”

　　可能就是因为曾经有过温暖，所以不管刘雅宁怎么对他，他始终觉得刘雅宁是爱他的，只是他没有这个能力，能够“治疗”好妈妈。

　　他的执念是能够照顾妈妈，希望妈妈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执念会消失，他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才是妈妈的“病因”，虽然仅仅只是因为迁怒。

　　他是爱妈妈的，只因为那像是一闪而逝的温暖，填满了他的心，温暖了他整个记忆，哪怕最后刘雅宁的虐打，都无法让那温暖消减分毫。

　　他的执念会消失，只是忽然明白了一点。

　　廖易凯：“我消失了，妈妈才能好。”

　　叶君璃将廖易凯送走了，没有执念的灵魂，很轻易就能送走。从此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名叫“廖易凯”的鬼魂。

　　高处的风刮着叶君璃的脸，眼神逐渐变得哀怨：“哎！今天没赚到住宿费，明天一定要努力！”